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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倒钩案玄印掀罗帏

    多玛与素娥入酒家坐定,望着栏外的烟花簇锦、人声鼎沸的世界心情分外开朗。洛阳的夜,在万灯的闪烁照耀下活像白日一般,城中最高建筑点的隋帝高瞻远瞩,望着太平盛世指点江山。

    二人吃了两角酒后,素娥道:“多年不曾闻过酒香,乍一品起,免不怀旧。”多玛道:“姊姊的旧事我很好奇,不妨借此良辰叙述一番,好教我与你解忧解忧。”素娥道:“妇道人家的事自是如此,如果我有子嗣,也便如你一般大小。”痴情地凝视着多玛,“他也有半分外籍长相,就如你轮廓深邃一般。”多玛笑道:“你是我姊姊,怎会有我这般儿子?况且你这等妖艳物件儿作了我娘,那我自会不干。”

    素娥捡了油菜来吃,道:“姑且打一比方,你还作真,我哪里有甚么儿子?十几年来,男人……甚么味儿都未闻过。”说着神情与身体均陷入‘沉思’。多玛心中暗喜,心想今夜必要将此尤物正法,不免初涉中原走这一遭,问道:“姊姊‘寂寞’?”素娥黯淡道:“何止寂寞,委实寂寥啊!”多玛道:“姊姊若觉无趣,你我二人今夜痛饮一番,酒入愁肠,便可将这人世间的愁恨一一排除,岂不甚妙?”素娥再饮一觥,只笑了笑,便说道:“我入清泉寺修行十几年,出来后的第一杯酒居然与了你这小子。”多玛道:“若无弟弟我,姊姊何来这第一杯酒?想必遁入空门一辈子,荤腥不沾,却一辈子不能修成正果。只因你心尚有挂念,时时不肯放下,皈依佛法,只一时逃避,强行遏制自己,不到人老之时不生出些个鲜见顽疾才怪!”

    素娥道:“这你便错了,你瞧我像作了病?”

    多玛道:“其实无病更可怕。”素娥问:“怎地理解?”多玛道:“你整日被佛法熏陶却不被佛法所染,实质相证你内心积郁至深,业障消除不尽,如不设法自救,人祸旦夕啊!”

    素娥听得心下沉重,忙问:“你怎地与他所说相似?”多玛问:“他是谁?”其实心中早有明数,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师父是谁?这些话也是从他那里悟出来的,心想:“我哄骗姊姊的伎俩居然被师父先用。素娥待会问我师父与何处,我怎地圆谎?”

    只素娥并未半点提及玄印真人,恍惚地说道:“这人是个老相识……”多玛见她刻意绕开,连忙劝酒,“姊姊再饮一杯与我,庆祝眼下盛世太平。”素娥把盏问道:“现今是何年代?”多玛道:“隋帝登极,天下终于一统了!且不论是谁在位,只咱们吃得上一口饭,他便是好皇帝。来!弟弟先饮了。”

    话休烦絮。二人把盏千杯,早已胡醉,多玛教店家安排房舍,洗漱沐浴,茶汤侍候,一切俱已完备,便搬动无了神智的素娥入了罗帏,二人置身于床榻,所到之处无所不制,春宵一夜,自有妙处。

    且说段子陵单独只游走于市间,胡乱玩玩赏一阵,只吃了碗清面,便也赶着回了寺中。

    玄印自辅寺中居士做完法事,经慧明亲自引路,二人通幽来至土地庙后的菜园子。素娥的房舍上了锁且里面漆黑,并不为怪,慧明亲自敲门,几声下来,无人响应,想其已入睡,便折路而回,来至土地庙外的僧房来询问原由,监管弟子出了房门拜道:“今日我已禀明姑姑夜间有人前来拜访,她已应了,现下又怎地不在房中?”慧明与玄印无话可说,二人便同回一间舍下,秉烛畅谈,彻夜未眠。

    至第二日清晨,段子陵依例去问师父安,入了房舍,只听玄印开口问道:“你与多玛昨夜游赏如何?可曾撰了道本来与我?”段子陵呈交道本交与师父观毕,玄印道:“你这上所讲,将灯喻成妖,灯,浮华迷眼,使人迷乱,与妖本质无别。可你怎地忘了它的优处?可见你尚未悟出道乃何意啊!”

    “弟子有罪。”段子陵跪着说道:“弟子觉得万物本有善心,互有阴阳,无可论证!这道本我本不想作,可师父交待,我不得不潦草而论,以衍其务。弟子有罪!”

    “起来!”玄印听得这些并不恼怒,心中反而欣喜,别事不论,却说:“我且问你,多玛为何不与你同来?”

    段子陵道:“他昨夜遇事,恐今日晚回。”手心里暗自捏了把汗。

    但听玄印道:“知道了!你下去罢!”段子陵再拜,方才回舍。

    事后,藏于内堂的慧明走将出来对玄印道:“贫僧今早去园子走了一遭,素娥姑娘并未在房内,床铺被褥完好,恐昨夜未归。”玄印心中已知根底,说道:“此事终究透了风声,多玛年数已不小,理应见见才是。”

    慧明道:“或许他们母子相见,早已心心相印,彻夜不归,共叙亲情,也无不可。”

    玄印道:“只是这弟子也太无规矩,私闯贵寺禁地,令监院烦絮,作为师父的在此也过意不去。”慧明即刻作了回揖,“真人不该如此说话。不过此事尚未查明,待令徒归来之时问个明白,如若真是母子私下已会见,便教他们尽早了了这段凡尘,认祖归宗便罢。”玄印点头道:“理应如此。”

