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小说网 > 网游动漫 > 干部子弟 > 干部子弟第46部分阅读

干部子弟第46部分阅读

    能在这胡说吗?我看你的世界观是真的需要改造了。”刘毅重新站起来,低声说:“我没有不满。我是想说我们老家很穷,没有电影上那么好,穷山恶水的,雁北地区是山西最穷的地方。”他刚一说完,大家都觉得这话不对劲,赶紧看工宣队头头。工宣队头头说:“你不要在这散布这些言论。苦又怎么啦,正因为苦,才要你们这些年轻人去锻炼改造。特别是你们这些人,到那里好好接受改造,反戈一击,背叛自己的家庭,争取成为可以教育好的青年。”他又说:“刘毅,我听你这话有问题啊,你是不是对响应他老人家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有抵触情绪啊?我告诉你,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带着这样的思想情绪去插队落户是很危险的。你这样走,我们很不放心啊。年轻人,不要有别的想法嘛,你老子是你老子,你是你,他自杀是自绝于党和人民,他死有余辜,但是你还是你,我们决不会把你和他等同起来看待,所以这次学校第一批插队就把你安排进去了,说明我们对你的改造还是很有信心的嘛。你可别辜负了工宣队和全校革命师生对你们的厚望,我们可都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呢,你知道吧?”

    大家都看刘毅,刘毅板着脸不说话,重新坐下来。

    英子还不太明白那个头头说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到怎么把我放在学校第一批插队人员里面了,在他们眼里,我也是属于可以教育和改造好的子女?英子突然觉得非常沮丧,因为她想起了老蒋,想起老蒋马上就要去当兵了,而我却要去那么艰苦的地方去插队,我们之间的差距太了。

    英子在心里嘲笑自己,这么大人了还爱幻想,人家给你挎包,不过是为了报答你对他的帮助,你自己就在这想入非非,太不靠谱了。

    散会后大家都往外走。很快就要离开北京离开家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大家心里都不知道今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一个小个子女生走在英子的旁边,问她:“你刚才怎么没表态?”英子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表态了。”那女的挺兴奋地说。英子点点头,英子想起刚才这女的的言,她是女生中唯一一个言的人。她不记得她说了什么话,只记得这女的声音特别高,又特别兴奋,就像是在跟别人吵架。“跟你说实话吧,我早就想离开北京了,我大姐去了内蒙,二姐去了云南,家里就剩下我一人了,总算该走了,我就盼着这一天了。”几个人都回头看那女的,英子奇怪,还有愿意去插队的人。“我叫黄一敏。”英子点点头,说:“我叫安玉英。”“我知道,我刚才看见你在插队决心书上的签名了。”她重新打量了一下那人,长得很一般,五官紧凑,皮肤很黄,就是两只眼睛看上去滴溜溜转来转去的,显得特别精明。

    “你们家没人插队吗?”“没有,我们家就我跟我哥俩人,我哥他工作了。”“本来我可以留北京的,因为我俩姐都去插队了,可是我不想留下来,我就报名了。我觉得插队也没什么,不就是苦点吗?我不怕。你看刚才那人没有?”黄一敏用下巴指指走在前面的刘毅,“他肯定怕苦,所以才一个劲地跟我们说那地儿苦,我看他的思想有问题。其实我不应该是去山西雁北的,按理说我应该去兵团,我们家不是地富反坏右,只是小业主,根本算不上黑五类,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把我搁这来了。真倒霉,跟一帮反动家庭的狗崽子在一块。我找了工宣队的人,他们说帮我查查,查了半天,也没人跟我说结果。榜公布了,没办法,只有去了。你呢?你们家出身是什么?”英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张口。这年头私下里很少有人问别人出身的,特别是出身不好的人。可是黄一敏两只眼睛死盯住英子不放,等着她的回答。英子站住脚,看着黄一敏,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家是地富反坏右。”然后又加了一句:“我就是反动家庭的狗崽子!”说完拔脚就走。英子说这话时走在前面的刘毅听见了,他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看英子。

