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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拿什么征服读者 完第24部分阅读

    向门口移去,他让罗晶晶看到,在门口的暗影里还站着一个人。那人往前走了一步,那张黑瘦的脸孔马上沐浴在清晨金色的阳光中,阳光使那张本来有几分憔悴的脸显得有了朝气,显得特别年轻!

    韩丁离开了罗晶晶,他独自走进厨房,在厨房里喝了一口水,然后又走出来,穿过走廊走向门口。他拉开门,步伐迟缓地走出去。客厅虽然开着门但罗晶晶和龙小羽都没有注意到他走了。韩丁也没有去看他们,他不愿看他们热烈拥抱的情景,不愿让这样的场面感动自己,刺伤自己,留在自己的记忆里。他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甚至没有听到他们互相叫出对方的名字,但他在走出家门时听到了他们的哭声,听到了他们悲喜交加的抽泣,那声声断断的抽泣和韩丁内心的落泪交响在一起,混成了三个人此起彼伏的呜咽!

    第三十四章(1)

    太阳虽然露了面,可天上的雨片刻之后又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韩丁走出楼门才发觉忘了带伞,他没有停顿,更没回身,就这样一头走进雨里。这也许是夏天里的最后一场雨了,雨丝刮在脸上,带了些秋天的微冷。韩丁走上大街,崇文门的十字路口还是那么热闹,从长安街出来的和从火车站进来的人流车流,朝着各自投奔的方向,急急地流动着。周围的热闹凸现了韩丁的孤独,他的孤独是因为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却完全没有既定的去向!

    他去哪儿?

    他下到地铁站里,随了人流搭上了一列火车。他上车时的闪念是到父母家去,但车至复兴门,他突然下了车。他走出地铁站,看到了他们事务所办公的那座国企大厦,他就往大厦那边走,那大厦的尖顶仿佛是一个召唤,可他走近了看不到那灯标似的尖顶了他又茫然止步。他不知他要到所里去干什么,去汇报吗?这案子是他自己揽的事,不是所里交的任务,他请假汇报都是找老林。可他现在不想见老林,不想跟老林说罗晶晶和龙小羽那童话般的重逢,不想让老林关切地询问:“那以后你怎么办?”

    他转了身,在这幢大楼的街檐下站着发呆。他呆呆地看着这场漫长的秋雨在午后停歇下来。他走进一家麦当劳,吃了酸甜苦辣的一顿午餐,刚出门就吐在了那位画着大红嘴唇跷腿而坐的木偶前。那小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笑,绕行的路人也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笑。他肚子疼,可能是淋了雨受了寒,他全身无力地和那马戏团小丑并排坐在长椅上,它笑他也笑。在同一张长椅上,两个人一真一假,都是小丑……

    太阳出来了,依然带着夏日的猛烈。太阳烘干了他的身体,熨平了他的心情,他想: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既然命中注定,那就得挺胸抬头,好好地去过这一关!

    他真的镇定下来了,在阳光下步行了很久,然后坐上一辆公共汽车去了老林家。此前他和老林通了手机,老林还在家里收拾他那条回归旧爱的狗呢。

    他在老林家吃了晚饭,然后受老林之托,带上他那野性难驯的儿子上国贸地下商城滑冰去。他有将近半年没来这里了,这里的一切依然如故,老林的儿子滑完冰依然钻进那家音像商店试听cd盘去了,韩丁依然百无聊赖地在附近瞎转。他看到附近那家中式的家具店依然红火,门前的橱窗里,那个木制的模特依然上红下黑,手中依然持一柄白纱团扇。韩丁站在那橱窗前发了半天呆,直到小林出来喊他了才面无表情地离开。

    他们走上地面,走到商场出口,面对着灯光灿烂的长安大道,小林提议:“晚上我没吃饱,你带我去吃比萨饼吧。”

    韩丁说:“我吃饱了,你自己去吧。”他掏出一百块钱塞给那孩子,说:“吃完早点回家。”

    小林一脸得意地笑着,拿了钱就走。韩丁知道:他才不会去吃什么比萨饼呢,那一百块钱准是去买cd或者去玩游戏机了。

    韩丁回到崇文门时已迟至晚上十点,他打开家门时故意弄出些声响,以提醒屋里的人他回来了。客厅的灯黑着,他走进去把灯打开,在开灯之前他断定他们不在家。但灯亮之后他看见罗晶晶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罗晶晶问:“你去单位了么?怎么才回来?”

