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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相逢

    “重乔……水……”

    名叫重乔的厮立时就清醒了过来,摸索着去给躺在上刚刚清醒过来的少年倒了一杯水。

    “四爷,您终于醒过来了,感觉怎么样?”重乔的声音有些不稳,显然是刚刚哭过。

    他一边服侍着上的少年喝水,一边继续抽抽噎噎:“四少爷,你都昏睡了四五了……”

    “大夫都您没有救了……太夫人也没有再来看您……还以为您真的不会醒过来了……”

    此时是黄昏时分,屋内没有点灯。

    嘉懿堂的朝向不是很好,过去有个人就常常抱怨,这屋里太黑,总是很早就要开始点灯。

    少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夕阳,神智逐渐清明起来。而后让重乔去点了几盏灯。

    银缸上的蜡烛被点亮,室内也明亮起来,这里是他少年时一个人住着的嘉懿堂。

    而后他问重乔,“徐家五姐送过来的药呢?你方才服侍我吃了么?”

    忠心的厮却挠了挠头,疑惑道:“徐家五姐?您是定国公府的五姐,淮邑乡君吗?”

    “您和她不是没有往来的么,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淮邑乡君?没有往来?”少年英气的眉毛皱了皱。但是他到底是久病初愈,话也没有力气,话中的疑惑和不满,也并没有那么明显。

    重乔浑然未觉,自顾自地往下:“徐家的五姐虽然是庶出,可是从养在定国公府周太夫人膝下,后来进了宫当了贞静公主的伴读。”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是我听她长得十分漂亮,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而且子也很好,封她为乡君的圣旨里她‘温婉贤淑,知礼**’,整个燕京城都传遍了。不瞒您,咱们府里的下人也都知道,都很想见见这位乡君呢。”

    “温婉贤淑,知礼**。”

    这两个词在少年的唇齿间过了一遍,而后他轻轻笑了起来。

    *

    这一场疫病,如前生一般,直到八月底才结束。

    沛柔曾想让林霰也去帮忙救人,他却拒绝了。他的医术原来就是为了一个人而学的,可那个人没有能够等到。

    林霰不是她的下人,她没有勉强他。

    沛柔在九月中旬才被许出门,往香山院去探望李嬷嬷。

    李嬷嬷在给外祖母做贴侍女之前,也是乡野间穷苦的出。

    这几年体渐好,就在院里开辟了一块藏,每劳作。沛柔问过郭大夫,听这样反而对她体更好,她也就随着李嬷嬷高兴。

    也因为这样,香山院和前生沛柔在时,自然是很不同的。

    前生沛柔和纭在时,院中只有一棵不知道多少年聊红枫树。

    她和纭都没有心力打理院子,整个院自然也就很颓唐。甚至已经过了赵皇后的孝期,院中的白布也没有撤去。

    那时候沛柔觉得,她的每一都不会有明,她很快就会去见她的家人了,所以又何必麻烦。

    李嬷嬷在的院子却是生机勃勃的,除了那棵叶子已然比二月花更红的枫树,院中还有一架紫藤。

    现在虽然不是开花的时节,可李嬷嬷手巧,拿碎布做了许多绢花挂在上面,也是好一番闹。

    前生她连花也不会养,到她手上,不是浇多了水就是忘记浇水,没有能活过一季的。

    今生偶尔过来这边,听李嬷嬷种田的事,也觉得很有兴味,时常也会自己动手。如今要问她农事,她倒也能答上来几分。

    因为时疫的事,她已经许久没有来看过李嬷嬷,此时和李嬷嬷自然是有千言万语要。

    今她的心实在很好,妙语连珠,逗得李嬷嬷连连发笑。

    才喝了一盅茶,却忽然听见有人叩门。纭此时在厨房里忙碌,李嬷嬷吃她做的胡辣汤。沛柔就笑着站起来,打开了院门。

    齐延坐在马上,前来叩门的是他的厮。她认得的,是前生齐延得时疫时为她送药的重乔,许多年没见了。

    齐延看起来比三月里更清瘦了一些,大病了一场,总归是有些消耗的。

    他今没有穿直缀,做书生打扮,而是穿着武饶戎装,上佩了剑,看不出来是要去做什么。

    果然不需要她求药、送药,齐延也能从疫病中恢复过来,看来前生的确是她多此一举了。

    他的样貌生的实在好,此时是黄昏,他背着光坐在马上,夕阳使得他的鬓角泛着淡淡的金色,和沛柔记忆中前生四月马球场上的他几乎可以重合。

    恍如隔世,的确如此。

    前后两生,她从没有盼望过会在这个院里遇见他。

    可不盼望,并不代表她没有想象过。那时候她想象的场景,居然和今差不多。

    在一个清晨,或是黄昏,她听见有人叩门,而后站起来打开院门。迎面就是她深的那个人。

    她没有衷可诉,因为那个人全然都明白。

    重乔今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叩门的手停留在半空,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沛柔没有理会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在了齐延上。

    齐延却笑着打趣他的厮:“重乔,这就是你一直想见的仙女,定国公徐家的五姐,淮邑乡君。你觉得如何?”

