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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3牛轧糖的爱与往事

    01

    我撑开伞走进雨里,朝着牛轧糖店铺走去。

    那是一家看起来很老的店,木头房子,就在铁路边,从十分车站出来,远远就能看到它。十分车站很美,我到的时候雨还在下,铁路两边的花草颜色异常鲜艳,车站人影稀疏。

    刚刚在火车上,我摊开备忘的小本子,看到“牛轧糖”这几个字。望着窗外铁轨旁的青山绿水,火车开得慢腾腾的,像是要把我带往秘密之境。

    大概半年之前,我的文学老师偶然在课上提到,十分车站附近有家店,专门卖手工牛轧糖。老板娘是她在大学时候的同学,后来远嫁台湾,再后来,就有了这家手工牛轧糖店铺。

    这家店是男孩留给女孩的唯一礼物,不知道会陪伴她多久。

    02

    我在店门口看见了老板娘。

    白皙的肤色,端正的脸颊,她把头发高高地绾在脑后,化了几乎看不出来的淡妆。坐在店里的茶桌后边,低着头看手里的书。桌上茶杯是空的,屋里摆放了简单的物件,整齐干净。

    她发现了我,便站起来。她瘦高的个子,穿着长裙。

    店里有张巨大的木桌子,应该是手工制作,没有上漆,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木盒子,盒子里有各种颜色的牛轧糖。牛轧糖用透明的糖纸包起来,整齐地放在褐红色的木盒子里,像是手工艺品那样精致。

    我报上了文学老师的名字,说:“她向你问好。”

    老板娘听完笑了,刹那间有点儿像是得到心爱礼物的小女孩。

    当年在西安念外语学院的时候,我的文学老师唐茗微和如今的老板娘何雪都还只是十岁的女孩,住在同一间六人宿舍里,是上下铺。

    唐茗微在法语班里是出了名的美人,要知道在当时几乎全是女生的班里,要得到这样的赞誉得拥有何等超群的美。相比之下,何雪就显得有点儿低调,她那时候很瘦,话也不多。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唐茗微和何雪只不过是普通同学。回到宿舍后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不像其他的女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唐茗微在床上看书,何雪也在床上看书。清晨起床的时候互相笑一下就是打招呼了。

    有天夜里,何雪回到宿舍有点儿晚了,像是刚从图书馆回来,还借了几本书。

    那时候唐茗微已经在床上了,翻着一本老旧的法语诗集,手边还有本摊开的词典。何雪把书放到小小的书桌上,走到唐茗微跟前,轻声说道:“洛阳的牡丹开了。”

    唐茗微从诗集里抬起头,看着何雪不说话。

    何雪又说:“我们去看看吧。”

    那声音很轻很淡,没有一丝的兴奋和激动,就像是某种不经意的香气从远处飘过来。后来唐茗微再回忆起来,发现就是从这个夜晚开始,她和何雪不再有任何的隔阂。那种迷离的香气一直萦绕在两人周围的空气里,直到很久很久之后。

    那晚,唐茗微觉得何雪说话的时候,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唐茗微合上诗集,轻声道:“明天我们去吧。”

    那是两个女孩拥有的第一份共同记忆。在微微带着寒意的四月清晨,背着简单的行囊,翘掉了课,坐上了开往洛阳的火车。那一刻,她们突然有了某种类似于逃亡的激动之情,而这场出逃的目的,是万千盛开的牡丹。

    那时候的唐茗微相信这将是她此生最美好的回忆,没有之一。

    五个多小时的车程,从西安到洛阳,和无数的陌生人一起看一场牡丹,就像某种仪式。然后于夜幕降临之际,两个女孩神色淡然地坐上返程的火车。回到学校已经是凌晨了,因为门禁进不了宿舍,唐茗微和何雪就坐在ca场边的石阶上,望着漫天的星辰,等待天亮。

    那是第一场出走。

    03

    第二次出走是在三年之后。

    三年之后的唐茗微和何雪都来到了遥远的法兰西。一个在巴黎,一个在卡昂,唐茗微读文学,何雪读历史。1999年3月初,巴黎春寒料峭,唐茗微给在卡昂的何雪打了通电话,问她最近如何。

    何雪说导师约了面谈却一再拖延,论文也没有进展。

    唐茗微听出了何雪的烦躁,轻声笑,说:“要不我们出去散散心?”