    且又说多玛与素娥已成了床事,生米既熟,二人便都解去了思春之苦。偷着回到寺院,多玛整日捉蛐蛐,抓蚂蚁,玩乐一如往常。经师父玄印几次召见,都未将素娥之事吐露,玄印倍感诧异,心想:“你怎地还不承认与素娥私下会面?”便说:“我等叨扰清泉寺久矣,应继续赶路,不过现下只有一事尚未料理,待寻个机会,教你与为师共同去做。”多玛点头答应,回到舍下却想:“我与素娥还没快活几日,你这老子便要走,敢情是素娥与了我,对你这老姘头冷淡不理。趁这几日光阴,我须与素娥多‘交际交际’。”当夜便又私下会面情人去了,浑身通泰,不在话下。

    当夜,玄印急召段子陵入室,玄印盘腿于炕梢,监院慧明立于地上,二人的肃穆教段子陵感到空气顿时冻结。

    “起来说话!”玄印硬起语气来,见段子陵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己,只一味地暗中观望慧明。玄印托着茶杯,递给慧明一个眼色,慧明只点了头,待滋润了一口茶水后,便道:“我们在清泉寺叨扰久矣,这些日子,你做了些甚么?”

    段子陵道:“弟子早午晚三节课无一不落,闲时与寺中小师父打理山门果实,压腿等基本功也不曾撇弃,再者便入睡前坐禅约有半个时辰。”

    玄印点头道:“我等道士常年闲游在外,最忌讳的便是不按时练功,据你所说,这些事情你均已做到,为师欣慰。可你知睡前坐禅是甚么缘故?祖师为何立下此等熬人规矩?”

    段子陵道:“三省吾当日之身!”

    玄印再问:“可你真的做到了?”段子陵心下有愧,知晓了师父说的是素娥的事,便道:“三省吾身何尝不易,却能做到有所改观,委实难也!弟子尚不能从后者,愿师父惩罚。”

    玄印道:“你无罪,但有过。正如你之前所说,是否能有改观,若说惩罚,那要看你改观得如何了。”

    “是!弟子知道了。”当下对师父再拜,起身对慧明示意过后,便将前几日与师弟在洛阳花灯会上见到素娥的情节描绘了一番,才续道:“徒儿不知罪过,愿求惩罚!”

    玄印下炕提鞋,着了件黄袍子,掸了掸拂尘,缓缓道:“子陵啊,你这拘小节而坏大义啊!作师父的不与你此教训,将来之路必会留隐重大阻碍,你……知道了?”

    “弟子明白!”段子陵再度跪拜。

    慧明道:“真人网开一面,令徒年岁尚轻,日后自当通慧。”

    玄印横手示意道:“我必严厉,方能育人太虚观十一代弟子段子陵,即日起,不可修学本观大宗法门,逐于思过崖修学道本,直至本道传位之日,方可归山!”

    “真人……求超生!”慧明佛揖再度衷心恳求,但也无济,玄印开口便成门规,一字千金,说道做到,“本观丑闻,无法令老和尚直视,本道自去菜园将不肖弟子清理门户!”行将到段子陵面前,狠狠地一脚踢了过去,段子陵根本不运用任何功力,直被踢得嘴角流血,玄印临行时并留下一句:“还不收拾行囊?明日折路返还大理,定教你好看!”

    慧明哪敢教玄印单独而去,立即吩咐自家弟子安抚段子陵,自己紧随着玄印探路投向菜园。

    二人并未惊动寺中僧人,一路照明进了院子,土地庙的小僧见监院与玄印似有急事,哪里敢上去相问,只一路放行便是。

    房舍中并未着蜡,黑漆漆一片,却听从内屋传来一阵窃窃的欢愉,“这里水滑脏乱,你掏个没头!”

    “我就是喜欢着毛茸茸的物件,不知你抹了甚么香水,这穴里怎地香喷喷的?难道特勾引我,教我舌尖舔你个瘙痒?”

    “敢情是那垫下处的子水洗过后的味,却说我刻意抹了东西从花灯节过后你便夜夜来此,你师父不知么?”

    “你现下与我快活,怎地还挂念那老头子?”

    “咱们话说在前头,我与了你之后,你定要带我去见见他,我这事若是不急,定先与你做上几个月都成。”

    “老爷子近日便要回大理了,不知赶着这么早回去作甚?蓬莱岛的墓地都安排妥当,难道赶着去睡?我才和你快活几天……真他妈想不明白!”

    窗外的慧明来时便已熄了灯,一直按捺着玄印,千万别为了一时的怒气把这自家事给挑大,可怎知多玛的随后一句话终于令玄印忍无可忍,“我再替你补一句罢!他也没几日活头了,活生地教这群不肖徒给气死了!”

    屋中的多玛浑似中了邪,一个惊吓险些抽搐了过去,素娥在后捶背忙道:“你也不小心,来时露出马脚,被你师父察觉了!”多玛道:“师父……师父……我今日便是死了……素娥,你我来世再见罢……”右掌早已备好,直扑自己的面门,可掌风刚刚带到却突然停了,“我死后留你一人在世便更孤独,你不如随我而去,你我黄泉作个舒坦鬼,不也甚好?”说着左爪淌着血渗入素娥的下腰,右爪成双勾便要结果了素娥。

    这时玄印与慧明早已踢门而入,先是听得多玛要自尽,玄印痛苦之下,简直是求之不得,但转瞬便听得多玛要杀素娥,便抢上前去,左掌吐气拨开帷帐,右掌早已伸入,直拍在了多玛的身上,只见素娥腰间流着血投入自己的怀里,哭道:“真人救我……”

    多玛忍着痛,心中大骂:“无怪我从小到大敬仰这个师父,没想到却是一个衣冠禽兽!今日我便与你决战,但死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