    韩丁看着她,她的声音、表情,都在讨好他,像一个孩子在讨好大人,像一个孩子在大人面前笨拙地装傻。韩丁索性用大人的口气和大人的平静,问她:

    “他呢?”

    “谁?”

    韩丁看她,那意思是这还用问吗。罗晶晶马上聪明地说:“啊,他走了。”

    韩丁有些意外:“走了?上哪儿了?”

    “他到外面住旅馆去了。他没别的地方去,所以只能先住旅馆,就在红桥市场那边,是地下室,三十块钱一天。我从咱们家拿了点钱先给他垫上了,以后他会还的。他住两天就打算回老家去看看,然后可能去南方找工作吧。”

    罗晶晶一股脑地把她要解释的,把关于龙小羽的现在和未来的安排,迫不及待地说给韩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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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2)

    韩丁低头走进厨房,倒了一杯凉白开,慢慢地喝。他知道罗晶晶也跟到了厨房门口,往里看他,但他没有回头。他像喝水那样,慢慢地开口问:“那你呢,你怎么打算,你是跟他走,还是让他先去,等他稳定了再说?”

    罗晶晶站在厨房门口,没有进来。韩丁听到她叫了一声“韩丁”,便回头看她。他看到罗晶晶想咧嘴笑,但那笑容是挤出来的,而且马上有一大颗眼泪随着那让人无比难受的笑容滚了出来,但被她擦去了。她说:“韩丁,我和小羽,我们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俩今天都说好了,你救了他,他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你对他的恩情他下辈子也报不完的。我让他去南方找活儿干,多苦多累多危险的活儿,只要能挣着钱,他一定会还给你的。你为他花了那么多钱,他应该还的。他让我留在你的身边,照顾好你的生活……”

    “晶晶!”韩丁打断了她,他全身都在发着抖,从心里往外地,发着抖。他心里有很多话,很多感慨,很多愤怒,很多告白,都被止不住的颤抖弄得支离破碎,像发了疟疾,像发了癫疯……他真想用力地将手中的玻璃杯摔在水池里,好把这么多天压抑在心头的全部郁闷,都一下子摔出来!

    “……你,你去告诉龙小羽,我为他辩护是因为我是一个律师,我是履行我的职责,也是因为你,是你让我去救他的。你让我救他是因为你爱他,你爱他!难道你到现在还想隐瞒么!他现在已经出来了,已经自由了,你可以去爱他了。你也是自由的。你过去答应和我结婚,那是因为我答应为他辩护,所以那不是真的,我也从没当过真。交易出来的婚姻怎么会是真的!这样的婚姻,这样的爱,我是不会要的。你给我我都不要!所以你不必留下来照顾我好把自己赎出去,龙小羽也不必挣钱来把你赎出去。我知道你从来就是他的,我不想跟你们做买卖!”