    何雪听罢,说话的语气也明朗起来了:“好啊,出去散散心。”

    这一次出走,和三年前的那个清晨相比,多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浪漫主义气息”。唐茗微说这是“革命的浪漫”,何雪笑笑不说话,把一小盒糖果放到唐茗微的手里。机场广播响起了登机提示。

    何雪先来巴黎小住了三天,逛了街看了卢浮宫。最后一天,何雪在香榭丽舍大道上和唐茗微小跑,在离凯旋门不远的一个咖啡馆里静静地度过了一个美妙的下午。

    这是她们前往罗马的前一天。

    隔天下午三点钟,唐茗微和何雪降落在罗马达芬奇机场。出了机场,两个女孩拖着小小的行李箱,搭上了前往市区的火车,从终点站出来,两个人直奔预订好的酒店。办好手续,到达房间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唐茗微往床上一躺,长舒了一口气。

    何雪把行李放在床边打开,看了看唐茗微,笑着不说话。

    房间朝南的一侧,是个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华灯初上,唐茗微从床上爬起来,在窗边默默地站着。何雪去浴室简单洗漱打理,出来的时候唐茗微还站在窗边。何雪把行李箱拉上,说:“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唐茗微立马响应,两个人坐电梯下了楼。

    夜里的古罗马斗兽场被灯光照得迷离,棱角俊朗,人影稀少。唐茗微和何雪从附近的餐馆走出来,步行到了这里。有些人在周围的草地上坐着。她们两个远远地望着这个古老的遗址,觉得梦幻。

    两个东方女孩久久不说话,也没有更靠近它。

    当夜,两个女孩从斗兽场步行回到酒店,洗漱完毕,互道晚安便关灯入睡。

    隔天醒来时将近正午,两个女孩终于从劳顿的状态苏醒过来。窗外春光明媚,唐茗微对着窗外阳光里的罗马一阵兴奋地傻笑,何雪则是忙着整理自己的包。

    吃过午餐,两个人在古老的to冰激凌店里休息。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木头的桌子上。唐茗微吃着自己的冰激凌,何雪望着窗外人来人往出了神。那时候的罗马还没有那么多东方面孔,她们俩在古老的欧洲建筑映衬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唐茗微也看着窗外,她心情很好,却突然想起了三年前那个清晨。放下手里的冰激凌,对何雪说:“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罗马的街头晒太阳。”

    何雪回过头:“真神奇。”

    唐茗微说:“所谓自有安排。”

    何雪不说话。

    何雪快要吃完冰激凌的时候,服务生走了过来。

    唐茗微充满好奇地抬头看着这个年轻的白人。服务生礼貌地放下一个漂亮的纸盒。

    唐茗微用英文问他这是什么。服务生回答,这是一份礼物。何雪说,是to的礼物吗?服务生笑着摇了摇头,说是一位男孩要送给她们的。

    服务生朝着屋外的露天座位轻轻示意。两个女孩就看见了那个坐在阳光里的男孩。

    是个东方面孔。

    何雪打开了纸盒,是整齐摆放的牛轧糖,一共六条,颜色各异,从透明的糖纸里显现出斑斓的美感来。男孩起身朝两位女孩摆了摆手,离开了。

    04

    盒子里的六条牛轧糖,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粉红色的草莓、青色的苹果、彩虹般的五谷、纯黑的芝麻、雪白的牛奶和淡紫色的玫瑰。何雪看着这些牛轧糖,问唐茗微:“你觉得那个男孩是想表达什么?”

