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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指骨看来,掌柜从前是习武之人,或许从过军?”枫岫道。

    拂樱轻轻抽出手,在枫岫手心写下:“是。”

    “方才为掌柜把脉,发掘掌柜曾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经脉尽断,瘫痪在床?”

    “是。”

    “可是在战场上所受之伤?”

    “是。”

    “在下猜测掌柜过去必然是万人之上,否则这等伤势,早就殒命沙场了。”

    “前尘往事罢了。”

    “那掌柜如今的状况算是恢复得很好——掌柜的心结,可还在过往的家国之恨?”

    拂樱想了一下才写道:“曾以为一生无法放下,然而,当以自己无用之身,行所当行,看到他们醉享太平,虽仍有遗憾,但也觉得未尝不可。”

    枫岫静默了一下,好像是因为他写得太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拂樱心想要不要再写一次,毕竟自己确是不想让他识得自己,所以尽量写得隐晦一些。

    “虽不能全然放下,掌柜心中也算坦然以对,那么掌柜的心结想必不在此。”枫岫淡淡地道。

    拂樱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僵在空中。

    “掌柜的心结……”枫岫道,“可是关乎亲人朋友?”

    “是。”拂樱看着枫岫,只觉得他的心似乎更加清明了。

    “看来是一首诗勾起了掌柜的思念之心——可否告知在下是那首诗,说不定在下能为掌柜尽一份绵薄的心力。”枫岫的声音温润如玉。

    “不必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是阿宝小题大作。”

    “掌柜能宽心便是好事。那么这一副安神丸,掌柜每日饭后服用,若还有问题,那么掌柜可随时到寒山一舍来。”说着枫岫从身后取出油纸包裹着的一份药丸送到他手中。

    “那阿宝到后山去是?”拂樱继续写道。

    “不支开那孩子,掌柜千头万绪,怎能与在下畅谈。”枫岫笑道。

    拂樱取了药,坐在屋檐下,听那风铃在微凉的春风中叮呤作响, 看着远方满眼的桃花,开成一朵朵彤云,忽然好似又回到了好多年前,那时,那人小心翼翼地怀抱着纸笔挪到他身后不远处,一笔一划,埋首作画,于是花香中染上了一抹墨香。

    他抬头看着远山,嘴唇翕动,只是说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言语。

    “枫岫好友,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

    拂樱回来的这几日,红狐一直估摸着他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然而具体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发觉他对天气如何的关注程度更甚于过往,充当书签的红枫换了青枫,每到吃药的时候就跟吃糖一般乐意罢了。

    待到药吃完,拂樱竟然特意告了一天的假,让厨子给切了三斤熟牛肉拎了两挂熏肠去看大夫。

    真是奇了怪了!

    “去看大夫跟回娘家似的。”她忍不住嗤之以鼻。

    枫岫看病一般不收钱,大凡病人看心意送些柴米山货什么就成,拂樱第二次去的时候,恰逢过节后病人多,他便在一旁帮忙,拿方子抓抓药什么的,好容易到了下午,二人才偷得清闲。

    在拂樱把最后一桶水倒到缸里时,枫岫刚泡好了一壶茶。

    二人坐在屋檐下,拂樱接过那杯热茶,茶叶不算好,其他都是顶好的,他在那人手心写道:“下次我给你带一盒雨前龙井。”

    那人莞尔,说掌柜你看这遭病太亏了。

    下一章结局 归去来兮下有樱枫河蟹逆西皮慎入=v=

    第十六章 归去来兮(中)

    “下雨了。”红狐看着屋檐下淅淅沥沥落下的水滴道,她抬头看看远远的天边,雨云愈发厚重起来,便叹了口气,“照这雨势,不知明天送山货的过不过得来。”

    “红姑娘,这个您不用担心。”旁边在扫洒的雷伯笑道,“雨云是从那山边过来的,明个要轮到我们这大雨,山那边就消停了,但是今晚,那定是瓢泼大雨了。”

    红狐点点头,看着那老爷子,心想老爷子年纪不小,中气倒是很足,忽而又想到了自家掌柜,最近好似一下子娇贵了起来,没事就抱药罐子,年纪轻轻,也不知羞,便笑道:“那山雨可是厉害,没准能把山里的屋子给浇塌了——也好,这样他可就没处去自寻……”

    这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红狐一愣之下,只见拂樱已披了蓑衣包了包什么东西匆匆出去了。

    “喂,那么大的雨去哪——”

    拂樱在泥泞的林间小路沿着山边挣扎,一边鄙夷自己一边往山里走。

    山雨果然了得,拂樱紧赶慢赶总算到了山里,拂樱回头看那从山岩丛林间水流汇聚成的道道小瀑布,不由有些儿后怕,好在雨下大前出了林子。

    他慢慢往村里走,满村满树的桃花被这山雨打了个遍,可怜兮兮地漂了一地,拂樱脚踏暗香,循着石头小路上了半山,他抬起头,在雨幕中看到那两棵青枫在风雨中招摇,然后那简陋的屋子便隐在了树影中。

    他记得上次来这儿时,那屋顶已有几处破损,想是年久失修,然而那人说了又不是睡觉看病的屋子,也没甚大碍,他也就不好坚持,然而,今夜这雨,那旧屋恐怕是承受不了吧。想着他摸了摸怀中的布包,那是他自客栈带出的工具,修个屋补个顶什么的……

    他轻轻推开了竹扉,走到屋檐下,忽然他觉出了些异样。

    声音……不,这声音高低起伏,好似——旋律?