    韩丁一直提醒自己要沉住气说完这段话,他要求自己必须神色平静,语调冷淡地说完这段话,但话未说完他还是泪流满面。罗晶晶也哭起来了,泣不成声:“不是,韩丁,不是……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真的!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我想走我都迈不开腿去,我真的把这里当成我的家了,除了这里我没地方能去。可……可我也爱他,我没法对你说我不爱他,我没法说出这句话!他确实是想和我在一起,他是想带我走,可我告诉他你对我怎么好,我告诉他你怎么去救他,如果我们丢下你自己走了,那我们就太坏了,太坏了……”

    罗晶晶声声断断的抽泣让韩丁的心又恢复了本来的柔软,他不恨罗晶晶,一点也不。他只有心疼,他对她充满怜悯。他知道她和龙小羽有过一场生死之情,有过一场生离死别,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牵挂和思念;他还知道,龙小羽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孩,而且是罗晶晶的初恋,初恋是难以忘记的,初恋是难以取代的!他闷闷地从罗晶晶身边走出厨房,走到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递给罗晶晶擦脸。他看着她用毛巾捂住脸,捂住抽泣,捂住泪水,他叹了口气,说道:

    “龙小羽住在哪儿了,我去和他谈谈。”

    这一天的晚上,快十二点钟了,韩丁在崇文门附近的那家小旅店里找到了龙小羽。韩丁在这里等了半小时,才看到他灰头土脸地从外面回来。龙小羽对韩丁在这里等他有些意外,他说他下午到劳务市场找工作去了,今天很凑巧,碰上一家搬家公司过来要人,他第一天上班就跟车跑了大半天,一连搬了三个家。工钱今天刚上班是拿不到的,现在挣的是公司要收的抵押金,要白干一星期挣足了两百抵押金,再干才是自己的。韩丁问他吃晚饭了吗?他说没有。于是他们一道走出小旅馆,就在附近找了个人少的餐厅,坐下来要了些实惠的肉菜,还要了啤酒,边吃边谈起来。

    第三十四章(3)

    韩丁记不得他与龙小羽这样隔桌而坐的见面交谈有多少次了,但这次和以往截然不同。这次是在自由的天空下,不再有监所民警严肃的旁听,两人举杯把盏,促膝而谈。他们的样子是亲热的,还彼此敬了酒,说了祝贺和感激的话,看上去其情融融,真诚可感。但两人的内心,其实有着难以言表的隔阂,有着本质的戒心和防范,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敌意。至少韩丁能感觉到的,这种敌意因为他们之间的救命之恩而掩而不见,但不是没有。要是没有,龙小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再三口口声声,要用一辈子挣来的钱,来偿还韩丁的这份恩典。

    也不会,当韩丁突然借题回应:你要报恩用不着一辈子,其实只要一句话而已时,他却态度暧昧,顾左右而言他,离开这个话题谈起了别的。他的表情依然有些腼腆和木讷,这也许正是他吸引女孩的原因之一——那么一张俊秀的面孔配了那么一副厚道的表情,哪有女孩不爱他!他穿着渍满灰土和汗水的衣服,那衣服有点小,无意中显露出他优美的轮廓。他开始对韩丁谈到他的未来构想,他的构想吓了韩丁一跳。韩丁没想到他竟然匪夷所思地想要重建“保春口服液”的工厂。他说这曾经是一个很有影响的品牌,恢复比新建要容易得多。他还告诉了韩丁一个秘密,那就是,保春口服液的配方还在罗晶晶的手里。罗晶晶只是把那东西当作父亲的遗物而非当作可以东山再起的财富保存着。龙小羽说,他在保春公司工作过,对保春口服液的生产、销售程序大体清楚,罗晶晶是罗保春的女儿,是“保春”品牌和保春配方的惟一继承人,只要能找到什么人或什么厂家愿意投资或者贷款,先建一条生产线只需五六百万的投入。保春口服液是有些老客户的,那些老客户龙小羽都清楚,靠他们先小批量地重返市场,今后一定可以慢慢做大的。