    唐茗微正在床上翻看杂志里的图片:“表达爱意啊。”何雪笑出声:“那你说他是对谁表达爱意?”

    唐茗微不以为然:“谁上钩了就是对谁喽。”

    何雪把纸盒盖好,放到了床头,说:“萍水相逢的爱。”

    唐茗微坐起来,说:“万一要是重逢了呢?”

    05

    远处的十分车站里又出来一小群游客,撑着伞在铁路边合照。

    何雪静静地给我泡了茶。一场漫长的沉默。我却不觉得拘束,起身在屋里的木桌边观察那些整齐码放的手工牛轧糖。

    片刻,何雪说:“喝茶。”

    我回头说好,就走了过去。茶香弥漫起来,和屋子里的淡淡的甜味交融在一起。

    我突然想起来文学老师和我说过的故事,开口问:“当时那个纸盒子里的糖,都是那个男孩亲手制作的吗?”

    何雪愣住了,随后点了点头。

    06

    离开罗马回到法国之后,两个女孩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临近毕业,突然忙碌起来,只能偶尔互相通电话抱怨。直到六月份,唐茗微率先完成了自己的论文答辩,何雪便叫她到卡昂来住一段时间。

    唐茗微没有犹豫,当天下午就坐上了去卡昂的火车。

    何雪住的是大学城的单人公寓,厨房浴室一应俱全。唐茗微拖着行李箱从火车站出来,拦了出租车报上地址。到达大学城的时候,何雪正在准备晚餐,房间里飘满了亲切的香气。

    吃饭的时候唐茗微很兴奋,说起自己的导师来。论文忙完接下来就是毕业回国了,唐茗微打算回南方的高校去当老师,何雪说自己还没有拿定主意。

    快要吃完的时候,何雪突然提起了嘉年华。

    嘉年华是四月初的时候在卡昂举行的,有点儿大学生狂欢节的味道。那时候刚刚从罗马回来不久,何雪也给唐茗微打了电话,但唐茗微正忙着自己的论文,就没有来参加这次嘉年华,后来何雪也没有再提起。

    唐茗微吃完碗里的饭,盛了点汤:“你不是参加了嘉年华吗?”

    何雪点点头:“好热闹的狂欢节,像是露天的化装舞会。”

    唐茗微笑着说:“再激动的事情被你这么一说,都好像平平淡淡了。”

    何雪也笑了:“我不是比较不善言辞嘛。”

    唐茗微埋头喝汤。何雪接着说:“我在嘉年华受伤了。”唐茗微啪一声把碗放下,抬起了头。何雪说:“别紧张别紧张。”

    那场嘉年华其实就是一场大游行演变而来的,历史悠久。

    那天在法国同学的怂恿之下,何雪难得地参加了一场狂欢。不料人群汹涌,推推搡搡的情况在大学城附近越来越多,何雪有点难受,想从人群里挤出去。结果后面的男孩子忙着手舞足蹈,一下子就撞到了何雪的身上。

    要是那个时候何雪摔倒了,后果不堪设想。幸运的是,人群太拥挤,何雪只是撞上了前面的人,摇摇晃晃地站住了。那个被何雪撞到的男孩子回头看着她,周围喧嚣不止,他大声问:“你还好吗?”

    何雪大声说:“我没事。”

    然后两个人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都是中文。何雪看着男孩,笑出声。

    但何雪发现自己的脚扭了。

    后来那个男孩扶着何雪挤出了一条路,两个人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着眼前兴奋的人群,尴尬地沉默着。何雪看了男孩一眼,说:“谢谢你。”男孩说:“不客气。”

    何雪看着男孩,觉得在异国他乡能遇到说母语的人真幸运。

    两个女孩正在厨房里洗碗。

    唐茗微责怪地说:“你脚扭了也没告诉我。”

    何雪说:“没事,其实就是小伤,没多大影响。”

    唐茗微把洗好的碗放在柜子里,问:“……后来呢?”

