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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浅绛彩

    高丽战报一封封传来平壤受困已有一月虽然唐军连续攻打但城中守得甚是牢固一时怕难有所为。

    卢鸿此时也遇到了点难题前时烧制澄泥砚的赵会这一段不断地往他这里跑希望这位无所不能的卢九公子能给自己有所帮助。

    “唉还是不行。”赵胡子手抓着胡子不停地揉搓把胡子弄得如后世的爆炸式一般。

    他手中拿的是一件新烧出来的瓷碗颜色白中略泛青色釉色光洁清莹如玉。

    卢鸿安慰道:“这件已经很不错了比之邢窑相去已经不远。若说器型功力更非寻常邢窑能比拟的了。”

    赵胡子苦恼地道:“问题是这颜色总是无法烧成纯白的。这件已经是这一批中最好的一件了。真不知那邢窑是如何烧出来的。”

    卢鸿心中暗笑邢窑之所以洁白如玉那是因为当地出产的釉料。比如越窑釉料含铁略高无论怎么烧都是烧出青瓷来。

    其实青瓷并不比白瓷就差哪了只是唐时朝廷用瓷重白轻青。因此负责烧造的赵会便一心要烧出纯白色的瓷器来。虽然试过多次总是还带着一丝青色达不到纯白的程度。

    唐时所谓白瓷比之后世来还是有相当的差距的。而且以卢鸿认为也不觉得白色有什么漂亮。只是唐朝人心里似乎对于追求毫无杂色的纯白瓷器情有独钟。这位赵会赵胡子大人尤其是走火入魔的一般。

    卢鸿道:“大人可曾想过釉色能否洁白并不全在工艺。或是材料所致。且以卢鸿所见与其纠缠于釉色不若试在技术上尝试些新意出来。以卢鸿之见若于瓷上绘制山水花鸟之物使之生动活泼。岂不更有童趣?”

    赵会闻了皱眉道:“民间制瓷也有在上边绘制花纹的只是多为乡人俗趣。咱们这窑烧造之物乃是御用如何能行那粗俗之法?”

    卢鸿一楞随即才反应过来。

    在卢鸿到唐代之后才现后世所谓青花等物唐时便已存在。后世都说元青花为天下奇珍其实这青花瓷出现颇早却不为世人所重。

    所谓青花。乃是以钴土等材料制成颜料绘于瓷器之上再行烧制而成。因其图案高温烧成后色为青蓝故称之为青花瓷。搜书网

    元以前青花不为世人所重。直至明代朱元章得了天下因此出身贫寒不愿以铜为祭器便着有司烧造瓷器。自此青花纹饰大行。遂成主流。

    唐时民间也有以青或褐色为瓷器装饰的。只是一则过于粗陋二则世人喜爱纯色。因此所见不多。

    卢鸿沉吟了一下。若说以他所能绘成青花精品倒也不难。只是青花瓷器略有匠气若真让他去画这些东西不说世人如何分说自己也懒得动手。想了一会忽然笑道:“这倒也容易只是成不成还要试试再说。赵大人麻烦你为我寻些各色颜料。再取数只精品梅瓶过来我且试上一试。”

    卢鸿想到了正是在后世曾经昙花一现的浅绛彩。这浅绛彩虽然因有种种缺点流行时间不长但其技术不难达成。更适合卢鸿这样的画技挥。若能在此时现于世间倒是一件美事。

    赵会去后卢鸿又喊来洗砚道:“洗砚你去外边找找有没有卖桃胶的。我等着急用。”

    洗砚一听大为惊讶。不知少爷要桃胶做什么用。只是他一向知道自家公子多有奇思妙想也不多嘴。便出去寻找。

    不想这一去直到晚上方归却是两手空空。

    卢鸿皱眉道:“怎么这晚回来可是没有么?”

    洗砚诉苦道:“我地少爷你要找的这东西实在是有些难寻。可怜小的把长安城东西市都跑遍了也没见有卖这东西的。还好偶然遇上了褚大公子他说必然有法明日亲自给师尊送来便是。”

    第二天一早果然褚行毅早早便上门来身后的家人身上扛了一个大盒子。

    褚行毅在卢鸿面前一向有些拘束。依然是老老实实地问过礼才道:“卢先生欲寻之物学生总算不辱使命。只是不知是否够用。”

    看着眼前满是桃胶的木盒子卢鸿眼睛直真不知道褚行毅是如何找来这些个桃胶的。

    “褚兄——这也太多了吧?不知是何处寻来的?”卢鸿纳闷地道。

    “这有何难学生有个好友家中便有个大桃园。为此学生跑了一趟找些人手打了灯笼忙到半夜将一园子的树胶全都刮来了。这些够用么?学生还怕先生制砚若多做几块不太够呢。”褚行毅显得颇是高