    韩丁相信,这也许是一个不错的计划,尽管,多少有几分狂妄,有几分年轻人的夸夸其谈,但以龙小羽的闯劲和条件,也并非纯是不着边际的幻想。然而韩丁没有做出任何呼应,显然,在这个商业计划中,罗晶晶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龙小羽实施这个计划的前提是得到保春口服液的品牌和配方的支配权,而得到这个支配权最好的方法就是与罗晶晶结婚。虽然,龙小羽始终表示他只是想帮罗晶晶子承父业重振保春,但他展望远景规划和阐述实施细节的那种口吻神情,已俨然是保春产品新的主人。

    龙小羽的踌躇满志,终于逼出了韩丁的冷笑,他冷笑着用一种攻击性的锋芒,直刺对方的内心,他说:“好啊,你要真有这个雄心壮志,等我和晶晶结婚以后,我会支持她把保春的牌子和配方委托给你,由你代理经营,如果你真能拉到钱或者拉到合作人的话,一定成功!”

    这句话龙小羽当然听得明白,韩丁不是在说口服液,不是在说这个计划,而是在说结婚,在说他和罗晶晶的关系。韩丁的刺探达到了目的,因为他看得出来,龙小羽张口结舌地愣住了,随即收束了自己滔滔不绝的宏论,变得沉默下来。他的沉默让韩丁看到了事情的真相:龙小羽显然不是感恩戴德地主动退出了这个爱情战场,而是权宜之计地暂时撤离。他和罗晶晶之间显然达成了某种沟通和默契——让罗晶晶留在韩丁身边,而龙小羽则利用保春的品牌和配方快速地挣钱,然后再把罗晶晶从韩丁身边赎回去——这是韩丁最容易猜到的路线!

    所以,那天半夜韩丁一回到家就对罗晶晶直来直去地发问:晶晶,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决定留在我的身边,是因为爱我,还是为了替龙小羽还债?罗晶晶愣了半天,答不上来。韩丁看清了,事情很明显。但他有点恶意地,继续往下问:如果我现在向你提出来,和我结婚,现在就结婚,你会同意吗?同意,还是不同意?罗晶晶就像一个被大人逼问得哑口无声的孩子,只顾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一句话也答不上来。韩丁自己点了点头,像听到了回答似的:好吧,我懂了。他说:你去告诉龙小羽,就按他的计划去办吧,我都同意。我惟一不同意的,是他还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我早就说过,我不需要你们的这个安排!这个人情太虚伪了,是欺骗!你现在就去找他吧,跟他走吧,跟他重新开始你们盼望已久的幸福生活,跟他去重振你们罗家的事业。你过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我还可以帮忙。如果你们挣了钱,发了财,就别再来找我了,别再来!龙小羽跟我说他挨过饿,所以钱对他很重要。饥饿能产生思想,能产生哲学,他说挨过饿和没挨过饿的人心理上是不一样的,一辈子都会不一样。我现在请你去告诉他,我没有挨过饿,所以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我救龙小羽不是为了钱。你去告诉龙小羽,别再跟我提钱!

    韩丁气宇轩昂地说完了这段话,他把这段话当成一个宣言,也当成了他和罗晶晶的这场于他也同样刻骨铭心的爱情的挽词。他这样告别之后就走出了家门,在跨出家门之前他回过头来,对脸上挂着泪水的罗晶晶说:今天是咱们的最后一天,咱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的钱就是你的钱,钱反正都放在书房那个抽屉里了,还有存折,你今天还可以拿。我想,不管钱是什么,现在你们总还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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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4)

    韩丁半夜三更离开了他的家,再没有回来。

    他也没有去父母的家。他在三里屯的一家酒吧里花钱买醉,天快亮时才出来,晃晃悠悠地在大街上走,后来上了一辆出租车,也忘了在哪里上的,也忘了在哪里下的,清晨醒来发现自己歪在复兴门桥下花园的长椅上,离他上班的地方已经很近。上班前他好好洗了脸,刻意做出轻松快乐的样子,他甚至还主动和来晚的老林扯了阵闲篇儿,说了一个黄段子然后放肆地哈哈大笑。笑完他想:真是的,谁离了谁活不了啊!