    黄一敏紧走了几步,追上英子,说:“呦,你还生气啦?别呀,我说什么了?你要是不愿意说就别说,自当是我什么都没问。”

    两人就那么走着,谁也不跟谁说话,挺别扭。到了英子家的胡同口了,英子转头对黄一敏说:“我到家了。”“是吗?你们家住这条胡同啊,那还挺近的啊,我们家还得走两站路呢。”英子转过头,正好看见那个刘毅骑车过去。他那辆车出奇的破,车已经锈得看不出原色,车胎上补了好几块补丁,所有多余的东西,包括车后架挡泥板都没了。英子心说这车就是给收破烂的人家都不一定要。

    三 英子的决定

    黄一敏见英子在看刘毅,嘴角撇了一下,说:“你不认识那人吗?他跟我一班的。文革开始后,他爸妈都自杀了。”英子一听这话,看看黄一敏,又转头看看那个远去的背影。“真的?”“那还有假?他爸挨斗受不了,跳楼了,他妈听说以后也自杀了,是割腕自杀,血流的那叫多啊。”黄一敏边说边咂吧着嘴,好像她看见了似的。“这种人没什么可值得同情的,原先是,目空一切,牛x哄哄谁都瞧不起,一出事一下子就趴窝了。我最看不上这种人,一点打击也受不了。人家说老子英雄儿好汉,瞅他爸那样,他的骨头也硬不到哪去。”英子心说要是你爸妈都自杀死了,我看你说啥。“我还听说他们家就他和他妹,他爸妈出事以后,单位连生活费也不给他们了,刘毅没办法,拾破烂卖钱,前些日子他把人家的大字报给撕了,人家说他是成心的,是密探,把他狠揍了一顿。肋骨断了两根,你就看他那倒霉像吧。”黄一敏说着,眼角眉梢都跳动着幸灾乐祸。

    英子看着远去的刘毅的背影,心说这世界上真有倒霉不走运的人。跟他比起来,我算幸运多了。如果说他吃的苦是突如其来的冲击波带来的,那我的苦就是爸妈死后一点点积累的,都是受苦,还是缓着点来的好。

    英子心里乱糟糟的。她走到家门口,又转身往回走。她想到自己一直说要走,这回真的走了,无论如何要跟老蒋道个别。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想今天无论如何要弄清老蒋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英子从口袋里掏出个纸叠的钱包。钱包叠得很精致,分了三个夹层。里面除了几毛钱外,还有她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这张照片在她兜里已经装了一段时间了。从老蒋给她那个挎包以后,她就一直把照片装在身上,想有机会送给老蒋。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送给老蒋的。一来她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像语录,或是笔记本什么的,人家都有,再就是她想送老蒋一件不一般的东西,送了这件东西,她的心里就踏实了,就是明天走了,她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因为把照片送给他,无疑就是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什么都不用说了。

    今天开了会之后,她突然心灰意冷。她不敢想自己的将来,也不敢想她和老蒋会有什么结果。一个出身不好,前途未卜插队的知青,和一个当兵的能有什么结果。她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回报,人家送我挎包了,我应该回赠人家一样东西。

    走了两步,英子从书包里掏出刚才会上的那本崭新的语录,英子蹲在路边,掏出钢笔,在语录的扉页上写道:“送给蒋振国同志,愿我们在不同的战斗岗位上为革命做出更大的贡献!安玉英。”

    写好后,英子努起嘴吹吹那行字,又看了看自己写的字,觉得还挺满意的,就把语录放进书包。她想见到老蒋,如果他对自己的态度很一般,那就把这本语录送给他,让他以为我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只定位在一般同志之间的关系上,甚至可以看作是对于他的馈赠的回报,纯属礼尚往来。如果他有比较热情的表现,那就把相片夹在语录里,一起给他。想到这,英子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学院。

    英子到了学院门口,对站岗的哨兵说:“班长,我找人。”“你找谁?”“我找蒋振国。”“谁是蒋振国?”“就是老蒋。”“你找老蒋就说是找老蒋,还什么蒋振国。”“那人家不是叫他大名嘛,再说叫蒋振国怎么啦?他们不是一个人啊?”“是一个人,可蒋振国是大名,我们这里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大名,都叫他外号。”英子听了觉得这人挺可笑。哨兵让英子登记以后,叫她进去了。