    “制——砚?”卢鸿大惑不解:“褚兄怎么猜我是用这制砚的这要用桃砚做出砚台来那还磨得动墨么。”

    “啊?学生还想先生前时曾制过澄泥砚这次用这些桃胶大概是想做胶泥砚吧。”

    当赵会领人将梅瓶与颜料拿来时褚行毅才知道卢鸿是要在这瓷器上绘制图画入窑烧造。这一下大感兴趣登时便又挥出楔而不舍地学习精神问这问那眼睛不错地盯着。好在卢鸿也适应了他这特点倒也没受什么影响。

    浅绛彩绘制比起其他彩瓷来特点便在浅绛二字。所谓浅绛乃是由山水画法而来。山水本分二宗是为青绿、浅绛。所谓青绿乃是以石青、石绿等矿物颜料为主画出来金碧辉煌厚重明亮;浅绛山水以墨为骨稍加淡彩。浅绛彩瓷便是仿照浅绛山水的画法在瓷器上画出浅淡风格山水等图画。虽然不只限于山水。但山水确是浅绛彩的主流。

    画这浅绛难度倒不甚高只是画瓷与作画不同材料技巧都别有玄机。卢鸿命洗砚取过一个小陶炉来升了火将那桃胶取过一小团置于炉上化开又将颜料磨成细粉让洗砚细细和匀。

    等颜料都准备停当卢鸿才取过一个梅瓶来。细细地擦干净了这才取过一枝毛笔在一块白色石板上调了颜色便在梅瓶上重重地刷了两笔。

    这两笔一下去那一边的褚行毅眼睛都直了。就连不甚懂画的洗砚、赵会也都是大眼瞪小眼。

    中国画自来便有笔墨之说。所谓笔便是指线条;所谓墨便是指色块渲染。但古作画尤其是山水画法。定然是先笔后墨即先以线条勾勒之后添色渲染。且自古以来中国画。多为以笔为主以墨为次。

    此次卢鸿却大反常态居然先刷下这两块笔触来看这样子也搞不清楚是山是水倒如信手瞎涂的一般。

    若是他人这样乱刷早就被人渺视得无地自容了。只是卢鸿是什么人说起山水画来放眼天下只怕再没人有资格敢对他指手划脚。因此旁观三人吃惊之余心中更多出一份期盼了。隐隐想到必然是这瓷画另有玄机只怕这次自己又有眼福可以见到卢公子新有什么奇招出台了。

    三人猜得确实不错。画瓷与寻常作画有一点不同便是所用颜料透明度不够。

    后世浅绛彩问世。乃是清代。当时一些文人画家偶尔涉及此道才有浅绛一法。只是时间不久西洋彩色传入国内。因西洋彩颜色漂亮多样画出瓷来更显得精神可人。因此很快浅绛彩便退出舞台。成了历史。

    但浅绛彩也有其优点便是色彩淡雅。且门槛较低易于烧制。只是其颜料多为矿物质因此绘制之时略有此麻烦。

    建常浅绛山水所用颜色多为植物提炼透明度高因此可以先画出墨色线条然后罩色其上不遮墨线。但画瓷颜料既然是不透明的如果先画了底线再罩上颜色那线条一下子便给遮住了如何还能看出效果来。所以画瓷时便要先将颜色染好之后再于颜色之上勾勒线条。

    先线后色改成先色后线这事说来容易只是作画者若胸中无有定次却是绝难画成。总须未下笔前何处为山何处为树何处为水心中一一了然之后才能下笔。

    此时三人看着卢鸿这画感觉不出的别扭。只见他东边一笔西边一笔看来全无章法。那些色块或深或浅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便如一个初拿毛笔之人在上边胡乱点抹一般。

    洗砚与赵会还好一些但褚行毅本是精于绘事之人又从卢鸿习画多年今日看了这等画法只觉得头晕脑涨看不出头绪来。几次张嘴欲说但见卢鸿目光专注虽然下笔凌乱却一丝不苟只得强自忍住。

    过了好一阵子卢鸿才停下手中笔将那梅瓶转动一周目光微闭打量了一番。取过一只小笔点了深色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在一团晕色之上细细勾皴起来。

    以颜料在瓷器上作画笔迹四周也会洇开便如纸上渗化一般。尤其是在颜色之上再加笔触看似容易其实颇难。卢鸿前世时曾见人画过瓷玩时也曾上过手因此手下才有把握。只见他几笔下去那一团深浅色团便倏然呈现出了一脉青山岭壑幽然白云飘绕。褚行毅见了忍不住“啊”了一声这才明白那团深浅不一地色块中竟然隐着如此的山势向背之形明白卢鸿最初涂抹地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