    他过去是不敢在上班时间说黄段子并且扯嗓门笑的,他是新人,不能没有规矩。可龙小羽案在他手上起死回生之后,他在所里名声大振,所有人,连管委会主任老齐在内,对他都换了一副惊奇和欣赏的目光,称赞之声不绝于耳。所里还策划拿这个案子做做宣传,以提高事务所的知名度。老齐还对韩丁表示过这个案子的部分费用所里可以考虑给予报销。当然也只是表示了一句,没有下文。老林对韩丁说:其实你也不亏,钱是贴了不少,但你还出名了呢。从枪口下把人捞回来,这案子够你吹一辈子。当初我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我就上了,还轮不到你呢。我做了这么多年律师,做了这么多件案子,还没有一个这么叫彩。你也是碰上运气好,做头一个案子就登峰造极!

    韩丁也就笑笑,说:那我以后算是没奔头了。

    这都是苦笑,韩丁哪有心情享受这份胜利的喜悦,连老林在内,没人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失败者,这个够他吃一辈子老本的胜利,把他一辈子的幸福都给毁了。

    晚上下了班,他走得很晚,就在复兴门附近的街上吃了饭,走出饭馆茫然地站了好久,才慢慢举步往地铁站走去。站在地铁的站台上,他看着由东往西和由西往东的列车同时进站。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上了由东往西的那一列。他乘这列车从复兴门一直坐到了五棵松。

    他很少这么晚了还到父母家来的,所以父母的脸上都诧异万般:哟,怎么啦,有事吗?韩丁的回答特别烦:没怎么,没事就不能来啦。父母对视一眼,看他一声不响地往沙发里坐,母亲说:你以前也没这么晚来过呀。晶晶呢?韩丁闷了一会儿,说:吹了。

    父母又对视一眼,马上明白了韩丁为什么这么晚过来,为什么情绪不对头了。母亲有点意外,倍加关切地坐到儿子身边:哟,怎么回事,是你吹的还是她吹的,为什么呀?父亲则面色镇定,找了支烟点上,在韩丁对面坐下来,态度严肃地说:你们不是快结婚了吗?怎么闹成这样!是真的吹了,还是吵吵嘴?韩丁不想多谈,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对面那间小卧房里,他说:别再问了好吧,我困着呢。

    是的,他困着呢,他一天一夜都没好好睡觉了,但这一夜仍然无法成眠。他在父母家住了三天,每个夜晚都是辗转反侧。第四天他想回家,回自己家去,他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更想和罗晶晶在一起,更想见到她的面。

    真的,他想她了,那种思念很挠心的。他甚至低三下四地想,哪怕能做她的情人,一个地下的,需要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情人,他也情愿。就像祝四萍对龙小羽那样……那样贱!

    到第五天他下了班真的回家去了。他从崇文门地铁站出来,往家走,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离家越近越心跳气喘。他设想了许多可能的情形,他甚至做了这样的精神准备——他一进门罗晶晶正和龙小羽亲热呢;或者,正和和美美地吃着晚饭;或者,正挤在一起看电视;或者……然而,他用钥匙打开家门时没有听到他已经准备听到的任何声响,屋子里的空气,以及一切陈设,仿佛都凝固在灰色的尘埃中。夕阳最后的余温正在窗前匆匆收束起暗淡的尾巴,此刻已到了上灯的时辰。一动不动的窗纱,半开不开的门扇,在韩丁心里蔓延开一种旷世的陈旧,他才走了四天,回到这里竟有隔世之感。

    他没顾上开灯,从客厅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走到书房,又从书房走回到卧室。他拉开衣柜往里看,衣柜显得有些空,空空的衣柜让他一下意识到罗晶晶真的走了。

    她终于走了,和她的龙小羽一起,走了。

    韩丁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床上。他让自己的心慢慢往下沉,带着胸口凝积的心酸和郁闷,沉到底。他站起来,从这间隐约回响着昔日笑声的空荡荡的卧室又走到书房,这时他注意到书房的写字台上,放着罗晶晶留下的门钥匙。韩丁拉开写字台右侧的那只小抽屉,抽屉里的钱,还有存折,都好好地放着,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他的所有钱财都原封未动地躺在里面。

    第三十五章(1)

    从此以后,韩丁每天最害怕的,就是下班。一个对下班没有期待的人,下了班干吗去?