    英子挺高兴,她觉得今天一开始就挺顺,是个好兆头,说不定一会儿能见到他。

    走到没人的地方,英子把两只白球鞋伸到两个腿肚子后面蹭蹭,看到球鞋一下白了不少,又把有些凌乱的头捋了捋。

    刚走没两步,迎面碰上了沈小军。

    小军见到英子并不怎么高兴,他以为英子又是来找他的。“你怎么又来了?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这人怎么不长记性啊?”英子见沈小军一见面就教训她,有点不高兴,说:“我怎么不长记性了?”“我不是不叫你来我家找我吗,叫我们院子的人或者我妈看见,又该是事了。”“我不是来找你的。”英子没好气顶了他一句,刚要走,又站住,说:“嘿,你上次答应去我家把路燕带走,怎么到现在也没见你来,你怎么回事啊,说话不算话。”“我说要去你家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这阵事儿特多,我马上要走了,好多事都得等着我去办,所以就把你那边的事给忘了。”“你要去哪啊?”“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心里还是惦记我,我刚一说要走,你马上就急了,嘿嘿。”“别臭美了,谁爱惦记你啊。”“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英子,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在对待我的态度上有点那个,怎么说呢,有点虚伪。明明喜欢我,还愣是要掩饰你自己。我就不像你,喜欢就是喜欢。你看我一开始就明确告诉你我对你的态度。”英子不想跟他多说,急着要走。就说:“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完了再说吧。”说完她就要走。小军急忙问:“你说你不是找我来的,那你上我们院干吗来了?你肯定是来找我的,见着我不好意思了,就说不是找我的,骗谁啊你。”英子不会撒谎,于是有点结巴地说:“我,我是来找老蒋的。”“找老蒋?找他干吗啊?”“我有东西要给他。”“什么东西?”英子不想理会沈小军,说:“也没什么,就是……”还没等英子说出来,沈小军突然冒出一句:“你怎么才来,老蒋他昨儿晚上走了。”英子一下愣住了,她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忙问:“走了,去哪了?”“还能去哪,当兵走了。我昨晚和我们院哥儿几个一起去车站送的他。”“啊?”英子像被棍子击中一样,傻呆呆地站在那,心里像是有块冰坨子,越冻越结实,直往下坠。“那你没有他的地址吗?”“你开什么玩笑,他昨儿刚走,今儿就有地址啦?得等到他去那安顿好了才能给我们来信。”英子心想,这人怎么走之前不跟我说一声呢。还说我走要去送我呢,真是说话不算数。随即又想,人家是你什么人哪,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要跟你说,凭什么要对你说话算数啊。想到这,她看看小军,说:“我要插队去了,去山西。我这有本语录,送给你吧。”说完英子从书包里掏出那本语录,递给小军。

    小军撅着牙,接过那本语录,说:“诶呦诶呦诶呦,今儿什么日子口啊,怎么想起送我语录了。送语录干吗呀,我们家多的是。你要是送我张照片多好……”英子打断他的话说:“你们家多是你们家的,这是我送你的。”“那倒是,一码归一码,送的和的,那确实是两回事,特别是你送的……”英子说完转身要走。小军急忙叫住英子,说:“唉,你别急着走哇,你真的是大老远过来送我语录的啊,那我还真的被感动了。我总得送你点什么吧?”英子摆摆手说:“不用了。”“别介啊,这么着吧,我请你,请你吃老莫。你定个时间。”英子看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你说的什么啊?什么老莫不老莫的,我要走了,什么都还没收拾呢,我真得赶紧回去了。”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小军朝着英子的背影喊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啊,连老莫都不知道,说你老土你还不服气。”

    小军看着英子远去的背影。心想这人今天好像有点怪。他翻开那本语录,看见了扉页上的那行题字。沈小军把牙齿“的的的”地猛叩了几下,他想了想,又把语录装回口袋里。

    沈小军把车头一掉,去了老蒋家。

    四 咱们不是兄弟,从来都不是!