    何雪说:“你还记得在罗马的时候……收到的那盒手工牛轧糖吗?”

    唐茗微愣了几秒,想起来了,旋即恍然大悟:“你不要告诉我这个男孩就是那个——”

    何雪点了点头:“就是那个送牛轧糖的男孩。”

    唐茗微爆了一句粗口,哈哈大笑:“被我说中了吧,真来一出重逢的戏码!”

    07

    六月中旬,唐茗微办理完零碎的手续,基本结束了自己在法国的硕士生阶段,开始打点行李。何雪从卡昂打来电话,说有事要告诉唐茗微。唐茗微突然预感到什么,让何雪先别说。挂了电话,唐茗微拎起包就买了车票去卡昂。

    唐茗微猜得没错。答辩结束的何雪,终于拿定了主意。唐茗微坐在何雪的书桌前,看着已经装进纸箱子里的书,问:“什么打算?”

    何雪坐在床沿,看着唐茗微:“我打算去台湾。”

    唐茗微愣住了:“台湾?”

    何雪说:“郭思浩是台湾人啊,我决定和他一起回去。”

    唐茗微盯着何雪,过了好久才开口:“你疯了吗?他用一盒牛轧糖就把你骗走了?”

    何雪摇摇头,站起来说:“你不要担心,没事的。”

    究竟是什么让何雪决定跟郭思浩一起回台湾的呢?我的文学老师唐茗微在某次聚餐的时候对这个问题仍然耿耿于怀,说起来就像是被抢了宝贝的小女生那样,有点儿生气,还有点儿无可奈何。

    那年六月末,何雪和郭思浩从巴黎戴高乐机场启程,途经伊斯坦布尔,终于飞向何雪一无所知的台北。

    七月初,唐茗微只身一人从巴黎启程,回到了中国南方。

    此后的很多年,我的文学老师唐茗微都没有再见到何雪。隔着台湾海峡,何雪在对岸过得怎么样,唐茗微知道甚少。偶尔在网络上聊天,何雪很少提及生活,每每谈及曾经在西安的大学生活,在法兰西的几年岁月,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些美好的回忆,却不提现在。

    唐茗微察觉了,但是她又不好直问。她知道何雪不说的事情,问了也是白问。但唐茗微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是等来了何雪开口,一封电子邮件在某个凌晨静静地出现在唐茗微的邮箱里。

    离开巴黎十二年后的唐茗微,成了第一批前往台湾自由行的旅客之一。

    到达台北桃园机场的时候,距离那封电子邮件的出现,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这已经是唐茗微最快的速度。

    08

    郭思浩第一次给何雪做牛轧糖,是在卡昂的公寓里。狭长的厨房,郭思浩高大的身材系着围裙显得滑稽。何雪站在门边,看着埋头专心搅拌蛋白霜的郭思浩。

    何雪喜欢杏仁,郭思浩也喜欢。

    蛋白霜冒出细密的小泡泡。郭思浩抬起头对着何雪笑了一下,轻轻地把一小盘杏仁倒了进去,有股淡淡的杏仁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糖浆在锅里翻滚起来。要是熬得不够牛轧糖不容易成型,太过了就会发苦。

    郭思浩把糖浆倒了进去,轻轻搅拌。

    何雪看着郭思浩认真专心致志的表情,幸福地笑着。

    回台湾之前,郭思浩和何雪就已经迅速结婚。其中的繁复手续,唐茗微自然并不知晓,只是那段时间的何雪,有点毅然决然的意味。

    回台之后,两个人在台北开了一家小小的牛轧糖店铺,在永康街上。在这之前,郭思浩家里已经有好几家糖铺,专营手工牛轧糖。对于郭思浩来说,牛轧糖就是这个家里最神圣的象征,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自然给了郭思浩很多的想法。

