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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到他现在只记得月光下散落满地的华服,淡紫与粉红纠缠着,以及那紧扣的十指——真是一场靡丽的算计。

    “谁!”

    “好友,别动气,否则容易走火入魔。”

    “枫岫……汝没有感觉吗?那个酒里有下药……”

    “别多话了,忍一下……”

    “枫岫汝……做什么!”

    “送汝回拂樱斋,吾记得拂樱斋后山有一处冷泉,到那里好友应当可以自行善后了。”

    “枫岫……带吾回寒光一舍。”

    “好友,不要以为吾真的没有感觉……”

    “哈,道貌岸然……”

    “寒光一舍可没有冷泉……汝可知道……”刻意压低了声音。

    “废话……”

    那人既然愿意顺水推舟,他枫岫岂有不上船的道理。

    只是他一直未告诉拂樱,其实那酒中的迷情香只是微量,量小到他站在楼台旁吹了阵风便无大碍了。

    紫色本就放荡,粉色又是如斯暧昧,拂樱就这样仰卧在紫色的纱帐中,半眯着眼,有点儿慵懒地打量着居高临下的他,说不出的魅惑。

    他把拂樱按到被褥间,覆身压下,沉声道:“把衣服脱了。”那人照办。

    拂樱的身体颀长,肌理分明,武者的身体非常漂亮,在粉色的衣袍映衬下染上了一层暧昧的红潮,很撩人,他将掌心按在那人的锁骨中间,他的手微冷,拂樱的肌肤滚烫,身体为他的试探轻颤了一下,情动中的面容如桃李般动人,眼神看似迷乱,实际不然,心给层层裹住不知道塞到哪儿去了。

    那人桀骜不羁,本就不是愿意屈居人下的性子,此刻却甘心任他摆布,这本就有屈从之意,他向来是明白人,晓得强者若将姿态放低,必有所图,他在他耳边好似确认一般轻轻道:“拂樱,你若无意,我送你回……”

    “枫岫主人……汝在怕什么?”他的好友闭着眼睛淡淡道。

    低下头去亲吻他的脖颈,一路向上,拂樱的耳朵很敏感,只轻轻一碰,便带起身体的一阵小小的颤栗,他咬着他的耳朵,吹气般道:“拂樱,你想要的是什么?”

    拂樱忽然开了眼,扬手抽了他固定高冠的玉簪,顿时深紫和樱粉的发丝便纠缠到了一块。

    “……一个痛快……”拂樱说着,开始剥他的衣服。

    他不是纵情之人,自慈光之塔那些年少不经事的岁月之后,他曾静心自修,在欲求上几可到发乎情止乎礼坐怀不乱之地步,然而拂樱的主动,竟让他的呼吸乱了一个节拍。

    他一把抓住那在他胸口乱抓的手,随手将它们按到枕头下,然后和衣压到身下人身上,唇舌交缠之际,手也没有空闲,一路向拂樱小腹下探去。

    他们的身体贴的很紧,然而难过的却是拂樱,枫岫折腾他的意图实在过于明显,拂樱几乎不着寸缕,而枫岫的衣服却是纹丝不乱,衣服的质感,环佩饰物在原本就敏感的身体上反复摩擦,已然是要命的刺事,汝在试探什么,印证什么——

    “拂樱……”他呢喃着,低下头含住那人左胸的一点凸起,引起那人失声呻吟起来。

    沉沉的心跳如此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他听到自己对自己说道,拿吾之心换汝之心,给我们彼此一个痛快,好不好?好不好……

    第二日清晨,那人一言不发,自他身边坐起,他半眯着眼,看华服一点点遮掩住纵情的痕迹,看他渐行渐远,然后才披起一件亵衣,走到桌案边,上面果不其然是他的留字,大意是要赶在小免睡醒前回去做早饭云云,后面自然题上他之大名拂樱。

