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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战前

    长安春明坊一个占地不大却门户严整的小院中七品工部主事王华颇是有些烦闷的坐立不安而这种情形自他在京师作坊大得崔破重用以来几乎就再不曾出现过。想着侍郎大人近日交办的两件差事只愁的他这几日是坐卧难安。

    往河东道晋州紧急调运神臂弓等精锐甲器此事上有崔相公总领作场事宜下有同僚郭小四以为遮掩虽是瞒着兵部少不得要担上许多风险但想想侍郎大人对自己的看重如今专司作场生产事宜的王主事自觉拼死也要报效的。

    让他更加为难的是侍郎大人交办的另一件事情。论说能到国子监教授匠器制作之法对于他这样一个三代官籍出身的工匠而言实在是莫大的荣幸但具体该怎么操办这件事他却是心中一点底子也没有就在今日他还曾到国子监转悠了一圈正好碰上人喊马嘶皇城各部司衙门教授机构统一迁往的情景。看着眼前一堆堆青衿儒服的士子王主事就觉得口中干。这里可是朝廷最高官学所在似他这等不入流的机巧之学也真的可以厕身其中吗?还有真个要去这课程又该怎么教授?又该选择些什么样的学生?这一个个问题盘旋在王华脑中只让这个朴实的汉子在感到一丝骄傲的同时心中也是惶惶难安。

    且不说王主事的郁闷此时的国子监中新任国子祭酒崔破看着却是兴奋的紧这种兴奋任他怎么控制也是压抑不住。卢杞果然不曾失言。政事堂合议完毕他当即将自己该管的各部寺教授机构一体谴往国子监中安置甚至连“天文玄远不得私习”地太常寺历、观生及卜笙生也一并谴了来。更依照当日所言将管理权交给了国子监而原管各部只作为教授机构负责这些学子的课业。

    “郑司业国子监占地广大务必要将这些人都安置好。”笑吟吟的对郑矩说了一句后祭酒大人续言道:“目前国子监的教授制度要改大地要小。小的要大才是。本监学子现在全是进士、明经两科从即日起二科作为一个单列科目象明法、明算及今日迁来的诸科般依然保留但学子们今后的课程设置必须兼顾通科。生员们不仅要习经更要习法、习算甚至有兴趣的连医也可以学一学这中间该如何安排。大可以通过必修、选修来进行调节。至于其他杂科除太常寺不要轻动外都需大力增招生员、扩充规模。其间琐事必多本官少不得多多仰仗司业大人了。”

    虽然早已看到崔破的行文但听到这番打压经学、扶持杂学的话语只让世家出身的郑矩还是心下一阵别扭无奈此事已得天子及政事堂允准而他本人又是与这位祭酒大人有如此深厚的渊源。连撂挑子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也只能一声苦笑道:“学贵专攻经典深邃微纵然穷尽一生心力恐也难有所得如今更要兼顾杂学只怕更难有所获益。再则让这些心高气傲的士子们去学杂学只怕反弹太大呀!”

    “司业大人所言甚是”崔破略一寻思后道:“既如此可于近日在国子监内设置大考。至于内容嘛就是大中小三经凡取中者可入录大成院由诸位通四经以上的大成们专职负责教授、研究典籍。至于其他人自己学业不精也需怨不得了只是这两场取中者。总数不得过百人。说起来诸位学子入学国子监也不过是图一朝中举、有用于国。如今礼部取士制度已变国子监怎能不变?进士、明经固然是要习杂科杂科学子们今后一样要习经这原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倘若真有那一等一顽固不化的既然国子监已容不得他那就海高凭鱼跃吧!。”

    言至此处郑司业还有何话可说也只能苦笑应是心下盘算着该怎么去安抚那些学子才好。

    国子监的侍郎大人此时固然是心情大好而长安相府的卢杞相公又何尝不是踌躇满志此时的他正在自家后花园中边乘着悠悠凉风边向对坐的佳客频频劝饮。

    “今时大局已定将军北征主帅之位当无变数本相在此预祝将军为我朝再立功勋”此时地卢杞心下欢喜就连脸上那一大块蓝斑也透出异样的光辉。

    与他对坐的正是本朝三大名将之一的马遂闻听此言手中酒盏一颤心下虽是万分激动面上倒也拿捏住了道:“多谢相公”。

    随意地挥挥手卢杞边为自己再斟酒酿边含笑道:“以将军大才此次率三倍于敌的大军钱粮也必充足想来胜是一定的了。只是有一点请将军务必牢记。”

    “相公请讲。”

    “也正是因为此次朝廷大军胜算多有此仗将军务必要大胜、胜才能彰显其功。若是战事绵延朝中必定群议蜂起介时你我二人恐都逃其咎。此战关乎国运一旦功成将军这‘中兴第一名将’就是稳稳当当了本相也必定力请陛下为你绘图凌烟阁千秋万代永彰其功。”

