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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三方

    “臣替长安百姓叩谢天恩!”见龙颜大悦卢杞一个拜倒谢恩后随即赔笑奏道:“陛下关于礼部侍郎崔破接手国子学之事臣以为万万不可!”

    “噢!崔卿以礼部侍郎职兼领国子学本是顺理成章之举又有何不可?再者本朝自天宝末以来官学衰微倒也是该整顿整顿的时候了。哼朕自登基以来五开科试国子生得中者不过了了三人似这般朝廷还养着他们做甚不过虚耗钱粮罢了。”听闻卢杞这番言语李适颇不以为然地说道在提及国子学时更是忍不住有丝丝怒气勃。

    见天子面色不善卢杞微一犹豫终究还是不愿放了这个好机会随即开言道:“崔侍郎如今专任选官倘若再兼领国子学臣只怕今后我朝所选之官皆出其一门长此以往实非朝廷之福也难免惹来物议为保全崔侍郎计臣以为此事实不可行。更有甚者今次科考之中崔大人更是取中一年仅十七的河阳乡贡生诚可谓开我朝进士取士先河如今朝野物议纷纷都是此事更多有质疑崔侍郎选才之能者当此之时再令其兼领国子学臣恐怕难服众议。”不动声色之间这卢相又是参了一本。

    “爱卿说的是那韩姓贡生吧!”唇角露出一丝浅笑李适淡淡说道:“此人是朕亲自点中。崔卿不过是应命行事罢了!朕看此人忠心、文才朝中诸臣多有不及者物议个什么!再说坊间议论每一科出来莫不如是实在无法计较也难以计较。”言至此处那李适随手将御案上一本书册递过道:“爱卿且看看这本科新进士们地诗赋集子后再做论说。以朕看来这些人没一个是昏庸之辈。若非翰林苑名额有限朕恨不能将这二十五人一并放入翰苑哼!看看这些诗文今科取士可谓自本朝进士试定制以来最为名实相符者哼!还物议个什么?此次办差崔侍郎甚合朕心。国子学本属礼部管辖正好让崔卿这等能吏前往整顿一番以配合明岁科考改制为朝廷选拔出真正合用的人才。此事朕意已决爱卿不必再说。倒是这五年庆典之事卿家要多费心思才是。”

    “那韩家小子不过一破落子弟。没听说有这等通天本事呀!莫非是当日……”听说那韩愈竟然是天子亲自点中卢杞心下已是咯噔一声暗骂自己一声“昏聩”后当下再不敢就此事再过多言咬牙认了崔破兼领国子学一事后拜倒行礼出阁办差而去。

    与此同时。长安崔府之中礼部侍郎崔破大人也是同样面对着一个劝谏者只不过此人可远比那栖凤阁中惯会察言观色的卢相公顽固的多。

    “学生实不敢认同老师改革科试之举若真个要改以学生愚见也当尽废当前科试‘帖经’之弊重复汉制立儒学以取士而不是将如今的杂学通卷。唯其如此我朝选才始能真得其人更可借此一举扭转本朝儒学衰微之势。”崔府正堂年不过十七的小进士韩愈肃肃然如对大宾的对着满脸苦笑的坐师崔破侃侃而言待说到“儒学复兴”之时他那倔强清澈的眼眸中更有不可遏制的闪现出一片狂热。

    “饶了我吧!次次都是这般说辞都连续四天了还要不要人活了?当初本官怎么就没想到把你放到地方为官去!这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满脸苦笑地崔大人心下这般“恶毒”的想道说起来也是冤孽经吏部关试被放入翰林苑的小韩愈自全盘明了坐师的科举改制章程后就再没了别的心思天天一早起身固定就是往崔府劝谏张口儒学、闭口复兴偏偏他这一来言行举止必是正颜肃行搞得身为人师的崔破也不得不正襟危坐这日子过地真可谓是苦不堪言。他固然可以借公事暂时避开但一回府却见此人必定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等着他继续“狂轰滥炸”每到此时崔大人再想想自己当初任翰林承旨时立下的规矩“翰林苑除值守外可不予坐班”就真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咬着牙端起身侧香茗呷了一口避无可避地侍郎大人猛提了一把精神调整好一副“辩论”心态道:“阿愈呀!以你之见这朝廷开科取士的本意何在。”

    见坐师抛开了一副敷衍心态生性倔强的韩愈大感振奋当即出言答道:“朝廷开科取士自然是要擢拔人才以助天子牧守四方理治天下。”

    “这话倒是不错”崔破闻言淡淡一笑续跟上问道:“那牧守四方理治天下更需要何等人才?”

