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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真金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把将那人从地上捞起来,铁青着脸急急问道:“怎么逃的?”

    “适才属下忙着救火,将他铐在了床头上,谁知……谁知方才去看,见钥匙……钥匙扔在地上,人……人不见了!”

    真金大怒,暴声喝道:“还不快派人去追!他一个文弱书生,跑不远!”护卫踉跄着去了,真金心念电转,大步流星跨到店主人夫妇面前,咬牙问道:“是不是你们故意点的火,放走了本王的囚犯?”

    那夫妇俩吓得直哆嗦,赌咒发誓说绝不敢做这样的事。

    这时兰芽听见真金发火,从屋里走了出来。真金一见兰芽,脸色变了变,直直盯着她低声问:“难道又是你?你放走了文天祥?”

    兰芽眼波一闪:“丞相逃走了?”

    真金逼问道:“是不是你?”

    兰芽惊讶地瞧了真金一眼,沉下脸说道:“丞相脱难,我替他欢喜是真的,那也不必瞒着王爷。但你怎可冤枉了人!我自始至终连文天祥的面也没见过,适才起火时更一直呆在屋里,连我两个丫头都不曾出过门,难道我会□术么?”

    真金原也只是情急乱猜,见兰芽句句属实,言之成理,心知委屈了她,胡乱拍了拍她的肩:“是我太着急了,你莫怪我!”

    这一夜真金眼未交睫,直等到天亮。派出去三四拨人,却连文天祥的影子都没能见着。将店主一家审了几回,更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真金一筹莫展,只能飞鸽传书,向父亲请罪,再派人通知沿途各路官吏,追捕文天祥。

    客栈烧了,无处居住,数十人就在这小镇子上搭帐篷扎营,立等消息。

    这几日真金几乎懊恼得白了头发:文天祥满腔才学、一身风骨,在汉人中的影响力不可估量;父亲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扣押来使,将他押往大都;伯颜放心不下旁人,特为将他交到自己手上,可如今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叫人逃了——真金想来想去,实不知怎样回大都去见父亲和满朝文武。

    众人在江北一停数日,没等来文天祥的半点消息,却等来了荆门的达鲁花赤桑图。

    原来桑图被忽必烈诏令回京,这日正好也行到江北,见到帐篷,派人询问,得知王爷竟在这里,连忙来拜见。

    真金一见桑图,立刻想起了被兰芽放走的周察,更是郁郁。

    桑图还不知文天祥逃走的事,倒是很高兴,一见真金便道:“王爷,我把你的女孩儿带来了。原本要带去京里,不想在这里便遇见了。”

    真金一愣:“什么女孩儿?”

    “就是王爷留在我那里的小女婴啊,如今可比当初胖了许多,王爷大概都认不出来啦。”

    真金这才想起桑图说的是他跟兰芽在山上拣的那个孩子——他养育数日,生出感情,临走时确曾说过请桑图回京时带回。

    但此刻他正焦头烂额,便是亲生女儿在这里,怕也无心照管,随口便说:“她娘在这里,送去见娘!”

    他在荆门时就曾调戏兰芽,说自己跟她是孩子的父母,桑图也不以为异,依言带了奶娘跟孩子去找兰芽。

    如此一来,两拨人归了一拨。真金实在等不到文天祥的消息,第二日只好怏怏吩咐上路。

    路上走了几天,他见山见水,心结渐开。加上前线捷报频传,得知元军已将赵宋小朝廷逼到了福建,眼见天下一统,只在呼吸之间,这才慢慢喜欢起来。

    这一日午间打尖,他看见奶娘抱着孩子逗弄,便叫了过来,抱起孩子,说道:“果然重了许多。这孩子还没名字罢?就叫……就叫‘金兰’好了!”

    兰芽在旁听了,不禁微笑。

    自起火那日真金疑心兰芽放走文天祥,两人虽未生芥蒂,但真金心绪不佳,却也再没像往日那般与兰芽蜜里调油、时时笑语。

    这时见兰芽微笑,他只觉温馨,向她招招手道:“来!”

