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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从来不是盲目。他们只是漠视着那必将到来的终点,而在短暂的时刻放纵了身体。柱间相信过这样能够挽留他吗?他试图用这单纯的情热掩盖住那无可否认的事实吗?

    “你知道的。”

    他低声说着,胸口虚伪的疼痛因为加速的心跳而彰显着存在。

    “我爱着你,而你也一样。”

    而那是——不能改变任何事情的。

    就在话语离开他的那一刻,他终于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个事实。

    柱间已经死去很久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很少有人能够将千手柱间和死亡联系在一起。他太过强大——无论是独一无二的木遁还是令人敬佩的生命力都令人难以匹敌,忍者们在尊敬他的同时也不免隐隐感觉到他已经超越了常人的范畴。但那死亡却是确凿无疑的。

    他在柱间死后一个月才知道这件事。

    木叶并不会大肆宣扬初代目火影的离世。那时候战火一触即发,没有人愿意在这时宣布自己失去了强有力的倚仗。而他是在潜进火之国的时候,才偶尔从忍者的对话之间听到这事实。

    于是他特地回到木叶去查看了柱间的墓地——那自然不是吊唁,只不过是出于警戒的确认而已。相对于忍者之神的声名而言,那墓地简陋得过分了,而男人真实的尸骸肯定也不在其中——千手们一定正在试图破解木遁再次失传的隐秘。他对着这事实发出冰冷的嘲笑,然后便转身离去了,将这一切作为单纯的事实和情报记在心里。

    他知道柱间已经死去。

    但因为“柱间”总是徘徊在他身旁,他从未真正理解这一事实。

    微光勾勒出千手柱间的面貌。他的年轻如同一面镜子反照出宇智波斑的老朽和衰微。他曾经痛恨过也曾经嫉妒过,最终却只能无奈地接受这诅咒。但现在他终于明白,是死亡固定了柱间的形象。他或许仍然黑发满头,仍然健壮如昔,但那却是因为他已死去。

    斑不可能见过一个衰老或年迈的柱间。

    你早已死去,而我还活着。

    他无声地说着。那数不清的岁月在这一刻忽然如具实体一般,庞然的重量几乎要将他压垮。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痛苦地搏动,肩膀上曾经植入柱间血肉的一处近乎灼烧,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而视线的焦点忽远忽近地漂移着。

    在那恍惚的视线里,“柱间”渐渐接近了他。

    我很高兴。我终于不用再和你敌对,我们能够一起实现我们的梦想了。

    许久之前的话语萦绕着。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被一道柔和的力量所握住。他不能确定那是否是他的幻觉,因为“柱间”下一刻朝他俯下身,亲吻了他的肩头。

    烧灼的疼痛消失了。

    心跳也渐渐恢复了平静的戒律。

    他喘息着,意识到那幻觉一样的疼痛并着柱间的幻影一起离他远去了。他紧紧地闭上眼睛,许久才再度睁开。

    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拥有过的力量。

    他收回了落入虚空中的手指,挥去附着于上的一点幻觉一般的温暖——已经没有必要沉溺于虚伪的幻象了。他将关于千手柱间的一切都远远推开,然后毅然起身,朝向深邃的黑暗中走去。

    现在再也没有什么能停下他的脚步了。

    复活的死者又能够在多大程度上讲述他们的真实呢?回首过去的人是不能避免被终结之感所攫取的。曾经的爱和恨都已经被时光磨灭,犹如被夹在厚重书本里的花朵,只剩下若有似无的形貌。

    现在他可以平和地、笃定地、不带一点怀疑地,对着许多年后的忍者们宣告着:

    “柱间的世界是错误的。”

    犹如他追逐至今并试图否定的,只有那一个男人一般。

    ende

    7、今ならば

    今ならば

    千手柱间一直觉得,在第一次见到宇智波斑的时候,他就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那是一场御神能。

    柱间虽然年轻,却有着非常老气横秋的爱好(扉间语),不像是现代人,反倒像是某个更古久的灵魂错生了世代一般。但不管家里几个弟弟怎么取笑,柱间自己还是任性而为一如既往,似乎也不介意别人怎么评价。虽然千手佛间的本意是想要让他继承家业,但是柱间自己志不在此,系之后一直在写作,很快拿下某社的新人奖,作为新人作家出道、朝着小说家这职业一条路走下去了。这令得他的父亲也并不好再说什么。

    而柱间便继续过着他悠闲的生活:造访古迹,读书,写作。之前曾经受杂志社邀请写过一系列能剧的稿子,因此在他的编辑凑巧得到御神能的票的时候,转手便送给了柱间。

    “我也看不出趣味来,还是交给老师你吧。”

    “只要不让我写稿子就行。”柱间开玩笑说。

    御神能带有供奉神明的性质,而选取的剧目也往往和神社供奉的神明相关。作为严岛神社的分社,首选的剧目自然便是《敦盛》。

    当日的仕手是宇智波家的年轻演员:当家宇智波田岛的儿子。和盛名在外、有人间国宝之美誉的宇智波田岛不同,这位新演员资历尚浅,尚未在能剧界闯出名声,因此本来柱间还抱持着某种疑虑,担心他的技术尚未圆熟。

    而事实恰恰相反。

    在空白的舞台上,青年缓慢而精准地舞动着。即使一切都被掩藏在无法传递任何表情的能面之后,柱间却无法错开半分视线,犹如在翩飞的衣袖、展开的折扇和细微的一趋一止之间是分明的悲喜,也是不可止抑的物哀。

    在错杂的鼓声、缠绵的笛声和囃子方的歌咏中,他如被魇住一般注视着台上的仕手。

    ——那个人是谁?

    尽管在进场之前看到过出演名单,然而那个名字却像是从脑中掠过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被记忆的手指所捕捉捞起。这种失落变成细小的焦躁,就仿佛一旦记不起来,便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而演出结束后,宇智波的当家少有地带了当日的仕手重新登场谢幕。穿着黑纹付的青年一头长发不服管束地翘起,看似规矩驯良的礼节掩不住过分锐利桀骜的眼神。

    那一刻柱间忽然想起那个从记忆中短暂消失的名字,如同一道启示的雷声在史诗中英雄们的头顶炸响,那三个音节在舌尖无声地滚动过去,像是一段熟稔在胸的祈祷。

    斑。

    他无声地呼唤着,像是呼唤一位分别已久的友人。而此时台上的青年视线无意扫过来,短暂地和观众席上的千手柱间撞在一起。

    那是他们的初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