    他和罗晶晶分手的事,还是忍不住对老林说了。说了以后他又后悔,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是想得到一点同情吗?是想听到几句感慨吗?人家同情完了感慨完了,还是你自己面对一切。每天回家,面对黑着灯没有声响的屋子,面对枕边那熟悉的香气一点一点地消失,面对客厅里罗晶晶那张大幅的笑脸,那笑容的灿烂让他不忍凝视。

    罗晶晶拿走了她的所有照片,惟独客厅墙上的这幅,也许太大了,不方便带走,所以留了下来。这张笑脸占据了整个屋子,无论韩丁坐在哪个角落,都逃不脱她俏皮的注目。

    爸爸妈妈到这里来看过他一次,妈妈还在这儿给他做了一顿好吃的饭,他们劝他先去五棵松那边住一阵,等心情稳定了再回来。他没同意。他决定做一个孤独的人,心里难过的时候,就一个人呆着。

    然而他还是害怕下班回家。回家一个人他真的害怕。

    然而他每天下了班,还是无一例外地急急忙忙往崇文门的家里赶。他明知自已应当绝望,可心头总有幻想。他总幻想罗晶晶会打电话回来,甚至,会在某一天夜幕降临之后,突然回家看他。

    他每分钟都重复地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但每分钟又都在等着什么。等什么呢?是等罗晶晶回来给他送喜糖还是送喜帖?还是等她和龙小羽一起回来告诉他:保春公司业已重张,保春口服液再造辉煌,罗保春二十年的事业,和大难不死的龙小羽一样,神话般地死去活来,劫后重生?韩丁想,这真是说不准的,也许龙小羽命中注定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绝处逢生,那份龙运拦都拦不住的。何况,这公司的名字也起得好:保春!保着它会有第二春,第三春,永葆青春的!

    韩丁在这样的状态下等了整整一个星期,整整十天,或者更久,谁知道呢。日子越过越糊涂。但除了父母外,并没等到任何让人惊喜的敲门声和电话响。他和罗晶晶相识后,一直沉溺于浪漫的两人世界,疏远了以前的同学朋友。现在,罗晶晶走了,他的孤单便显得特别彻底,每天回家除去心不在焉地百~万\小!说看电视之外,就只有坐在沙发边的灯影下,看着墙上罗晶晶明媚的笑脸,枯坐,发呆。

    所以,当某个晚上,四周都静下来以后,他突然听到了几下幽灵似的敲门声,他还真以为是幻觉来了。他坐在沙发上原地未动,竖起耳朵朝自己的心里去听。但那敲门声确实来自屋外,当确信那声音的方向后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像箭一样把自己射到门前,在拉开屋门的那个瞬间他几乎脱口叫了一声罗晶晶!

    门外,没有灯,但能看清站着一个女人,也能看清那不是罗晶晶。

    韩丁瞪了半天眼,才不得不相信自己从第一眼就看清的一切。他不无泄气地问:“你找谁呀?”

    那是一个面目苍老的中年女人,操着含混不清的南方口音,她战战兢兢的身子显得格外矮小,她说:“我找韩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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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2)

    “找韩丁?我就是。”

    “你就是吗?你就是那个……韩律师?还是他的小孩?”

    那女人上下打量他,有些疑惑。也许她想象中的律师不该这么年轻。韩丁点了一下头:“对,我就是韩律师。请问您贵姓?”

