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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把视线投向窗外的红寅,突然脸色一缓,接着,把翠山行的视线引向窗外,语气似乎颇爲高兴:

    “活着总比死了好,尤其是当活着还很有乐趣的时候。”

    欧洲的城市在东方人看来似乎都有共通之处,然而仔细品味的时候,就会发现个个不同。但苍显然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他坐在喷水池边,眼睛看着某个方向,实际上却是什麽都没有看到。

    他甚至并不清楚自己爲什麽要来这里。

    自称剑子仙迹的男人提到名爲蜀道行的警官,  根据剑子仙迹的只言片语推测,这个人似乎在和他分头行动,追踪西蒙到达这里,共同锁定了红寅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

    然而过了足足有大半个月,他们不停地到处转移,剑子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今天早上,剑子从兜里摸出一张纸,画个简易地图说:

    “如果实在憋得难受,就到这里去逛逛吧。”

    结果他就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剑子告诉了他一些事。

    比如,闍城从来不放活人,如果‘处女之血’没有杀死他,两个研究者就会亲自除掉漏网之鱼。虽然这种情况以前没有过,但现在显然可能会有。

    理论上褆摩有优先权。

    因爲没有过这种情况,所以就连龙宿,在此之前也从没听说过这件事。而月吟荷将这件事告知龙宿後,他才明白,所以在翠山行出逃之後,他只把这件事告诉了慕少艾。并且多方提供帮助。

    现在不论是褆摩出现在茶理王那里的事,还是慕少艾暂时以研究尚未成功爲由保留了详细配方,却告诉给翠山行这件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翠山行之所以一个人来这里,是因爲必须回到闍城。

    所以在被劫持之前,恐怕连翠山行自己也不知道,将会面对的是红寅而不是褆摩。

    苍一脸官司地坐在喷水池边——只有在全神思考时,他才会有这样的表情。但偶尔路过的人显然不知道,他们会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有警察,也有普通市民,甚至还有小孩子。

    而他只能回答“我没事,谢谢。”

    当他感到面前又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然而这次,眼前的影子却没有移开,苍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回应他的是递到眼前的牛奶,而且是儿童装。

    在他皱眉的瞬间,熟悉的声音让他猛地擡起头:

    “你脸色不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石青色的头发似乎长了些,挡住眼睛,让琥珀色的眸子变得柔和。他的脸色还不错,只是有点疲惫。伸到苍面前的手上握着一杯牛奶,另一只手握着的是红茶。

    一杯小摊上贩售的红茶突然飞到草坪上。玩耍的孩子被吓了一跳,他们呆呆地看着那里,看到那个坐了很久的人抱着刚刚出现的另一个人。过了好一会儿,没有新的剧情出现,孩子们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继续他们的游戏。

    “这里是公共场所,会引起误会。”

    翠山行小声说——他费力地举着牛奶杯,它差点被苍弄翻。

    苍没有放开,反而更用力地抱着,仿佛翠山行能像鱼一样,从他怀里滑出去。

    “我身上有窃听器和遥控炸弹。”

    翠山行说着,语气有些无奈。

    苍慢慢放开了他,他知道翠山行没有说谎,但他仍然握着他的手臂。

    翠山行举起牛奶杯:

    “啤酒没有了。牛奶比较安神,热的。”

    然後他看着苍的手,指着地上的红茶,笑了:

    “我去把那个处理掉。”

    说完,他把牛奶塞进苍手里,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原位。将掉在地上的红茶放进垃圾桶,重新买了一杯,回到喷水池边,在苍的身边坐下。

    苍没有喝牛奶,他一直看着他。

    “我从没见过您这样……像找不到妈妈的孩子。”翠山行啜了一小口红茶,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

    苍没说话。

    他和几秒锺前判若两人,握着手中的儿童牛奶,神色却有着教养良好的成年人特有的平静。只有眼中闪烁的光彩才能证明他此刻并不悠闲。

    翠山行也没有再说什麽,他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红茶,又看着苍喝完了手里的牛奶。两人就这麽默默坐着。

    “你一定要去闍城吗?”

    “您爲什麽来这里?”

    沈默的过後,两人同时,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又是一阵沈默,但没有持续很久,翠山行盯着苍的眼睛,张开抿着的嘴唇,吐出一个回答:

    “是,除非我想死。”

    苍也盯着他,不置可否。

    翠山行笑了,提醒他:“您还没有回答我。”

    苍把手里的纸盒远远地,准确地丢进了回收箱,低声说:

    “我来带你回去。”

    “我能做的,公司里都有人能替代。”翠山行皱起眉,又补充一句:“总有一天,您会习惯的。”

    苍摇头:

    “你不只有工作,还有亲人。”

    翠山行盯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在世上早没有血亲了,这您是知道的。”

    苍沈默,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

    “你不只有血亲……墨尘音他们也很惦念你。”

    翠山行突然笑出来,而後正色:

    “……小墨和我会一辈子惦念。但我不是赭杉军。”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低下头,补充道:“他会希望我们分开活着,而不是一起死。”

    苍皱眉,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我呢……”

    翠山行抿着嘴唇,盯着手中的杯子,过了一阵,才问出一个问题:

    “立场呢?”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苍,似乎怕着什麽。又像是期待什麽。

    苍注视着他,沈默了很久,嘴张开,又闭上,最终,却只说出断断续续的半句话来:

    “我……已经欠你太多……”

    翠山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体抖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他短暂地垂下眼,再重新注视着苍的时候,目光平静了许多。

    他摇摇头,清晰地说:

    “本没有公平,又何来亏欠?您比我明白。”

    苍当然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但这句话却被翠山行用的如此自然。苍觉得有什麽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翠山行慢慢把手里的红茶杯叠成三角形。又擡起头笑了:

    “去闍城是我自己的选择,您甚至不知道,要拿什麽亏欠我?——我是来道别的,不是来算账。”

    翠山行说到这里,笑了。这让苍隐隐有种熟悉感——在第一次去闍城之前,他也是这样告别的。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翠山行的手腕,但不知爲何,却被对方很轻易地抽了出去,慢慢向後退去。

    “那麽,各自保重。”翠山行对苍最後点点头,把手里的垃圾扔进了回收箱,然後转过身,消失在楼群之中。

    ·21·

    红寅斜靠在墙边,双手叉在胸前,一副很过瘾的样子。看到门开,他看好戏似的说了句:

    “我打赌,他是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