    兰芽极顺从地走过来,接过孩子,低声哄她。真金便逗孩子:“娘来了,快叫娘!”

    兰芽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看人听见!”真金见她抱孩子的姿势甚是生疏,心中一动,起了调笑的心思,低声道:“你不是她娘吗?那日在山上,你不是喂她……”

    兰芽羞得转身就走,真金在背后高声道:“你不是喂她喝桦树汁吗?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这日午后没再碰到客栈,傍晚时众人又复搭帐篷野宿。真金有些馋酒,便叫了特以鲁、桑图几个人,一同骑快马赶去前面镇子寻地方喝酒。

    他们这一去竟去了许久,回来时已是深夜。

    兰芽见真金迟迟不归,不肯就睡,正坐在帐篷里捻亮了油灯替他缝制新衣——一抬头见他走进来,诧异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见真金神情有些异常,不由关心:“又出了什么事么?”

    真金摇了摇头,突然问:“你给我缝的那件袍子呢?”

    兰芽一愣,头也不抬说道:“还没缝好呢,你再等几天。”

    “不是这一件,是上一件!”真金冷冷道。

    兰芽别过脸去,低声说:“上一件不是叫水冲走了么?”

    “冲走了不要紧,我又叫人捞回来了!”真金从背后取出一件物事,地甩在兰芽面前,咬牙盯着她。

    兰芽一见那件sh衣,脸色顿时雪白,怯生生低下头去,还没说出一个字,脸上已狠狠着了一记耳光!

    兰芽给他打倒在地,唇角登时渗出血来。九歌见真金回来,先头已拉着几个小丫头躲了出去,此刻听见异响冲进来,正看见兰芽捂着脸,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

    九歌跟冬雪同时惊呼出声,却没等奔到兰芽身边便给真金暴雷也似的一声怒喝吓住了脚。

    九歌自识得真金,几乎没听他大声说过一句话,此刻见他面孔扭曲,额角的青筋根根浮起,与平日判若两人,当下惊得呆住了,傻乎乎地看看他,又看看兰芽,茫然道:“这是怎么了?”

    这时外头守卫的兵丁已进来了好几个,真金一言不发将手一挥,兵丁上前将几个呆若木鸡的丫头拉出了帐篷。

    他们心中也自惊奇,临出门还看了真金一眼,生恐会错了意。但真金只盯着兰芽,看也没向这边看一眼。

    帐篷中再无旁人,真金一步步逼近兰芽,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兰芽欲言又止,半响,低下头轻声道:“没有。”

    真金忽然张开双臂,仰天哈哈大笑,笑声凄厉骇人,竟惊得帐篷四周的乌鸦纷纷飞起。

    “贺兰芽,你骗得我好苦!枉我一片痴心对你,敬着你,供着你,没碰过你一根指头,你……你……你就这样对我!你好,好,真好!”

    兰芽凄然望着真金喷火的双眼,慢慢说道:“王爷,文丞相,是我师傅。师徒情重……”

    真金一愣,随即笑得更响:“哈哈!哈哈!好啊——你师徒情重、你夫妻情重、你家国情重……那我呢?我真金在你眼中算什么?”

    原来真金带着桑图等寻了个小酒馆饮酒,喝了几杯,无意中抬头看见酒馆中挂着一幅画,竟然跟兰芽替自己缝制那件袍子上的画颇为相似!

    他讶异之下,便向店主询问这画的是什么,店主笑着说:“公子见笑了,这不是画,这是两个字。”

    真金奇道:“字?什么字?”

    店主用一根指头蘸酒,在桌上写下两个字——山沽。陪笑说道:“就是小店的名字。家父爱写几笔字,山野村夫,也不怕人笑话,就挂在这里了……”

    店主见真金脸色极为难看,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愕然住口。

    真金回转神色,恭恭敬敬又问:“请问店家,这是什么字体?”