    “我姓张,我专门从绍兴赶过来的。你就是韩律师呀,我找你好辛苦……”

    绍兴!多熟的地名!韩丁一听这两个字眼,不知怎么就让开了身子,他说:“找我有事吗?请进来说吧。”

    那矮小的女人进了门,韩丁把她引到客厅。他让她在客厅里的圆桌前坐下来,自己和她隔了一个椅位,也坐下来,然后发问:

    “你从绍兴来?找我什么事?”

    那女人未即答话,先从随身携带的一只不大的旅行兜里,掏出了一沓人民币,放在圆桌上。那是刚从银行取出来还未拆封的人民币。韩丁吓了一跳,他眨着吃惊的眼睛,看着那女人眨眼间从旅行兜里一沓一沓地,拿出了五万元人民币。他愣愣地问:“怎么回事,你这是干什么?”话音未落,那女人已经离开椅子,一本正经地双膝跪下,哭腔随即而来地,叩头下去!

    韩丁吓坏了,一下子跳起来:“嘿,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回事呀?”

    女人捣蒜似的叩了两个头,悲腔哀调地说:“韩律师呀,我来找你搭救我的小弟弟呀,我小弟弟犯了官司,我求你去救救他呀!”

    韩丁明白了。

    这女人是绍兴来的,她一定是听到了龙小羽死而复生的传说,所以千里迢迢跑到北京来找他。看来老林说得没错,这个案子真的让他出名了。

    韩丁镇定下来,和颜悦色地对那女人说道:“你起来吧,起来吧,你不就是找我帮你打官司吗,你起来说。”

    那女人起来了,脸上还一塌糊涂地涂了些泪水。韩丁让她在椅子上重新坐好。然后不疾不徐地,从头问起: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是谁告诉你到北京找我打官司的?”

    女人用粗糙的手掌擦着脸上的眼泪,说:“我是乡下人,不懂法的,听我们那一片都说韩律师是有名的神嘴啊,死人也说得活的。法院判杀头,韩律师讲一句话,就能把落到一半的刀给架住。”

    韩丁听了,半天不知该怎么解释,怎么回答,是该客气两句还是该郑重辟谣以正视听。他哭笑不得地未置是否,索性像真的接了单似的问下去:“你弟弟犯了什么案子?”

    女子说:“先是讲他倒卖东西,后又讲他杀人。”

    “他杀了什么人呀?”

    “讲他杀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我晓得的,是个妖精,年纪小小就厉害得不得了。我小弟弟挣了很多钱都让这个女人花光了,他就坏在这个女人身上了,我们家里都晓得的!”

    韩丁点点头,他甚至还随声附和了一句:“啊,凶杀案是有过统计的,犯罪动机不外乎两个,一个是为了情,另一个就是为了钱,大多数都是这样的。”

    那女人大有同感地使劲点头,连声称是,好像遇到知音似的。她的表情让韩丁发觉自己有些可笑,居然不知不觉地和一个乡下来的法盲交流起犯罪学范畴的话题来了。他收了口,转了话头,说:“这样吧,你明天到我们律师事务所去找我,明天我再详细问你。钱你先拿回去……你别客气你别客气,怎么收费我们都有规定,等明天咱们谈完了再说。”

    韩丁给那女人写了事务所的地址,还服务周到地写了乘车的路线。不管那女人怎么坚持要把钱给他留下一点,他还是亲手把那五捆票子统统装回到那只旅行兜里,然后及时岔开了话题:“你弟弟现在关在哪里,他是在绍兴犯的案吗?”

    “没有啊,”那女人拎着那只旅行兜,在韩丁引领下向门口走去,“他在绍兴家里一直很好的,他是在杭州犯的案子。现在又给抓到平岭去了……”

    “什么?”那女人的口音让韩丁不敢确认他听到的地名,“你说哪里?平岭?”