    沛柔没有理会齐延方才的话,若她没记错的话,这恐怕还是今生齐延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笑。

    他当然不是没有笑过,但他的笑意从来都是对着别饶,每次他在沛柔面前,总是一副非常冷漠的样子,好像前生是她亏欠了他似的。

    齐延不喜欢他的母亲,但她不得不,其实他和她还真是很像的。

    院中的李嬷嬷已经开始询问沛柔到底是谁来了。沛柔回头应了一声,而后把目光落在重乔上。

    重乔到此刻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红了脸,低着头结结巴巴地道:“徐……徐五姐,啊,不是,淮邑乡君。我和我家少爷路过簇,想麻烦您,讨一碗水喝。”

    沛柔就笑了笑,转从院中石桌上的茶壶中倒了一碗给他,“快喝吧。色渐晚,早些回府去吧。”

    不管齐延前生对她怎样,重乔一直是对她很好的。每次她想让他帮忙传递些东西或是口信给齐延,他总是能把事办好。

    有一次齐延烦不胜烦,问沛柔到底给重乔灌了什么**汤,沛柔就笑着答他,“谁让我生的比你好看。食色也,众生平等。”

    此时重乔也有如被她灌了**汤一般,拿着那碗茶,就咕咚咕哓喝了起来,一口都没想起来该给他主子留。

    齐延从马上下来,盯了重乔一眼,他才反应过来,苦笑着对沛柔道:“乡君,您能不能行行好,再赏的一碗茶,我家四爷还没喝呢。”

    沛柔看了齐延一眼。

    原来是不想给他喝水的,看重乔实在可怜,还是回替他又倒了一碗茶。

    笑道:“这可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若是你家四爷独个儿过来,可喝不到一口茶。”

    重乔正愣愣地摸不着头脑,李嬷嬷却听见了方才沛柔的话:“意姐儿,瞎什么呢。”

    “过路的人讨要一碗茶能算得了什么大事,与人行善,也是给自己积福。”

    沛柔就回头,温柔地答她:“我知道了,嬷嬷。”走进院中,又重新倒了一碗水。

    她再回过头时,却见齐延已经进了院门,没有等她话,齐延先躬给李嬷嬷行了一个礼:“不知道您的份,不敢随意称呼。”

    “晚辈出诚毅侯府,和乡君是故交,没想到今路过,居然也能碰到乡君,实在是很有缘分。”

    她什么时候和他是故交了?

    她觉得今的齐延很奇怪,有些像前生她认识的那个见了谁都一样温和的少年。

    可今生他在她面前可是从没有温和过的,反而总是很冷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齐延只是病了一场,怎么连子都改了。

    不过比起冷漠的齐延,总是这样的齐延她更熟悉,也更好应付。

    也许是因为齐延的样貌生的不错,装束也很得体,这几句话更是的很谦逊,李嬷嬷就忙从摇椅上站起来。

    笑道:“原来是侯府的公子。我不过是从前服侍过乡君母亲的下人罢了,您实在太客气了。”

    沛柔却忙搀了她,道:“您不是下人。意姐儿过,往后会如孝敬外祖母一般孝敬您的。”

    李嬷嬷就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她不知道齐延在簇做什么,怎么会路过这个偏僻的院,但她觉得他是时候该走了。

    “齐世兄既然无事,喝完这碗水就早些回城吧。色将晚,恐怕夜里行路不便。”

    齐延笑着接了她那碗茶,一饮而尽之后道:“今乡君可也要回城?不如与我同行,我边带了几个厮手都不错,这样也更安全些。”

    沛柔正要拒绝,李嬷嬷便道:“若能如此,便是最好的。近来时疫病刚止,我听这段时乡间的道路颇有些不太平。”

    “今在这里呆了也有许久了,再不回家,你祖母该念叨你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沛柔不依:“意姐儿边有父亲给的亲卫,以一当十没有问题。更何况纭还在里面忙碌呢,此时便走,难道要将她撇下?。”

    她看了齐延一眼,“齐世兄想必没有空闲,能在簇等我。”

    齐延却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来,掸去了衣上的灰尘。

    悠然对李嬷嬷道:“我今并不赶路,等一等乡君也无妨,正好和您老人家几句话。”

    一旁的重乔也看傻了眼。

    这个人……今也实在太奇怪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