    听到绘图凌烟阁五字饶是马遂极力控制也不可避免的身子微颤良久之后才见他举盏狂饮一口而那狂热的眼神也已越过长安投向苍茫北地……

    时光日日流逝准备几达一年长安百姓盼望已久的五年庆典之期终于到达还在正日前两天装饰一新的大唐帝京已是群情耸动。及至到了正日前夜随着金吾开禁、万民同乐的旨意下达京师酝酿许久的欢乐气氛正式爆一盏盏花灯亮起。一个个百戏班子开演一批批赐酒下百万全身节日盛装地升斗小民涌上街头直将“火城”衬托的愈热闹不堪。

    “这得花多少钱?这些钱朝廷能办多少事?”看着朱雀大街两侧槐树上满满挂起的大红灯笼坐在马车中艰难前行的礼部侍郎崔大人忍不住自语了两句道。

    “好多人、好热闹!今年地上元节怕是也没有这么热闹吧!”隔着车帘涤诗兴奋地低呼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是啊!我老汉也是很久不见京城这般热闹了记得还是天宝年间。安胡儿没有叛乱的时候长安才有这等景象那时候哇!这朱雀大街两边的槐树上不仅挂满了灯笼有的树身上甚至还都围上了各色锦缎花灯一照那才叫个漂亮。更不说皇城两市这些个地方了啧啧那气派你这小娃娃怕是想都想不到”。接话的却是车夫老郭头提及玄宗朝时的长安他的话语中隐有无穷追忆与遗憾。

    “唐人尚奢华果不虚妄”心底自言自语了一句今日在国子监操劳了一天地他缓缓靠身在车外无边的喧哗声中闭目小憩。

    当晚三更侍郎大人便早早起身。梳洗毕花上老长的时间将一套礼服穿好顶着满天的夜色往宫城参加大朝会。

    当日的大朝会那叫一个热闹门下侍郎口中天下祥瑞四现一队队蕃邦使节也上得朝堂拜倒称贺天子圣明、中兴之主的称颂不曾有一刻停息而这种种更使御座上的李适满面红光大把赏赐分一时间整个麟德殿中可谓是其乐融融。

    而整个朝会的**却是卢杞率先拜倒请天子应百官之请、万民之愿。兵征讨河北四镇。这一进言引得满朝应和最终李适顺天应人诏令左金吾大将军马遂总领神策全部并南方诸道及河东驻军四十万择日进专司讨逆。

    朝会后第三日李适亲率百官告庙后登坛拜将授令符随即马遂率禁军三千以为护卫开拔出京。先期到达河东道北都晋阳筹备战事直待大军尽数到达立开战事。

    至此四镇之战已成定局。

    “兄弟们再加把劲儿!等到了相州府城我请大家加餐!”河北道魏州西行往相州的官道上此时正有一个逶迤拖长地运粮队伍押送着大批粮草艰难前行那一路给军士们鼓劲儿的军粮使却是年纪不大他虽然也是一身甲胄徒步而行。但只看他那白皙的皮肤及没有半点老茧的手掌也该知道这人此前当是个深宅大院中长大的公子哥儿。

    此时倘若有魏博诸州官吏见到只怕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昔日那个最爱斗鸡的败家子田惜会是眼前这个模样。

    夏秋之交天气无常。装满军粮的沉重大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走也就愈地艰难。走过四十里道路眼见天时尚早疲惫不堪的田惜挥挥手大声道:“兄弟们全体就地休息稍后再行。”一句说完他就再也忍不住的瘫倒在地大喘粗气。

    “真他妈不是人受的罪!”口中喃喃嘀咕出这一句田大少爷闭目养神的同时开始寻思起近日所为之事。自当日书房与老道士一番长谈他胸中郁积已久的烈火开始爆。不久之后与田悦胞弟的斗鸡会上他不仅自甘认输吐出了那三千两银子更低声下气的刻意结交那跋扈子弟。不多久二人居然混的熟悉已极随后田继也果然壮起了胆子向他大哥推荐田惜入军中办事。

    田悦闻言微微一愣自他以侄子身份接掌河北大位他这些堂兄弟们谁不是对他恨得直咬牙此时突然听闻这个素来纨跨地十弟想来军中办事由不得他不心下疑惑。沉吟良久极为自信的他才点头答应此事毕竟此人身份特别真能用他倒也有利军心及分化诸位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堂兄弟们。

    田惜由此入军他虽然以前就挂了个军粮使的职差但谁都知道那是个虚职无非是像他兄弟们一样给个名目在军中领一份钱粮罢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之事关乎大军生死田悦岂能放心交与田惜是以他虽是军粮使身份但真到了军中却也只不过干起了押运粮草的苦差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真是说不尽的辛苦。好在他心中别有所思此人从小受人欺辱骨子里也自有一股子狠劲儿竟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只是心中难免要抱怨感叹上几声。

    “大人大人您还是骑上马走吧!整个魏博军中那个当官儿的不如此?就您这身子骨再这样下去只怕是顶不住呀!”正在田惜浮想联翩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旁传到不用看也知道此人必是自己的副手王虎无疑。

    “多谢你的好意了你也知道本官的规矩既然兄弟们能走我为什么就走不得?马还是留着拉车吧!能少兄弟们一点儿负担也是好的。”小腿打着颤儿的起身田惜口中大义凛然的将这番话说出引来周遭军士们一片感佩的眼神。

    咬着牙走向车队田惜率先伸出手去推向沉重的大车一时众人跟随车声辚辚声中车队西行往相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