    “对,平岭。”

    韩丁蓦然止步,愣愣地问:“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女人也止了步:“我们姓张,他叫张雄。那个女人姓祝,在我们那边很喜欢搞男人的。你救的那个男孩子也是被她搞,公安局就怀疑了。现在那个男孩子没事了,又怀疑我小弟,我小弟也是被她搞……”

    到这句话为止,韩丁才算真的听明白了。他差点拉开门让那矮小的乡下女人马上出去!他早就烦透了,早就烦透了祝四萍,烦透了这个没完没了的凶杀案!

    第三十五章(3)

    但是第二天一上班,他还是把这件他讲都不想再讲的事向老林讲了。老林又去和老齐讲了。在那位矮小的绍兴女人找上门来以后,是由老林出面接待的。当然,拉上了很不情愿的韩丁在一边陪着。韩丁是“神嘴”,人家就是冲他来的!所里好多资深律师一听这事都忍不住笑了,调侃韩丁:哟,咱们小韩是中亚律师事务所的招牌了,咱们得靠他吃饭呢。没错,中亚是民营事务所,“民以食为天”,生存是第一位的,没听说放着挣钱的官司不接的道理。老林对祝四萍被杀案的来龙去脉始末变迁最清楚,他明知道张雄不可能像龙小羽那样咸鱼翻身,但人家肯按最高的收费标准付律师费,代理费,差旅费,通讯费……这么好的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律师是论时或论事收费的,不是论输赢收费的。

    但这案子韩丁肯定是不接了。他的理由很充分:第一,张雄杀人本来是他搞出来的,再让他去给张雄辩护,就是张雄的姐姐乐意,张雄也不一定乐意;第二,四萍的案子他搞得旷日持久,已经身心疲惫,毫无激|情了,再往下搞效果肯定不好;第三,他为这案子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感情上已不能承受。虽然这一条不宜与外人道,但老林是知道的。所以老林自告奋勇,主动从老齐手里接了这个令箭。老林说这案子倒简单,辩护的重点无非是强调张雄受教育程度低、法盲,当时又醉酒,请求法院从宽量刑。好在教育程度低、法盲、醉酒都不是法定从宽的条件,所以判他死刑他的家属也怨不到律师头上来。总之这案子辩护的路数和结果已然清楚,谁去都行,我情况熟点儿,顶多再跑两趟平岭。

    老林走了,真的去了平岭。韩丁的心情重新平静下来。老林一走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了,很清静。工作闲时还可以上网看看新闻、玩玩游戏,甚至到某个成|人网站去溜达一下。生活重新百无聊赖,每天下班回家依然是心不在焉地百~万\小!说、看电视,与罗晶晶的明眸笑眼直直地对视。然后在沙发上枯坐、发呆,麻木地、惯性地期待着电话或房门幻觉般地响起来。

    又过了一周,也许是十天半个月或者更久,谁知道呢。这中间老林回来过一次,呆了几天又走了。韩丁也不清楚他是又去平岭了还是为其他案子去了别处。他也没问,他怕老林跟他提起平岭的事所以避之惟恐不及呢。他已经习惯并且乐得老林不在身侧的轻松。那些天爸爸妈妈又开始动员他去考托福,或者考研。爸爸说:还是考研吧,男儿有志,志在学业,志在事业,缠绵于小儿女事,最终误人误己。妈妈说:还是出国吧,出国你会忘掉一切,出国才会进入全新的生活。韩丁知道,父母固然是关心儿子的前途,但实际上,考研和出国都是他们自己的理想,年轻时未能实现的理想自然都寄托在后代身上。骨血延续、事业承传,以及理想的前仆后继,其实都是出自同样的心理。

    就在他重新思考未来,校正生活坐标,重新开始为考研或是出国深造而权衡利弊时,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打到他的手机上的,手机响时他正在饱食之后的困倦中打盹,但他拿起电话仅仅“喂”了一声,便睡意顿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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