    “这是‘飞白书’。因难写难练,又一字斗大,花费不少,因此流传极窄,很少有人练习。”

    店主见真金认真聆听,不觉得意,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飞白书’又叫草篆,是东汉蔡邕所创。相传他是见到工匠用扫把蘸着石灰刷墙——一刷下去,白道里透出缕缕黑色的墙皮——这才悟出了这路白中透黑的字体。

    “难怪公子误认做画像,原也有些像。我朝东坡居士赞誉文与可的飞白书:霏霏乎若轻云之蔽月,翻翻乎若长风之卷旆,猗猗乎其若游丝之萦柳絮,袅袅乎其若流水之舞荇带——当真可说是字里有画,画中有字。世传唐时晋阳公主雅擅飞白,临摹太宗笔迹,几能乱真……”

    真金突然打断他的话:“既这么说,我这里便有一副飞白书,烦请店家替我认一认是什么字。”

    他转头厉声吩咐特以鲁:“沿着路上那条小溪向下游找,把顺水漂去的那件衣裳给我找回来!”

    特以鲁早已猜到有事,答了个“是”,带着几个人匆匆去了。

    那店家听得一头雾水,心道:你既有飞白书,为何却不认得?

    特以鲁去了一阵,不知是怎样钻天入地般搜寻,竟果然将袍子找了回来。

    店主将袍子展开铺在桌上,沉吟道:“这笔字但凡转折之处都加意遮掩,似乎有意要让人误以为是画。飞白本就跟水墨画有些相像,这么一来,可就更像啦——这两个字是‘为号’——“为号”?这却是哪个名家的诗作?”

    他又将袍子翻转来找寻了一遍,更是惊奇:“背面这两个字是‘举火’。咦,那是‘举火为号’啊,这……”

    真金其实早已猜到了一半,但亲耳听店主说出来,仍是震动无比:心中怒极恨极,更伤极痛极——

    贺兰芽,你欺人太甚!

    那日她随口说出要自己做一件衣裳,却原来从那时起,就已埋下了伏笔!

    他这才知道自己数次穿着这件衣衫去见文天祥,绕室走动与他谈话:却原来竟是给他送去了一个□裸明晃晃、比天还大的暗号!又深恐他看不真切,掉来转去要给他正反两面都瞧个清楚!

    真金简直不敢追想彼时文天祥的脸色,更不敢追想兰芽那日见他试穿衣衫时所说的话——

    “这是云雾轻浓,龙蛇战斗,取风虎云龙的意思。”

    “正要这样才是。难道直白无比绣上条真龙么?就怕我敢绣,你也不敢穿。”

    自己问她那一小丛兰花是何用意,她轻轻笑着说:

    “花就是花了,哪有许多意思?”

    真金眼前不断回闪兰芽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当时瞧去,那是少女娇嗔,羞怯动人,可如今想来……

    她脱簪换酒,她剪烛留宾……她说衣裳顺水漂去,唯恐自己不信,竟浑身sh透地回来……她见火起,立刻假装晕倒,拖住自己……

    真金抑制不住地发抖,成吉思汗的后人与生俱来的尊贵和骄傲给这么狠狠一刺,汩汩地流出血来。

    可笑自己就这么给人当做三岁小儿却毫不自知……啊,就连……就连做新衣裳的想头,那也是自己送上门去的。正是那日带她骑马,送了两套新衣给她,她才说什么勾起来做新衣裳的瘾,要自己亲手做一件!

    从头到尾,从容不迫,自然无比,没半点破绽。

    贺兰芽,贺兰芽!

    真金此刻看着兰芽目光闪烁、怯生生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由一阵胆寒:你看她是胆怯,谁知究竟是什么?

    “我还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要请教你。”真金缓缓开口:“你只说‘举火为号’,不太简略?为何不说明白些?”

    兰芽咬了半日唇,低声道:“那个字,小了写不来,只能,只能写这么多了……”

    “镣铐的钥匙,你是怎样得来?”

