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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早晚会更变的。

    如何更变?

    他望了一眼身边的少年。那遥遥传来的吟唱的谣曲仍在歌唱着古老氏族的繁华和衰亡,浑然不顾现下已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代。

    我会让你看到那一日的。

    他说。

    然后梦境又更变了。斑不知何时已身处破败的佛堂之中,残损的佛像披挂着尘灰和蛛网,正用慈悲而冷漠的目光俯瞰着这些在地上挥动刀兵之人。而他嘲笑地举起了那份文书。

    就凭你家的主人,也想要让我俯首吗?

    敌军的使者和他目光一触,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

    能够与我竞逐天下的对手,只有那一个人而已。他这样说着,将手中的信笺撕碎了,告诉他,在战场上见罢。若是想要我的头颅,就自己提着刀来!

    那使者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行了个礼,便躲躲闪闪地离开了。他的手下躬身道:

    主公。如果我们想办法蒙骗过敌人的耳目,从这陷阱中逃出去的话……

    他站在空地上,看着敌军的战阵。四面八方的山野皆被包围了:他们确实是难以再有类似的机会--若不是他的行踪被叛徒所出卖,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将他包围呢?

    怎么可能。如果是我的话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受伤的猛虎是最危险的,只有将他杀死才能根除后患。他笑了笑,这些胆小的家伙,只有这种地方学到了啊……

    主公……

    这一战结束之后,想来……也会得到消息吧。他说着,将自己腰间的佩刀解了下来,把这个给他。

    主公!这可是您心爱的佩刀--

    没有必要让名刀折损在这里。他笃定地说,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人听到消息时候的面孔,将刀给他。那一刻那家伙就会明白了吧……

    主公!

    他厉声喝道:你现在是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他的手下泪流满面,终于深深地行下礼去,将那世间罕有的名刀抱在怀里。

    他重新望向了外面的战阵。时间大约已经不多了。这并不是他想象过的最期--但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总比死在榻上要来得好上许多。

    如果说此生有什么后悔的事情,那就是未能和你一战啊,……。

    下一刻视界再度沉入黑暗。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最终停在他们所睡的房门之前。

    他在片刻后才意识到那并不是梦。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有个人站在廊上,阴影长长地越过打开的门投下来。他打了个冷战猛地坐起,却见那影子像受了惊一样,以常人所不能达到的速度迅速消失了。

    他迅速坐起来,扒开睡袋赤脚冲上冰凉的缘廊。那里没有任何痕迹,就连那层薄薄的尘土上也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斑愣了一瞬就掉头回去叫人:

    &ot;柱间!&ot;

    他叫得很大声,然而柱间仍然沉沉睡着,一点也没有醒转的意思。斑忽然觉得一股冷气从后背直窜上来。他迅速走回屋里,蹲下身查看老友的情况。

    在明亮的月光下柱间的脸显得过分苍白。他甚至不能确定对方是否还在呼吸。

    &ot;柱间!&ot;

    五

    &ot;……可以不用打那么重的……&ot;

    捂着脸,柱间闷闷地说。

    &ot;谁知道你会睡这么死啊!而且现在≈ldo;那东西≈ldo;也不在了。&ot;

    斑说,看样子像是要坚决否认自己一瞬间被吓到的事实。柱间看在眼里,将笑意藏在手的掩饰下,问:&ot;真的有?&ot;

    &ot;我只是隐约看到了……轮廓像是一个古代的武士。&ot;斑指了指腰间,&ot;佩着刀的。&ot;

    &ot;古代武士吗……&ot;

    柱间陷入了沉思。

    &ot;你原来可没有睡得那么沉。&ot;斑忽然说,&ot;刚才是怎么回事?&ot;

    &ot;……其实我做了一个梦。&ot;

    斑抬了抬眉:&ot;说说看。&ot;

    &ot;我梦见你了。&ot;柱间说,&ot;或者,是长得很像你的一个人。&ot;

    那是第一次,他看到了梦境的后续。

    在那寂静的房间中,他听见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和我一起吧。只要我们联手的话,这天下都将飘扬起我们的旗帜。

    现在的这一切还不够吗?

    他说着,放落了手中的酒杯。一股真切的忧虑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太天真了……

    对方发出了一声轻笑。

    此时雪已经停了。高空的云向远方推移着,很快便有苍白的月光落下来,反在雪上映进屋子里。

    你知道那些臣服了你的人里面照样有人怀着恶意……如果继续出阵的话,谁来确保你的身后?那些大名可都在心里藏着毒蛇和豺狼啊……

    这是我为什么来找你的缘故。那藏在阴影中的人倾身向前。

    成为我的盾吧,……。

    那被呼唤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似乎已经被月光吞没了。而此时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月光下的一张脸。单看五官的话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这是天下第一的武将,但男人的眼角眉梢染着一种如火燃烧的狂气。那一瞬他仿若看见了黑色的旗帜飘扬在大陆各处,看见辉煌的城塞一处处兴起,看见他们所梦想过的繁华和和平,但同时他也看见了无穷的战争和流血,看见阴谋和流血……

    他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佛珠。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才是应该成为天下人的那一个。男人慢慢地说,但是没关系。你愿意抱着你的仁义留在这偏僻的小国也随你高兴。留在这里等着我成为天下人的消息吧,那时候你会上洛去看我吗?

    求之不得。

    他说,却犹如在男人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不祥的阴影。

    男人站起身来,步出廊下。薄云已尽,一轮明月闪烁着光辉。他坐在原地捻动着念珠的时候,听见了低低的吟咏之声。

    人间五十年,与化天相比,乃如梦幻之易朽。

    &ot;你是说,那个男人长得和我一样……?&ot;

    柱间点了点头。

    &ot;战国的武将吗……&ot;斑摇了摇头,如果是寻常的时候他一定会觉得柱间是历史书看多了,但亲眼见到了那个影子却改变了他的想法&ot;你记得吗,地产公司的人说,这里原来是战国武将的别院。&ot;

    柱间怔住。他抬起头,望见外面的庭院,明亮的月光落下来,令那地上像是落了一层霜。他猛地站起来:&ot;就是这里……!&ot;

    &ot;什么?&ot;

    斑被他搞懵了,柱间却拉起他的手跳下台阶,将他按到庭院的中间,然后退后几步,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

    &ot;……就是这里。那个梦就是在这里……找了那么久,原来就在南贺乡--&ot;

    这时候,院中的斑脸色骤然大变。

    &ot;在你身后!&ot;

    柱间张大眼睛,正要回头的时候,那个影子已经伸出了手。背着盔甲的手遮住了柱间的眼睛,斑只来得及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赤色甲胄。

    &ot;柱间!&ot;

    不去管那影子继续伤人的可能,斑大步跑了上来,却正好接住了倒下的柱间。他用力地摇动着好友的肩膀,却没办法像刚才一样将他弄醒。柱间的额头变得冰凉,就连气息也变得过分平缓而微弱。

    &ot;……笨蛋。&ot;

    斑低低说了句,手上的动作却不再犹豫。他将柱间架了起来,在夜色里出了这栋闹鬼的老宅,朝着外面的公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