    他面无表情地提笔,划掉留言,只单单余下那“拂樱”二字,尔后面色阴郁地在名字上写下二句诗

    正是他逃也似地离开妓馆前匆忙题的字。

    他波澜不惊地把这诗念了二遍,然后道:“想是逃得匆忙,自个也不记得自个写了什么吧。”

    背心输入的一股真气让他又回到现实,他感到那人有贴近了些,似乎已经要低下头来查看他的脸色,他心中起了一阵不知名的涟漪——自己早就该知道他的居心——不,自己原来早就知道了,只是……

    他忽然很想笑出来,不过笑的欲望付诸实施的后果却是剧烈咳起来,血腥和药酒的味道一下子涌了上来,便又呕出一口血来,真不可谓不惨烈。

    那人却不避,只不自觉地“啧”了一声,不知是为他还是为那给血玷污了的华服。

    听着沉重的铁链再一次被拾起的钝响,那耷拉着脑袋的罪囚,整张脸又埋没到了黑暗中。

    他在黑暗中,终于无声地,肆无忌惮地笑了——他信过他,防过他,恨过他,把他当成虚妄的浮萍般逃避着却又向往着,然而在这长达数甲子的斗勇斗狠斗智斗心的大戏中,唯有一件事,从来没有悬念——

    那便是执迷不悟。

    他几乎从来没有去思索过,甚至从未怀疑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执着于这个人,因为……不需要。

    真是痴愚……拂樱甫踏出那阴暗潮湿的囚室,不由骂了一句,似是骂人却又更像是在笑自己。

    他挑了灯,摊开卷轴,想继续起草文书,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一时竟无从下笔。

    他感觉到手心有一些粘粘的感觉,翻掌便见了那抹刺目的红,他皱了眉随手便将桌面的卷轴撕下一大片,去拭那血迹,好容易擦干净,目光便又落到自己胸口,烦躁地用剩下的纸张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尤其是胸口那与墨色混在一起的血色。

    “枫岫,这是第二次了,汝弄脏吾之衣袍……”

    他嘴角闪过一丝自嘲的笑,那让人想忘也忘不掉的糟糕的第一次啊……

    他记得许多年前那夜,原本的撩拨挑衅不过是掩饰自己不想让枫岫到拂樱斋,以免与无执相白尘子撞上。然而后来却有了别的意义……

    两个男人之间,本应只是一场荒唐一场梦,可他没料到,他的好友竟会认真起来——也没有料到,原本认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会传染……

    当脊背光裸地贴在紫色的被褥上,他恍然间觉得自己百年来,对这个名唤枫岫的好友,好像看漏了什么……也许更近一点,还能看得更清楚一些,这样想着,他主动支起身体来,尝试着去碰触,却被他一下子又压了上来。

    他自身的欲望叫嚣着,口中却依旧不够坦然:“枫岫主人……汝在怕什么……”他刚想说难不成是怕自己跑掉?却被他的吻封了口,这吻有些霸道,然而对于那刻的他来说,仿佛如鱼得水。

    接下来漫长的前戏简直是折磨,而且是刻意的恶质的折腾,撩拨着,逗引着却又紧缚着不让他发泄,他觉得他的好友好像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狠狠把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生生拉出来,每一次在他给折腾得精疲力尽几近崩溃之时,那人都低低在他耳边道:“好友,汝到底想要什么……”

    是你想要得到什么吧……每次他的话想起,身体再如何投降都好,自己的神经都会忽的绷紧,然后脑中便冒出上面那一句话来,好几次,他几乎想着干脆掐死这人算了,省的折腾,但手指却只更深地插入身上那人的紫发中。

    “给我个……痛快……”

    这样漫长的床上拉锯站简直害人害己,居上位者终是放弃了。

    “拂樱,吾后悔了。”那人进入他身体的瞬间,低低地道。

    尔后,欲望便吞没了一切理智。

    他记得那夜他们二人都很失态,对于同性间的情事,一个是索求无度,得寸进尺,另一个则是盲目纵容,恬然无耻。

    他闭着眼,不记得那人是怎样将他的双腿分开抬高,便感到那热度慢慢地向他体内推进,虽是经过漫长的前戏,然而随着对方的进入,从未曾经人事的私处还是有一种肿胀疼痛的感觉。