    见是这等大好阐自己观点的问题韩愈更是不假思索道:“守节如一、爱民如子治天下以公心有这几点基本也算的是一好官了。”言至于此见坐师并无插话之意他更是借机滔滔道:“说来为官与做人一般重治心而修身此诚然夫子所言之:‘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也。三皇之世正因上位者理国以公而天下海晏河清、万民安乐尔!后世礼崩乐坏私欲并起遂使天下竟尚机巧而人心不古。再无复三皇之盛。推演本朝亦如是也唯其如此欲使天下承平则必先收拾人心而欲收拾人心则不能不借助孔孟之学民如是为官者更应如是有鉴于此学生以为科试应尽废当前杂科。纯以儒学选才而试举之法也自当去当今之‘贴试’而代之以‘经义’唯其如此方能杜绝士子们死记经文不解经义之弊。以遴选真实之才;再则朝廷一旦如此更改科考之法。则天下士子必定重回儒家经典之习颂而弃当前诗赋等绮丽无用之学。长此以往由士子而渐及天下则何愁我朝儒学不振?儒学振而人心治人心治则天下清庶几我大唐强盛可期也!”。这韩愈不愧是极富鼓动力地一代“文宗”此时虽年纪尚小观点并无太多出奇处但这一番言语说的却真是慷慨激昂;而这短短一番话语。也将这个在唐时儒学衰微之际一力排佛老而振孔孟的“圣人”学宗观点表露无疑。

    “偷换概念这是典型的偷换概念!”。崔破心下如此分说面上却是笑容不减道:“自春秋时夫子立儒学而百家蜂起后强秦用商君行法家理国修守战、务耕织使民怯于私斗而勇于战阵国力日强。历数世而一统**然则同样是法家治国大秦不过二世而亡;后汉之初兴以道家黄老之学理国遂有文景之治至武帝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一时朝中似董仲舒等儒家士子济济一堂随后儒学在有汉一朝诚可谓是独盛天下然则如此儒学大盛之世依然不可避汉室衰微天下三分。这以上种种阿愈又当何解?人心治固然可以天下清然则儒学振就定然可以人心治?似有汉一朝经察举出而为官者又有谁是不习经的?然则该贪地依旧贪该腐的依旧腐人心本是这世间最不可捉摸之物时移、事移人心亦移岂是凭一家之学、几本经典可治的?”

    崔破蓦然拎出汉之覆亡来说事顿时把年不过十七地韩愈给猛敲了一闷棍毕竟汉代自武帝之后不仅是以儒治国儒学更是盛行天下并以此衍生出对后世影响深远的“经学”。如此之下汉朝仍是不免覆亡这让现今学业思想并未大成地他如何反驳。怔怔站了良久才见脸色微微泛红的韩愈出言愤声道:“固然儒学不可依然则似明法、明算诸杂科就可依吗?退而言之儒学毕竟是圣人传承、正统学问如今老师将之与这般杂科并列这……这未免也太过于辱没斯文了!”说到此处激动之下的韩愈竟是按捺不住口中说出这等轻慢之言。

    “不趁这你现在翅膀没硬、学术未成的时候欺负欺负你以后还那里找机会?”心下暗道了一句崔破饶有兴趣地看着韩愈那涨的微红脸庞笑着续言道:“什么是正统?譬如秦时法家就是正统;譬如汉时儒家就是正统;再譬如本朝说起来道家才是正统;这正统之说本也是随世而移地阿愈不可太过执着。本官改革科试不过是想兼收并蓄殊不偏废使我朝擢选之官即明经义坐堂审案时又能熟谙律条、律理;展布一方时又能深明经济计算之道……总之师之所为是想借各家之长使本朝之官不至于偏废一项只做个懵懂官儿也借此引导天下士子不固守一隅学成个僵化脑袋长此以往何愁我大唐人才不得繁盛。阿愈治国与治学一般尤其是为朝廷选材更要讲究的是兼收并蓄各家之长不可过于偏执了。”只看崔大人此时语态还真是循循善诱、语重心长。

    那韩愈红着脸站了许久他本是个最能坚守己见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后来明知皇帝不喜依然坚持上《谏迎佛骨表》大触霉头从而被贬谪远地写下“欲为圣明除弊事;请收吾骨漳江边”这等千古名句。当此之时他尚年幼虽不至于因坐师几句言语便放弃的自己的素来主张但心下隐隐也是觉的这话也实在有几分道理心下这般两个念头相互纠缠一时间他竟是答不出话来崔破含笑品茗等了许久才见这倔强学生躬身一礼道:“多谢老师教诲学生现时心中疑惑混乱先请告辞改日再来向老师请益。”

    虚拍肩送走了这个麻烦多多的门生长出一口气地崔侍郎直觉心下无比松爽当下一声叫道:“涤诗。走一趟郭府禀明驸马爷今个儿少爷高兴请他到轻歌曼舞楼听新曲儿……”

    河北道魏州田惜府装饰富丽地府中正堂处刚刚赢得斗鸡全胜的田惜接寒暄邀茶之机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道骨仙风满脸都是出尘之气的葛袍冠者。

    “仙师远来本官不曾远迎。还请勿罪”挂名了一个“军粮使”闲职的田惜这般自称。倒也显得不远不近一句客气话说完放下手中甘善就见他哈哈一笑接道:“本官适才听佟先生言说仙师法力神通却不知能占激为演示一二。也好让本官瞻仰一番高士奇行?”说话之间他也不忘向右下侧站立的管家抛去一个眼色。

    似是早料到有此一招般那高道面上神色并无半分变化。只含笑淡淡道:“噢!却不知大人要看些什么?”