    在罗马送给何雪和唐茗微的那盒牛轧糖,是郭思浩的大胆尝试。

    2004年初的时候,郭思浩带着何雪回了一趟十分的老宅。那个时候郭思浩一家已经搬离这里许多年了,但是何雪从十分车站一走出来,就知道她想要留在这里。

    把那栋老宅整修完毕,当年秋天,郭思浩和何雪一起把牛轧糖店铺开到了平溪铁路边这个叫“十分”的小村落里。

    从车站走出来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木牌。原本是刷了白漆,写了“十分幸福”四个字,如今已经被游客的“某某到此一游”“我爱你某某”涂抹得换了底色,白漆上厚厚一层笔墨,见证了这个小村落曾经来往的人群。

    何雪和郭思浩在十分一住就是七年。第七个年头,何雪终于决定要个孩子。又是一年秋天,平溪铁路边的糖铺老板娘,终于挺着肚子,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细心地摆弄着刚刚做出来的牛轧糖。

    郭思浩还是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而牛轧糖的口味,何雪已经很久没有再数过了,要是每种口味对应一个故事,那么这些牛轧糖能陪肚子里的小宝宝度过无数个夜晚。

    屋子里仍然淡淡地飘着糖的香气。

    来年八月,何雪生下一个男孩。

    郭思浩却病了。

    09

    从桃园机场出来,直奔台北车站,区间火车到达瑞芳火车站,换乘平溪线,在十分站下车,直奔何雪的糖铺。唐茗微一气呵成,没有迟疑,像是在这条路上走过千百遍一样。

    糖铺关着。唐茗微拖着行李,站在门前,拍了拍门。

    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午后,唐茗微在门前站了很久很久。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好奇地看着她,又失去了兴趣。身后又有一列火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月台边。

    门开了,何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唐茗微。

    十二年了,何雪还是那个何雪,唐茗微还是那个唐茗微,但到底还是都变了。何雪趴在唐茗微的肩上,终于哭了起来。

    哭够了,何雪终于抬起头看着唐茗微,说:“我给你做糖。”

    唐茗微说:“好。”

    厨房里是正在搅拌的蛋白霜,草莓汁已经打好了,糖浆在火上熬着。

    何雪关掉火:“这锅糖苦了。”

    唐茗微不说话。

    何雪又煮上一锅新的糖浆,回头看了一眼唐茗微,苦笑了一下。

    唐茗微说:“往后什么打算?”

    何雪说:“郭思浩是从这里走的,我就留在这里等他。”

    唐茗微有些无奈:“何雪,郭思浩不会再回来了。”

    “我知道,他当然不会再回来了,但这房子是他出生的地方,”何雪说,“也是他死去的地方,我想留下来。”

    听罢,唐茗微看着锅里轻轻冒着泡的糖浆,说:“好。”

    10

    十分站并不是平溪线的最后一站,但这条铁路的终点站再往后是什么呢?我问了很多人,但没有人能回答我。他们不置可否,那是一个神秘的远方,我们只是好奇的游客,得不到答案自然会被其他的事物吸引,将尽头的秘密遗忘。

    十分站往后,是望古,再来是岭脚,再往后,就是平溪站。

    要是去了平溪,总是要放一盏天灯,祈求平安顺利幸福安康。我不知道何雪有没有来过这里,我想应该来过了。她放飞一盏祈福的天灯,祈愿郭思浩能够尽快好起来,当好丈夫,当好父亲。

    但谁也不知道天灯飘到哪里去了,就像何雪不知道郭思浩到底去了哪里。

    我手里拿着一袋颜色各异的牛轧糖,就像是拿着满满一袋的心情和往事。那里面有某个清晨前往洛阳看牡丹时逃亡的激情,有午后的罗马街头偶遇陌生男孩的惊喜,还有郭思浩最后时刻何雪茫然的失落。

    它们统统凝固在这美妙的牛轧糖里,像记忆,又像是未来的隐喻。

    天黑了,有天灯从前方的远处升腾起来,在遥远的夜空里变成一个光亮的点。

    火车还在开,雨还在下,下一站就是终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