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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昨日下午门下侍郎侯希逸大人随带大批布帛锦缎已奉诏起行前往安抚山南东道梁崇义部。然则昨晚四更时分左金吾卫马遂大将军却是率领十八名护卫自长安偏门星夜离京按其行程只怕是现在已经出了京畿道新丰县境!”第二日晨早意兴阑珊、腰膝酸软的崔破还想借着这难得的假日好生睡个懒觉却被早早急上门的郭小四给扰了一场好梦待他冠带不整的在书房中接见了这位属下时入耳听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好”消息。

    “腿长在他身上爱去那儿就去那儿呗!”闻言睡意未消的崔破顺口嘟囔了一句随即醒悟过来惊呼一声道:“这么快!皇上就出兵了!”

    “马遂与李晟及浑缄浑帅并称为本朝三大名将其人以跳荡功成名后崛起于安史乱中曾任职河东节度平贼之战中多遇败势诸军浚巡而不进唯其所率河东一部勇猛异常多有孤军入阵十荡十诀之事。此人武勇过人、每上阵必身先士卒是以极得将士效命实可谓本朝第一猛将自新皇登基便将其调往京师以为京畿护卫不成想今次却是将他谴出!”崔破的惊呼早在郭小四意中也不接此话乃将马遂其人情状做一分说。

    “四更星夜离京、用的又是这等猛将!是了陛下此次竟是要战平定山南东道。”想通这其中关节崔破一时气馁跌坐胡凳之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由此观之。昨日李伯元所言果然不假当朝天子心中竟是早已有意行此一战。那卢杞所言不过是替他道出心声罢了。可笑自己伯侄两人昨日还于栖凤阁中好一番力谏。

    “五年庆典!不过登基五年的一个小小庆典就真的比安然平定四镇更为重要?”一时间崔破心中翻腾不休的都是如此疑问。“太宗伟业、开元盛世。”今上过于沉迷于此竟是连一天都不肯等了吗?’“大有为之君!”这名号固然诱人。只是一旦思之过切不免就入了心魔变为今日地好大喜功!“五年庆典!难道今上真是压抑的太狠?竟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向天下展示自己的雄才伟略、文治武功。”想着想着一抹淡淡的苦笑渐渐浮现于沉默的侍郎大人唇角。

    “属下也曾闻说此次主战乃卢杞一力促成此战若胜只怕此人挟此建言之功欲于朝中不可一世。如此必于崔相及大人极为不利。唯今之计大人咱们是不是……”幽幽的话语低沉的语调这一刻郭小四的身上地阴暗气质分明已是展露无遗。

    “书房之中仅你我二人有何话不可说。”见他说话吞吐不定心情大差的崔破一皱眉。跟上一句说道。

    “观此次布置及马遂诡秘之行朝廷分明是欲先行麻痹梁崇义而后以大军偷袭一举灭敌。以属下的意思!我等大可借河北那着暗棋预先通报四镇再将马隧行踪泄给山南。其地山高林秘地形复杂。只要老梁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其十余年经营山南之功此战必成缠斗之势介时四镇再兵呼应……如此一来不说马遂便是连力主此战的卢杞也可一举扳倒!介时崔相及公子在朝中……”这一番娓娓道来素日极为沉稳的郭小四也是忍不住越说越是流畅、越说越是激动不说眼目便是整个面容也已是隐隐泛出光辉。

    这一番话听在崔侍郎大人耳中在最初那无可遏制的意动之后竟是于心底泛起缕缕冰寒他若果采此策必定又是一番血流遍野、数道糜烂而百姓流离的景象仅仅是为一己之权势……刚刚想及此处崔破心下已是烦闷异常口中乃迭声叫道:“住口、住口、住口!!!”看他那惶急的语调似是生恐叫的慢了就要被魔鬼拖去一般。

    这蓦然而起地连串叫声直使郭小四猛然一惊遂住口不言只将一双隐隐充血的眸子紧紧盯住身前额间青筋隐现的前中镇将大人。

    良久、良久才见崔破长吁出一口气来语调中透出无限疲乏之意的开言道:“世间事有所必为有所不为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卢枸奸诈哆哆逼人。此次如许良机一旦放过他日必定后悔呀大人!昔日您也曾多次告诫我晋州众将所谓小慈乃大慈之贼!只有行的霹雳手段方才真显菩萨心肠!为何今日却是如此……”听闻这等可一举铲除政敌的良机自己这位上官竟是要白白放过那郭小四心下实是不甘当下极力劝进激动之下一个把持不住差点便要连“优柔寡断”四字也顺口说了出来。

    “放肆!”心下无比烦躁的崔破应声拍案而起道:“郭大人可知尚有‘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之说!此事吾意已决尔若敢于私相行事我必不饶你!。”

    “是”嘴唇几度翕动间郭小四最终黯然低答道。又过得片刻见崔破更无别话他方躬身请辞。

    “自我入仕之初便已结识与你而后剿灭盗匪、操办新军汴州平叛、赴任广州其间借助郭兄处所在多有!如今眼见我晋州老兄弟仅是三存其一若是再闹了生分实在是对不起那些死去的英魂!郭兄对某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某心领了。只是此事却绝不可行!否则本官也须顾念不得旧情了郭大人当戒之、慎之……”亲将郭小四送至府门看着他一骑远去不见踪影。崔破一个转身之间才蓦然现自己的前胸后背竟已是冰湿一片。吃那寒风一吹。竟是凉意入骨……