    “就不知仙师能显地什么神通?”面对一个上门来说“观聚王气”的人物田惜实不能贸然信人。

    “斗鸡走狗、烧丹炼汞。贫道倒也不敢妄自菲薄今日登门无物相赠就为大人炼一炉赤金以为献贺如何?”这道长的话刚刚说完那早得了眼色的管家随即上前冷笑接道:“不说我家老爷这自称能炼石为金地道士。就是老奴我也不知道见过多少可到最后……哼哼!”

    那田惜刚刚假意便要斥责却见那高道淡淡一笑道:“哦!那以尊管家之意又当如何是好。”

    “我闻但凡得道仙长多是能斧钺加身而毫不伤者道爷如此仙风道骨想来定是也有这等本事的。”一句说完见那道长并无变色拒绝之意那管家一声吩咐随即便有侍候的小厮自堂外捧上一把亮闪闪的钢刀。

    “道长得罪了!”几步近得身来那管家一声告罪后便抡刀直向道士胸前劈去堪堪刀刃已经临身田惜大老爷制止的语声才刚刚出口。

    那道长面对寒光脸上表情却依然是一副含笑和煦模样而那重重的一刀劈向他那普通之极地葛袍竟是不能有半分损伤那管家心下骇异的收刀退后随着堂中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前时。怔了片刻才蓦然出一声惊恐的嘶叫:“老爷妖术这道士会妖术!”原来在他的胸前衣衫上此时正显出一道长长的刀痕在看那着刀部位分明与自己劈向那道士的那一刀更无分毫之差。

    看到眼前这诡异地一幕田惜猛然起身眼眸中的骇异退去后浮上的是一片火红的狂喜又等了片刻才听他一声高叫道:“来呀!请仙长到书房献茶非经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房门一步!”看着眼前这个真仙一般地道长一团长久压抑的火焰在田大老爷心头不可遏制的愈燃愈旺……

    “你真要连国子学都改?”轻歌曼舞楼一个封闭厢房中当朝驸马都尉看了下边高台上演曲地关盼盼一眼再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这才转身向崔破问道。

    “几岁不见这关盼盼的歌艺是大有长进呀!”合着《清平乐》的曲牌轻轻击打着拍子崔破口中赞了一声后扭头对郭暧笑道:“科举已改国子学早晚总是要改的现在改总比以后再改要好。说起来此事少不得还要你这国子祭酒多生帮忙才是。”

    “我说你会好心请我听曲儿吃酒原来还憋着这样心思。”笑着伸手点了点崔破抬手间郭暧又是一盏下肚。

    原来此时的国子监与唐初贞观时候“大征天下儒士以为学官”不同自高宗朝之后儒学渐微“其国子祭酒多授诸王孙及驸马都尉”而现时的国子祭酒便正是这位郭暧郭大人只是他多久才会去“祭酒”一次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复缓缓为自己再斟了一杯三勒浆郭暧又开言道:“自安史乱后国学生不能廪食生徒尽散到前些年才渐复元气但与玄宗朝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了。说起来国子监包括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简择标准分别是三品、五品、七品以上官员勋贵子孙但现在这些三五品人家子弟又岂会真来上国子监?现下所招不过各地择优选进的普通官吏或良家子弟罢了对付这些学生你这礼部侍郎手上又掌握着他们的前程还怕他们造反不成?只要你不动弘文、崇文两馆的习书生们朝中不会有人来与你为难的。不过这两个地方现在一归崔相、一归卢杞在管你想动也没办法尽管放手做去。虽然我不知道你心里又安的什么想法但看你前时所为想来不至于无的放矢。”

    自国子监没落崇文、弘文两馆的“习书生”便成了王孙勋贵子弟的最佳去处此地招生名额即少但却是可以避过正规科举而另行考试所谓“以其门萌全高试亦不拘常例已补入为习书生者自然登第”这些情况崔破自然知道但他也只能无奈长叹这些弊端诚然不是他现下能管的。

    片刻的静默郭暧持酒而饮时似是漫不在意的更说了一句道:“眼见五年庆典将至朝中武将们决意趁此时机上书请平四镇此事乃卢杞居中你自当趁此时机好生去做自己的事倒时切不可强自出头否则得罪了这一群丘八爷可不是好耍子。”

    “什么出兵平四镇?”闻言崔破心下一惊愕然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