    走在蓝靛厂街上,打老远就能闻到小酒馆里飘出的浓郁的酒香。

    三年自然灾害以后,国家经济有所恢复,市场物质供应虽仍旧贫乏,买东西还要凭票、本,但总体还是有所改善。65年以后,酒馆的柜台里渐渐有卖卤花生、蒜肠、熏干、酱牛肉、酱驴肉什么的。不知怎么,那些柜台里摆的下酒菜,熟肉制品,是不是因为混着酒香的缘故,总比副食店里卖的要香。酒多是二锅头,或是衡水老白干,度数高,酒味绵香醇厚。

    老蒋几杯酒下肚,卷着大舌头问:“小军,你什么时候走啊?”“快了,顶多再有半个月。”“你呢?”“明天。”小军往嘴里扔了一颗油炸花生米,斜着眼睛看看老蒋,说:“你不知道,今儿有个人来找我了。”“谁啊?”“英子。”他没听到回答,便翻起眼睛看老蒋,现老蒋手里的酒杯停住了。沈小军舒舒服服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说:“嘿,别停啊,哥们儿,喝,喝。”他端起酒杯和老蒋的杯子碰了碰。“她找你干吗啊?”“她说她要走了,给我送这个来了。”小军从口袋里掏出那本语录。老蒋用眼角扫了一下,没吱声。小军打开语录,用胳膊碰碰老蒋,说:“英子那人还挺逗的,你瞧,这上面还给我留言了呢:‘送给沈小军同志,愿我们在不同的战斗岗位上为革命做出更大的贡献!安玉英。’你看,你看啊。”小军见老蒋不看,一边把语录揣进兜里,一边嘿嘿笑着说:“我今儿跟你说实话吧,哥们儿,我们俩都好了好长时间了。好了这么久,我愣是不知道原来英子叫安玉英,你说逗不逗?”老蒋转过头看着小军,现小军的眼睛有点瓷,说话声音也有点飘。“你说的‘好’是什么意思?”“哥们儿你丫装傻是不是?‘好’你还不懂,装!”小军嘿嘿笑着指着老蒋。“好就是好了呗。”小军左右看看,把胳膊搭在老蒋的肩膀上小声说:“我今儿还跟你说一实话,那什么,我把英子‘上’了。”老蒋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他把小军的胳膊从他的肩上拿下来,转过脸,贴近沈小军的脸,两只眼睛在对方的鼻子、眼睛处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幽幽地说:“你丫喝多了。”“我喝多了?操,别人说我喝多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点酒算?啥啊,我还能再喝一瓶!”“什么时候?”老蒋低头蘸着酒杯里的酒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字。“什么什么时候?……哦,你问那个,哎呀,这具体什么时候你问我我还真说不上来了,就上个礼拜吧。那天正好他们家没人,他哥去上班去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啦,我们俩一下就那个了。”小军趴在老蒋的耳朵边,压低嗓音说:“你还记得原先咱们去看老郭他们两口子干那事吗?”老蒋往边上躲了躲,摇摇头,小军继续说:“你可别跟我说你忘了啊,装!那个时候我就奇怪,不对,是咱俩一起奇怪来着,你说这男人跟女人干吗要干那事啊,你还记得吧,那会儿咱俩还讨论来着。现在我才算是知道了。美啊,真他妈美啊。如果这男人活着没干过那事,那可真是枉活一世了。”老蒋的头都快趴到桌子上了,他不说话,只是不停端起酒杯往嘴里灌酒。