    “放松……”那人缓缓地道,同时手指也有了动作,持续安抚套弄着他的欲望。

    前面的刺欲的味道愈加浓重,垫在身下不及抽出的粉色衣袍成了这场情事的牺牲品。

    变换了体位,那人亲吻着他的锁骨,扣住了他的腰,他跨坐在那人身上,无力地任那人纵情,漫长的情事对初尝人事的他来说似乎是负担太大,枫岫的执着让他有些儿招架不住,他只觉得身体似乎已然不是自己的,如同陷入情欲的泥潭,有一种窒息的逼仄之感。

    “枫岫……停……停下来……”他有些儿支撑不住,连说出的话都软了。

    那人充耳不闻,让他有了一丝惧怕,那人执着地在契合无间的肉体间寻觅着什么,那种本能的执着让他忽然害怕起来——这种狂热的情绪似乎随着身体的热度慢慢向他身体更深处蔓延。

    钝痛……钝痛,好似不只是自紧密结合处清晰传来,还从别的地方慢慢痛起来。

    他在极乐中仰首,脊背扬起了个更魅惑的弧度,让那人更深地嵌进自己的身体,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低低地,暧昧地道:“吾给你一个痛快,你拿心来换……好不好?”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点湿润,他翻掌看,手上已经没有了楔子的血色,然而左胸深处,却莫名起了一阵热度,然后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一把扯开外袍的盘扣,粗鲁地揭开左襟,只见内里绿色的缎料上赫然是一点红得发黑的血渍。

    “混账……又弄脏我的衣服……”

    第十四章 鸿福客栈

    世事流转,千百年后,谁又记得谁,好比四魌兵祸,不可谓不惊天动地,数十年后留下的不过也就一片荒芜的漠沙林和一声凭悼的叹息。

    没有什么万古长存,再伟大的死,终归不过长风卷沙,湮没无形,总也抵不过卑微实在地活着。

    比起过去的那些辉煌伟大的事迹,在这么些个市井小民眼里,恐怕也抵不上实实在在香喷喷的一碗白米饭,更比不上鸿福客栈的一壶烧刀子。

    鸿福客栈是这不大不小的镇子上最响当的牌号,镇店名酒烧刀子,烈且醇,风味独特,名震八方,是连关东大汉也拍案叫绝的名品,号称苦境四大名酿,此鸿福客栈第一绝。

    然而镇上的老酒虫们都晓得这鸿福客栈原本不叫鸿福客栈,而是拂记客栈,原本开在漠沙林西百里处,直到有一日掌柜不知从啥地方捡回个伤得半死不活的女人,养好了后竟是比那天后庙里的娘娘还俏的美娇娘,人称红姑娘,后来掌柜便将这客栈搬到了繁华富庶的镇子上,那客栈的名字也由“拂记客栈”改成“红拂客栈”最终红姑娘大笔一挥改作“鸿福客栈”,名头一好,生意跟着翻上个几番。

    鸿福客栈的掌柜据说姓拂,后来因为镇子上很多人给他写帖子写成福老板,居然也就姓福了,福掌柜长于经营,红姑娘漂亮嘴甜善于应酬,客栈的生意一年年风生水起,再加上有独家风味的美酒和菜肴,很快名扬天下。掌柜便又趁热打铁,又在镇子上开了商号和当铺,生意一年红火过一年。

    镇子上的人见福掌柜经营有道,可算年轻有为,红姑娘又能干伶俐,常打趣地对着红姑娘笑着拉长声音喊:“来一壶烧刀子,老——板——娘——”

    红姑娘杏目一瞪嗔道:“姑奶奶我可还未嫁呢——怎又成了哑子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