    长安大明宫栖凤阁厚幕遮窗、长毡铺地再加之阁内四周所置地十二个贡碳燃烧正烈地大火笼儿。只将天子日常批阅奏章、接见外臣地栖凤阁烘烤的温暖如春。纵然是天窗气风孔处不时透入凛冽地朔朔北风也不过片刻之间便已变得温润滑腻、抚人欲醉。

    而此时地大唐天子却一如往日正俯案与那如山的奏章做着永远也不可能胜利的鏖战。

    “这奏章那里有批完的时候!以老奴的见识大家也该多休息些儿!自陛下登基眼瞅着将满五载大家日日都是如此辛劳不说贤妃韦娘娘。便是奴才们看着也着实心疼!如今啊!这宫里地老人都在说……”满脸都是痛惜不忍的表情瞅住一个空子小心的往御案上呈进一盏香茗那霍仙鸣公公轻言劝道。

    满意地放下手中朱笔李适又看了看身前那本奏章上那一笔遒劲的颜体小楷才揉揉手后抬起头来接过茶盏。面含淡淡笑意问道:“说宫里面的老人们都说了些什么?”

    “如今这宫里的老人们都言若论勤于政事不说大行皇帝及肃宗爷爷便是玄宗陛下于开元年间尚不倦政时也及不得大家。若说这历代君王恐怕也只有当年文才武略的太宗爷爷堪比了!老宫人还说也是天佑我大唐正值时势艰危之际老天偏就将下大家来。中兴我朝、恩布黎庶!也使我们这等家奴靠着大树求得一个栖身平安总算免了前两朝中出奔长安、避难异地之苦!”一边手捧金瓯殷勤的替李适添续茶水霍仙鸣一边小意儿说道尤其是那一双眼眸中更满布的都是钦慕赞佩。

    “好你们这些老阉奴。竟是敢私自议论先帝怕是很久没有挨板子了吧?”心底大是受用的李适再进一盏清茶口中调笑说道而那霍仙鸣应声而至的“跪地请饶”更是换来他阵阵舒心大笑。

    见李适笑得开心霍仙鸣趁势起身满脸赔笑道:“大家这折子也批的久了要不就见见崔大人也算消散消散。”

    “崔大人那个崔大人?”面上笑意不减李适随口问道。

    “就是崔破一柱香前他已经来了小奴才们通报时老奴见大家正批阅奏章也就没敢打扰。要不现在请他来见?”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总之这霍仙鸣提及崔破二字时满脸都是明显的轻慢之意。

    “大胆谁让你擅自做主押后通报的!”一听此话李适面色蓦然一变厉喝出声道:“此子离京四载看朕昨日所为感情你这老阉奴就又开始猜度朕的心思!此子才华过人朕笼络尚且不及你就敢天寒地冻的将他晾这么久!若不是看你平日宫内侍候尚有小功朕现在就打折了你的狗腿还不快去请!”

    崔破浑然不知栖凤阁中生的这一幕此时的他正独自一人在那不远处的郁仪楼中对着一幅堪称神品的壁画啧啧赞叹不绝。这郁仪楼乃是大明宫麟德殿的附属建筑与右侧的结邻楼遥相对称乃是每次大朝会时文臣们候朝之所。与麟德正殿地恢弘壮丽不同此楼却是建造的极为精致细巧两侧壁上更是满布壁画以为装饰。

    而让崔侍郎啧啧称赏不已的便是眼前这一幅“汜桥三进履”了张良与黄石公的故事早已是家喻户晓并无出奇处但这堪称神妙的绘画技法却是由不得崔破不满眼惊艳了无言伫立许久才见他自言自语道:“好个吴带当风真神笔也!可惜那兴庆宫却是不开不得一见吴道子的‘三百里嘉陵风光图’诚为遗憾哪!”

    “好我的状元爷咱就快走吧!陛下正等着你了。”正在崔破自语的当口就见那霍仙鸣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拿汗巾拭着额头的他还在大老远便已传出一股浓郁的甜香味儿。

    “公公怎么样?”边随之外行崔破乃开言问道。

    “状元爷圣眷未衰大可放心便是。哎!只是苦了咱家跟着吃了一顿臭骂!崔大人今后你再出这等溲主意只怕是公公我的一条命就要丧在你手上了。”边不断擦拭额头脚下半步不缓的霍公公边喘气不匀的抱怨道。

    “昨日个儿我一个负责处理些子杂事的家人刚自广州赶回孝敬着就给内人带回了一味特殊的香料”。熟知老霍命门所在的崔破也不理会他的抱怨顾自说道。

    “什么香料?”被人说到心中痒痒处的霍仙鸣一个顿步半点不喘的着紧问道。

    “此次这香料倒也是怪异并非日常所见的粉末竟是颜色各异、晶莹剔透的水状物听说是来自那遥远的‘金’国采集百种名花取其精华而成那个香啊!”说话间崔破眼神一瞥只见那霍仙鸣眼中早已是星星一片。

    “这个!咱家与崔大人也有数载未见今日晚间咱家再忙说不得也要到府上拜会一番把酒叙谈才是。”霍公公毫不含糊的下了拜客令正待抬步要行却又蓦然想起一事急对崔破道:“状元公委屈些个把衣衫稍解解。”

    “干什么!”崔破心下一个紧张手忙脚乱的跳开一步道。

    “皇上爷还以为你是在这野地里冻着呢!好家伙你这样面色红润的觐见咱家又该怎么交代?”尽管面做苦色崔破依然于这话音之外听出了丝丝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