“嘿嘿,而且这事有瘾,我‘上’了一次还想‘上’,嘿,不瞒你说,我们一共干了两次。”沈小军的嘴快咬到老蒋的耳朵了。“我准备在走之前再找机会来一次。你说我不害怕吧,其实我也害怕,我这人你知道,一向比较谨慎,就是不打无准备之仗,非得英子本人乐意,非得她那个哥哥确实不在才行,反正得有十足的把握,否则我就成不了事。你别看我,我再说一遍,非得英子同意我才会干,否则我不干,那不成了嘛。”“你是说她乐意?”“当然乐意了。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啊,英子那妞啊,怎么说呢,跟我还真的是第一次。我听人说过,女的是不是第一次一试就知道了,不光是要见红,有的女的不是雏了,还装,就在见红上下功夫。英子是真的第一次。我刚一进去的时候,差点没把她疼死。唉呦,你说人家把第一次都给咱了,咱能辜负人家吗。所以我就奋勇作战来着。一共弄了两次,每次都上了三回。对,就三回。我跟你说特逗,你看英子挺老实吧,没想到丫可会哼哼了。你说这女的是不是都这样啊,只要男的一上身,就开始喊唉呦,变着花样地叫唤。而且你看这女的表面上不一样,其实骨子里都一个德性,丫叫唤那声跟什么似的,我怎么跟你说呢,对,就跟那老郭他老婆叫唤一样一样的。我都直担心,我真怕她那叫唤把他们院里那姓侯的那家人给招来,那家那女的多尖啊,好,人家可是有经验的,一听就明白我们俩在里面干什么了。”老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停止喝酒,问小军:“那你将来打算怎么办?”小军看看老蒋,问:“将来?你说的将来是什么意思?哦,你是说我要跟她结婚是吧?这哪儿跟哪儿啊,哪儿可能啊。我们连朋友都谈不上。其实我根本看不上她。英子那人长得还行,人也挺好,可惜她不是咱们这圈里的,一起玩玩还行,要说我跟她真好那怎么可能呢!我跟你说吧,就是咱们院最差的,你比如说齐家的那几个闺女吧,我是打比方啊,就比如说我要找我最恨的齐家的那几个闺女中的一个,我都不会找她的。为什么?这还有什么为什么,我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啊。她家是什么出身啊,封建官僚,她就配找那偏头什么的主儿。这可是个原则问题,大方向问题,绝对不可能混淆的。我估计我这一走,她一去插队,我们俩的事就彻底完了。这也好,省事。”沈小军用手轻轻推推老蒋的脸,笑着说:“我知道你瞪我什么意思,你也喜欢那妞是不是?从打咱们第一次上她们家刷夜我就知道了,你说什么事能逃得过我的法眼。可没办法,她喜欢的是我,上杆子的往我身上贴,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其实一开始我根本没想跟她那个,是她勾引我的。你看你还不信,就是勾引,也赶上我的意志有些薄弱,人家一勾引我就投降了。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兄弟我没二话,把她让给你,不过她喜欢不喜欢你,愿意不愿意跟你那个我可就不清楚了……”沈小军的话还没说完,胖脸上结结实实挨了老蒋一拳。老蒋练过武功,这一拳比一般人打得就多出十分的力量。沈小军吃了这一拳,身子趔趄,尖叫着站起来刚要还手,老蒋又一拳狠狠打过来,把他打倒在椅子上,椅子向后翻倒,小军一个后滚翻躺在地上。

