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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春天也意味着死亡

    春暖花开,漫山披绿秀姿,渭水寤寐东游;微风拂面,吹乱了末年鼓角;金乌高挂,逐走了昨夜梦事。世事延绵,因遇而喜,因遇而悲;无论眷恋,抑或厌恶,累身入冢。

    冀县城东五里,众多官吏迎接新任刺史。杨雍笑似春花,盖勋勉强睁着一对倦眼,李源心事萦绕,其余之人,或翘首盼望,或低眉观地,或二目朝天。这一幕,已成昨日。

    李源身后诸将一字排开:典韦、游草、何曼、黄邵、何仪、文丑、管亥,个个顶盔掼甲,罩袍束带,背脊如松,面似深冬。

    七将右下方便是扬威营,八百健儿乘战马,腰佩环首,背挎大弓,手执长矛,神情肃穆,目不斜视。

    左下方则是破虏营,五百儿郎站如松,大戟立地,不苟言笑。

    护羌校尉李字旗,迎风飘扬,这一军容,令人纷纷瞩目。

    杨雍叹道:“朝廷若多些这般将士,何愁四方不宁。”

    李源摇头道:“年前出发之时,尚有两千儿郎,归来之时不足八百,再过二三年,不知这些将士还能剩下多少。”

    盖勋闻言,心中哀痛,没有说什么。

    一刻钟后,数十道黑点渐渐清晰,耿鄙与其亲兵姗姗来迟。

    耿鄙年约四旬,身姿雄伟,面有威仪,不似文士,犹如武将,来至近前,一眼便看到李源身后将士,不由赞叹。

    “诸位久等了,抱歉,抱歉!”声音洪亮,举止洒脱。

    众人早已下马,纷纷见礼。一番介绍,一番客套。

    “李校尉,我很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今日一见,观你手下之兵,便知盛名不虚。”耿鄙笑道。

    李源连连谦虚,随他入城。

    耿鄙看到良田密布,不住点头道:“盖大人果然贤明。”

    到了城中,先进行交割,最后才入酒宴。

    杨雍肩膀重担一去,虽然轻松,但真正失去了,还是有一些不舍,推杯换盏,喝了个酩酊大醉。

    这酒宴直至月挂树梢,放才散去。

    李源亦是醉意袭身,未回营中,而是来到府邸。

    童雨、戚敏、王铁赶紧伺候,倒水的倒水,铺床的铺床。

    李源醉眼朦胧,倒塌即睡,童雨为其宽衣解带,面浮桃红。

    王梅与典满就住在后院,典韦吩咐亲兵好生把守,回家陪妻儿了。

    翌日,耿鄙就差人来请。

    李源带着典韦来到刺史府,进入厅堂,未看到耿鄙,只有从事程球再此。

    程球不待他问,就说道:“杨大人瞒着大家独自离开,刺史大人得知后,连忙去追了,不知能不能赶上。”

    李源一怔,也想去送别,还未转身,便听到身后脚步踏踏,耿鄙满脸遗憾之色。

    “出城数里,连个身影都瞧不见。”耿鄙可惜道。

    程球在一旁道:“大人的心意,天地可鉴,不必为此介怀。”

    李源也在一旁劝了一句,耿鄙居中而坐,问道:“西疆已乱多时,流德可有计策破敌?”

    李源感到为难,他自打仗以来,战场胜败,事后无不反思揣摩,智谋不可谓不长,但面对积怨已久的叛军,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很好解决,回道:“以恩示之,以武吓之。”

    耿鄙颇不满意,这不是老调重弹吗?他也不在藏掖,直言道:“我准备调遣凉州各郡兵马,形成合围之势,进逼金城。”

    李源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得赞同道:“此计大善!不过,各郡境内尚有余贼,还要乘早图之。”

    耿鄙点头道:“流德此言有理,董将军在北地、安定二郡败敌甚多,不出月余,想必定能灭敌安乱。”

    李源心中腹诽,他是能安乱灭敌,可是小贼去了,来了个大盗,他也不敢多说什么,顺其言道:“大人所言极是。”

    此时盖勋进入堂内,耿鄙对其还是颇为尊重的,连忙让其入座。

    盖勋问道:“不知大人唤我何事?”

    耿鄙笑道:“只为图贼而已。”

    盖勋捋了捋胡须道:“凉州与三辅长期遭灾,兵粮匮乏,若等到秋收麦熟,那时再动干戈不迟。”

    耿鄙急于立功,却得不到盖勋的支持,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也有些恼怒。

    程球看出,反对道:“盖太守只道我军少粮,叛军难道就粮多吗?依我看来,此时正是出兵之时。”

    盖勋冷眼看了他一眼,说道:“叛军十几万,而我军能有多少?羌人自幼弓马娴熟,而我军战力如何?”

    程球狡辩道:“敌军去年方败,正是丧胆惧战之时,不乘时而攻,难道要等他们前来攻打吗?”

    盖勋皱眉道:“我言尽于此,大人既然奉命讨贼,自主便是。”

    耿鄙不想闹僵了,忙问李源道:“流德有何意见?”

    羌人闹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稳定,哪有你一到了,就能安定的,硬着头皮回到:“现在各郡确实缺兵少粮,劝耕植、修武备,乃当前要事。”

    耿鄙得不到这二人的支持,郁闷道:“那在等等。”

    盖勋与李源告辞离去,程球进言道:“大人还要早作打算,不然朝廷又要怪罪。”

    刺史频换,罢黜归乡,少有任用,耿鄙舍不得丢官,问道:“你有何策?”

    程球沉声道:“凉州多次复叛,各地官员和豪强脱不了关系,他们仗着手中职权,贪赃枉法,杀人越货,与强盗一般。今朝廷缺兵少粮,应当让他们归还一些。”

    耿鄙面露为难之色,程球知道他担心什么,立刻道:“大人放心,下官会处理好此事的。”

    “令尹兮謷謷,群司兮譨譨。哀哉兮淈淈,上下兮同流。菽藟兮蔓衍,芳虈兮……”李源于树下捧简吟诵,不料被急忙而来的庞德打断。

    “大人,您还有闲情吟诗作赋呢?”

    “你又大惊小叫什么?”李源站起身来,将竹简交予典韦。

    庞德近前道:“程球仗着刺史大人在背后撑腰,明张目胆的收受贿赂。盖太守前去理论,不料被程球诋毁,愤怒而回啊!”

    典韦在旁道:“我看程从事挺好的。”

    庞德拍了下大腿道:“好个屁!杨大人在时,他便贪墨敛财,被杨大人训斥一番后,收敛了许多。杨大人这一去,想不到又开始兴风作浪。”

    李源板起脸道:“好你个庞令明,在这里敢诋毁耿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