    他慢慢走近窗边,借着傍晚的一点微光往里面看去。

    那人随性和衣躺在屋子中那躺椅上,旁边围了一圈高高低低的矮凳,桌子,匣子……然后在这些物事上面以及周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众多大小深浅不一的竹筒,竹管中的水深浅有别。

    屋外大雨瓢泼,堂内小雨淅沥,水滴自顶上渗下,滴落他四周,水珠入筒,奏出悦耳音调。

    那人悠然赏乐,时不时用手指随乐音叩出清晰流畅的节拍。

    拂樱一下子怔住了,连耳边的雨声也忘却了。

    枫岫从来都是风雅俊秀之士,从前他华服危髻,祭舞风华绝代,天河为降,也不曾令他失神,然而如今那人一身霜华,不复往日之神采,他却觉纵是静如一泓秋水,竟也能风姿超绝。

    拂樱不敢再看,从院子里取了闲置的木板和稻草,在雨声中蹑手蹑脚自旁边的矮墙爬上屋顶。

    雨越下越大,拂樱感觉身上已经湿透了,索性把身上的蓑衣除下,枫岫脑袋上那片基本已经被他用稻草和蓑衣盖好了。他原本身手就不差,虽功体是废了,在雨声中几乎听不到动静。天渐渐暗了下来,然而屋中人终是察觉了。

    拂樱看到枫岫慢慢站起身来,抬头看向了上方,继而慢慢走到屋子另一侧,翻出了一盏油灯,摸索着点上了,屋子中顿时一片暖阳。

    “请问是哪路的朋友,在下屋中并无值钱的物事,只苦了兄台在上面挨冻了。”

    拂樱先是一惊,然后心里面又厌弃了自己一次。

    枫岫等了一会,见上面没有动静,也没有回音,好似有些儿惊慌,拂樱听见他在屋子里好像撞翻了什么,心中一动,往屋檐边一看,那人已经推开了门,走到院子间,也不打伞,任那雨把他淋了个透,只呆呆仰着脸看着屋顶。

    拂樱不知怎的,看他那样子自己却只趴在屋顶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也屏住了。

    二人就这么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任雨淋着。

    枫岫的神色看来很古怪……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有些儿——茫然无措?还有着别的……什么……

    枫岫得不到回音,在雨中原地转了一圈,最后面朝着那方才他没记得关上的竹扉,然后怔怔道了句:“雨太大了……别走……”声音低低的,几乎被雨声给湮没了。

    拂樱胸口忽然很闷,然后他看到那人的青衣湿成了深深的墨色,贴在瘦削的脊背上,格外寥落。那人静默了一下,慢慢往竹扉走去,好似要出门找寻些什么。

    拂樱霎时觉得心口被什么揪了一下,说不出的难过,“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枫岫愣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拂樱几乎是从屋顶滚落下来,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枫岫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眼中神采熠熠:“福……掌柜?”

    拂樱上来牵了他的手,就好似往常一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是我。

    枫岫的手很冷,他的手却是暖的。

    二人入了屋中,拂樱在厨房中找寻了些未湿的柴火,抱入方才补好的屋中央,生了一个火盆。

    屋中有了温度,拂樱抬眼,便看见枫岫背对他褪下了衣袍,露出了一大片光裸的脊背。

    枫岫比以前要消瘦了些,那种傲骨嶙峋的风华却更胜以往。

    “福掌柜,你也别忙活了,脱下衣服烤烤吧。”

    拂樱接过枫岫递过来的衣服,放在火堆旁,这才觉得背心也凉了,于是也脱了衣服放到火边。

    “不介意这简陋的话,一起过来睡吧。”枫岫说着,随手扯下了脑后的发带。

    拂樱看着枫岫修长的手指在紫色的发丝中捋过,湿润的发丝贴着漂亮的身体曲线,慢慢滑下,说不出地撩人心弦,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儿发烧。

    “嗯嗯。”他哼了两声算是婉拒。

    那人也不勉强,只笑笑自己滚进了被子,拂樱看他整个人裹进了被子,不由缓了一口气,既而又懊恼起来——这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怎地这样别扭!

    “哎哟……福掌柜,在下的老毛病又犯了,劳您上来帮忙活一下血成不。”

    。。。。。。。。。。。。。。各种苦逼炖肉不成于是只能先这样了的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