    老蒋抬脚就往外走,一只椅子挡住他的去路,他抬起脚狠命一踢,椅子打在另一个人的腿上,那人高喊了一声:“疯了你吧,找死啊!”老蒋举起椅子砸过去,那人“妈呀”叫了一声,一低头,椅子砸在墙上,那人慌忙跑出了酒馆。

    沈小军晃晃悠悠站起来,指着老蒋的背影高喊:“嘿,姓蒋的,你打我干什么?你丫真不够意思,我就知道你会嫉妒,还真让我说准了,为他妈个女人你打我,你不是我兄弟,你丫不配!”

    老蒋已经走出酒馆,听到这话,转身回来,抓起桌子上剩下的半瓶酒“咕咚咚”一饮而尽,然后指着沈小军说一字一句地说:“你记住你这句话,咱们不是兄弟,从来都不是!”说完老蒋大踏步转身就走。有人以为这人准是喝醉了撒酒疯,可是仔细看他,现老蒋的脸色铁青,身体绷得笔直,走路的步伐稳健,看上去没有一丁点醉意。

    五 天大的秘密

    路燕一觉醒来,现只有她一人在屋里。她在床上又躺了半天,也不知道几点了。要不是肚子饿的咕咕叫,她还想继续躺下去。

    她起来以后,一边刷牙,一边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先填填肚子的东西。盘子里只有两个隔夜剩下的玉米面和白面混合蒸的“金银卷”,还有一碗包谷面糊糊。路燕气得把锅盖狠狠往桌子上一扔,骂道:“小气鬼,老也不买早点,光给我吃这些剩饭烂玩意。”路燕在想有多少天没吃油饼了,想着想着,她真的生气了。这家人是怎么搞的,明摆着赶我走啊。原先我刚来的时候,他们家还隔三差五的买个油饼,吃个炒肝什么的,现在倒好,光吃玉米面了。

    路燕不叠被子,凭什么要我叠被子,我没吃饭,我没劲,我就不叠。赌了气的她还过去有意把那一堆枕头、被子抖得乱七八糟。

    她在厨房翻了半天,找到两个鸡蛋。她给自己煎了两个鸡蛋,临出锅的时候,还往锅里滴了一点香油。一时间,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香喷喷的气味,这气味都快把路燕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路燕慢慢地吃完她的早餐。她不着急,反正也没什么事。那两个鸡蛋不经吃,一会儿就吃完了。吃完鸡蛋的路燕望着盘子了一会儿呆,食指横过来,把盘子里剩下的那点汁都刮着吃干净了,看见还有一点渣子,忍不住又用舌头把盘子舔了一遍。最后把手指头咂吧干净。她伸了个懒腰,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她隔着窗户看看外面。院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西屋那家人都上班去了,产假到期的戴梅,早上上班以后,就把孩子送到她妈家去,让她妈给看着。

    路燕觉得有些无聊。她不想以后怎么办,因为想也没有用。她现在又不想插队去了。我干吗要插队去,反正也没人知道我在这,学校和街道上找不着我,我就在这呆着,耗到英子走了以后,我就成这家的主人了。至于安玉海是什么态度,她连想都不想。他得养着我,路燕理直气壮地想。他不仅要养着我,还得给我吃好的,穿好的。我就赖在他这了,他能怎么地!

    路燕希望英子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不回来才好。

    路燕转到英子家堂屋的柜子前站住了脚。她打开柜子,翻了翻,现里面除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外,也没什么东西。

    真穷,家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路燕又回到英子房子里。英子房子的墙角放着一个老式厚重的樟木箱,打她住进这屋子起,她一直就想看看那木箱里面装的是什么。

    木箱上了锁,是那种很小的锁。这难不住路燕,她找了个卡子,在锁孔里面捅了捅,锁被打开了。路燕挺高兴,心想早知道这么好开,我早就打开看看了。

    箱子里没什么东西,唯一能让路燕看得上眼的是一块大的灰色兔毛围巾。这种头巾路燕曾经见人戴过,尽管围巾已经有些缩水,可看上去比街上那些眼下正时髦的拉毛围巾的质地要好得多。这种头巾是五十年代苏联流行的样式,上面有镂空的花纹图案,有点像毛披肩。路燕的手顺着围巾模了模,感觉就像婴儿的肌肤一般的柔滑。路燕将围巾戴在头上,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她觉得她戴这条围巾特好,这要是戴出去走一圈,真能震倒一大片了。路燕决定一会儿就戴着它出去。或者我戴着它回姓赵的那家让那几个孩子瞅瞅,别看你们家是高干,这种头巾你们有吗?!她有点奇怪,这么好的围巾英子怎么不戴,是不是舍不得?这种人家的孩子就是小心眼,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宁愿藏着掖着也不往出拿。