    “那日请他们饮酒,事先……和了一小块面,取走看守的钥匙,印了个模子……后来到了市镇上……”

    真金打断问道:

    “你与文天祥见过面没有?”

    “没有。”

    “为何?”

    “一来不敢,二来不必。我为师傅做到这些,已庶几可以安枕。”兰芽轻声回答

    “火是何人所放?九歌?还是冬雪?”

    兰芽急忙否认:“不,都不是。那日月晕,我知必然起风。因此一到客栈便送了店家娘子一对金镯子,要他们在马厩中放火。”

    真金把两手攥得格格直响:

    “那么,那么如今你大功告成,为何却不逃走?你想随我进宫,刺杀我的父亲忽必烈?”

    “不是!”兰芽迅速抬起头:“不是!我……我……”她眼中泪水滚来滚去,终于淌了下来。

    真金问完了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兰芽颤声唤道:“王爷……”

    真金一回头,见她目光中满是凄楚,当真铁石心肠之人看了也要生怜。他胸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又复高涨——

    这个女子,自己自相识起便敬如天人,怕她过不了心中蒙汉的关口,又可怜她刚刚死了丈夫,从不逼她,天长地久都愿意等她。等她放下心结,千情万愿、欢欢喜喜地做燕王妃……可最后等来了什么?

    和自己相比,她胜得太过容易——本就是仗着这副相貌、这个身子,最后竟还能清清白白地全身而退!

    真金一言不发,转身走回兰芽身前,双手拉住她的连襟小袄粗暴已极地向两旁一扯——

    地下铺着毡布,扣子落在地上半点声息也无。

    真金拦腰将兰芽抱起,重重摔在地上。她胸口雪白粉红——白色的软缎抹胸上绣着红梅。真金毫不犹豫将抹胸扯下,见里头亦是雪白粉红,在烛光映照下温润生辉。

    真金随手再一扯,扯下了兰芽的亵裤!兰芽身子抖了一下,蜷起了双腿。真金把手按到了她大腿根处,向她脸上扫了一眼。

    只见她双目紧闭,泪水将鬓边的头发都浸得透了,但始终一声不出,亦不怎样挣扎。

    真金忽然发疯一般地埋下头去,像饿狼吞食猎物一般撕咬起她的乳|房。兰芽疼得弓起了身子,但才弓起一半,他两只大手又掐到了她腰间,向下一拉,又将身子拉平,牢牢压在地上。

    他在她身上肆虐□,却又不准她动一下,兰芽转眼间便熬不下去,不由自主地哭出了声。

    真金置若罔闻,动作愈加蛮横。兰芽忽然抓住他一只手,低低求道:“王爷,求你,到床上去,行吗?”

    帐篷里虽铺着毡布,但底下的小碎石子几乎已将兰芽的后背硌出了血。真金重重地压下一次,兰芽便死去活来地疼上一次。她也辨不出来是哪里疼,只好哀求他不要在这里。

    真金正是要她疼痛受苦,又怎肯依她?兰芽求了两次,知道无望,只得咬牙拼命忍耐,心中模模糊糊地想:我要死了么?

    外头风吹草动,悉索有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真金终于放开了她。

    他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此刻仍不说话,认认真真穿好了衣衫,便要扔下兰芽出去。不想临起身时无意中在地上扫了一眼,忽然一颤,目光徐徐转到了兰芽脸上。

    兰芽给他看得一个激灵,正怕他又要怎样,却听他笑了一声,极轻蔑地说了一句:“真是神通广大,这东西也能作假!”

    说完挑起毡门,扬长而去。

    兰芽顺着他适才的眼光看去,只见毡布上樱红点点,正是处子的落英……

    作者有话要说:

    1、文天祥,号文山。

    我知道你们一定早忘了兰芽有个叫文文山的师傅(飞白书还是他教的呢)。

    2、绝望地发现现在除了跟人|兽,本宫已经不会写别的玩意儿了……

    真金你妹!

    3、请假:有事停更一周。31号开始更第四卷——银汉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