    这条围巾改变了路燕对英子家的看法。原先以为这家穷,没什么好东西呢,结果这一找,还真就找出点存货了。路燕又翻了翻,现在箱子底下有一个铁盒子。

    这是一只银盒子,只不过路燕不认识,以为是一只铁盒子。盒子上考究的浮雕花纹已经成了黑色的,显出它的年代悠久。

    路燕打开了铁盒子。

    里面没什么东西,有一张折叠的黄的纸和一张类似卡片一样的东西,另外还有一枚勋章。路燕拿起那枚勋章,勋章是八角的,中间是个圆圈,周围呈放射状又是八个角,勋章的上面是个红白道相间的绶带。路燕对勋章不感兴趣,她把勋章扔在一边,然后打开那张纸,纸有八开大,纸的右边是一行竖着的繁体楷书,路燕看着,不由得念出声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任状。任命安选麟为6军第三十七师第一百一十旅步兵团少校团副此状。蒋中正、何应钦。中华民国三十二年十月十一日。有些繁体字路燕不认识,她念的磕磕巴巴。随后她又拿起那张卡片,卡片上面有一张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军装的中年男子,下面还有编号。照片的上端写的姓名还是安选麟。卡片的另一面是另一个人的照片,这个人留着八字胡,路燕觉得这人好像有些面熟,她想了一会儿,但是想不起来是谁。照片的上端是横着的一排字,上面写着:总理遗像。左面竖着的几个字是:“革命尚未成功”,右面的几个字是:“同志还需努力”。下面还有一个框框,里面有几行小字,那几行小字还有个标题:“总理遗嘱”。

    总理?总理不是姓周吗,跟这人不一样啊。

    路燕拿着那两样东西看了半天,她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她好像觉得这两样东西应该和一件什么事情联系在一起,可那是件什么事情,她却想不起来。突然,她把那张卡片翻过来看了一下,她看见一个大大的青天白日旗印在那张卡片的另一面,同时,她看见那个旗子下面赫然写着几个字:国民党党证。

    “唉呦妈呀……”路燕就像碰到一个烧得通红的火炭,猛地把那个卡片扔在地上。

    这一下她明白了。凭着她十五岁的年龄所积累的所有知识和经验告诉她,她刚才打开的是国民党的委任状、勋章,还有国民党党证。

    怪不得那张照片看着眼熟,路燕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叫孙中山的照片。

    路燕清醒后的第一个反映是拿着这些东西到外面去,叫所有的人都来看看,这是一家什么样的人家。这表面上装的穷不?唆的兄妹俩还藏着天大的秘密。

    路燕想起来,去年她曾经看见一家被红卫兵抄家的人家。那家的女主人据说是国民党特务。路燕清楚地记得,那女的长得眉清目秀,尽管被剃成阴阳头,被打得皮开肉绽,还是掩饰不住她的美丽。院子里堆着一地的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也是最能证明那女人特务身份的是一张她在重庆渣滓洞中美合作所和众人合影的照片。红卫兵在批判那个女特务时说的一句话让路燕记忆犹新,“这个女特务经过国民党特务机关专门训练,她能一边打毛衣,一边听广播,一边和人交谈。”从此那个女人和她的特异功能以及五六十年代《羊城暗哨》、《秘密图纸》这些电影里的特务形象叠加在一起,构成路燕脑海里关于国民党特务的全部印象。

    可是现在国民党特务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是她现的!

    谁是特务?安玉海?英子?要不就是她爸!好像都不太像啊。觉悟低了不是?特务掩藏都很深的,能让你看出来,那还叫特务吗。

    真没想到,我怎么一下子掉进特务窝里来了。

    我这是立功了啊!

    路燕无法用语言来相容她此时的快乐与兴奋。

    路燕有点紧张。她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想好好想一下,该怎么办。凭她的直觉,这些东西应该是有价值的。既然是有价值的东西,就应该好好利用这些价值,充分去挖掘这些价值。就像得到了一块垂涎已久的巧克力,她要考虑一下,应该怎样去享受它,才能让自己最大限度地得到享受和满足。

    还有一个愿望就是要急切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另一个人。人在极度快乐时如果不能将这样的快乐示人,那会是件非常遗憾的事,会使快感大大地打折。

    路燕觉得不能再等了,但是她先要做的是需要确定告诉谁。

    此时,她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她才刚刚认识两天,就是那个外号叫偏头的福子。

    六 这才叫男人!

    那天偏头是来找安玉海的。安玉海和英子都不在家,偏头没进来,只是站在院子里叫了两声“玉海哥”。路燕一开始不想搭理,又不是找我的,我管他找谁,爱叫叫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她好奇心稍微地多了那么一点点,也就是这点好奇心,驱使她探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就这一眼,顿时路燕的魂都出了窍了。

    她看见偏头的第一眼,就被这个男人的气质彻底征服了。

    这才叫男人!

    路燕在心里默默地说。

    这个男人长得太威武了。眉宇之间有那么股豪气和侠气。举手投足都带着股落魄公子的潇洒劲,如今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男人。和他比起来,其他男人诸如安玉海之流的那哪叫男人,充其量是个大男孩!是只长不大的小虾米!

    路燕被眼前这个男人深深地吸引了,站在偏头面前,一时忘记了说话。

    自打上次帮安玉海和侯秉忠打架以后,偏头就再没来过安家。他没来并不等于他不惦记这儿。英子对老蒋的态度一直叫他耿耿于怀,可是他又想不出一个特别好的办法来阻止他们的来往。叫他看,老蒋那小子肯定也在打英子的主意。男人有男人的直觉,凭着他的直觉,他觉得英子对老蒋好像也挺有好感。

    多年的街坊了,他太了解英子了。别看英子是个小姑娘,别看她一天对谁都是乐呵呵的,可是她在这事上可不是个随便的女孩。曾经有胡同里的混混想要沾英子的便宜,叫英子当众给那小子一大耳帖子!那小子老远见英子过来,上去开玩笑说:“几天没见英子你胸前那俩排球怎么换篮球了?”见英子瞪他,他更来劲,“不是篮球,是俩大白馒头上插俩黑枣。”几十年的街里街坊,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见面难免耍耍贫嘴开点荤素玩笑,只是这小子玩笑开的有点过了。谁让前些日子安玉海跟人家借两毛钱买油饼到现在没还呢,所以他把对安玉海的气都撒英子身上了。那小子的话音还没落,脸上已经挨了英子一大耳刮子。胡同里的人见了,没一个不骂那小子的,连那孩子他妈―胡同里有名的护犊子女人知道了都没吭声,关上门狠骂了儿子一顿:你小子就是嘴贱,找抽!

    偏头知道英子当众打人决不是人来疯撒泼耍横,她是真生气才这么做的。他还清楚地记得,英子扇完那个倒霉鬼以后噙着泪水的眼睛红红的,在那一瞬间闪射出一个女孩子不容侵犯的自尊和傲气。也就是从那时起,英子的身影渐渐在偏头的心底扎下了根。他当然也非常清楚,一旦这个倔丫头爱上什么人,也是很难改变的。

    偏头知道英子是个倔强的女孩,这也正是她吸引他的地方。可是他坚信以后这丫头栽也一定会栽在这个“倔”字上。

    偏头只有宽慰自己,英子和老蒋之间的社会地位相差太大了,他们根本好不成。尽管他坚信老蒋根本配不上英子,但是难保老蒋老来找英子,两个人弄出点什么事来。这么一来,偏头觉得自己一定要抓紧时间挽救英子了。他觉得用“挽救”这个词很恰如其分。因为他坚信,即使老蒋和英子好了,也是一时心血来潮,两个人是决不会长久的。既然不能长久,那吃亏的无疑是英子了。吃亏了的她也是打碎牙往肚里咽,偏头不愿英子吃亏,趁这个傻丫头还执迷不悟的时候,赶紧想办法拉她一把。也就是要赶紧挽救她,

    昨天,偏头得到了一个消息。这对于他来讲,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像偏头这样处于社会的底层的人,一般好消息是不会找上他的,但是这还确实是个好消息。

    偏头的学校最近也公布了插队名单。由于出身的原因,偏头理所当然是去插队。但是昨天他去学校,又听说每个插队的学生可以自己找插队的地方。只要是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农村,都可以去。偏头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即想到了自己的老家―北京远郊怀柔。他一开始还不太相信,就特地找学校工宣队的人打听了一下。他还没敢说是怀柔,说是离他老家不远的河北滦平县。得到确实的准信后,偏头第?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