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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战鼓“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地响起,杨林和宇文化及并排而坐,双眼远望着宇文成都和各路反王派上来的先锋交战。众反王知宇文成都勇冠三军,一下子便派了三人上来,分别是伍云召、伍天锡和雄阔海,都是众反王中有名的大将。三人合围宇文成都,久持不下,战了二十几个回合依然不分高低。大隋士兵见宇文成都以一敌三,威武勇猛,不禁士气大振,战鼓声越来越急,直如狂雷骤雨一般。宇文成都见三人苦苦相撑终不肯退,催动战马,出手如电,下招愈发狠辣,又战了四十几个回合,三人虽勇,到底招架不住,回马败走。宇文化及看得心花怒放,拍手叫道:“好好好!靠山王,你看小儿的武功还不错吧!”杨林只是示意性地轻拍了下手掌,目不斜视道:“不错。”宇文化及觉得儿子在杨林面前替自己争了光,更是大喜,向远处大叫道:“成都,谢谢啦!”三先锋败走,现下轮到瓦岗,裴元庆看宇文成都和别人已经交战半天,又见他得胜,早已按捺不住,驾马直冲出阵。杨林眯着眼远望,淡淡道:“宇文丞相,好像是裴元庆过来了。”心里起了一丝幸灾乐祸之意。这场战争直从辰时战到午后,宇文成都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众反王的车轮战法。他对宇文化及的所作所为早已不满,又知他有不臣之心,现在不如借反贼之手除掉宇文成都,剪去宇文化及的羽翼,以绝后患。裴元庆初上战场,一心想要击败宇文成都,手中铜锤一挥,将宇文成都打下马来。原本宇文成都的武功比裴元庆要略高一筹,只因一直战到现在,不免疲倦,而裴元庆却是战意满满,精神抖擞,一上来便给了宇文成都一个下马威。宇文化及大吃一惊,见宇文成都面呈疲色,却还要提高警觉与裴元庆周旋,不由大是心急,向杨林道:“靠山王,你看小儿征战多时,况且天色已晚,还是鸣金收兵吧!”“且慢!”杨林眼神冷冷一扫,大喝一声,“反贼还未被击退,宇文成都岂能退而不战?”他干脆亲手从士兵手中接过鼓槌,双手交错猛击鼓面,一声声直击心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宇文化及一张脸气得铁青,知道杨林想借刀杀人,狠狠瞪着杨林却又说不出半句话来。忽听战场上宇文成都一声大叫,却又是被裴元庆双锤击中了胸口,踉跄后退,单腿跪倒在地,大腿直颤,双手拄着兵器才能让自己不跌倒在地,显是疲惫已极。裴元庆举锤大叫:“来啊,来啊!”宇文成都勉力站起,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又和裴元庆战到了一处。宇文化及惊怒交集,霍地站起,指着杨林大骂:“好你个靠山王!”自知多说无益,拂袖而去便想直接求见杨广。杨林眼神阴沉地看了一眼宇文化及匆匆而去的背影,手中鼓槌敲打得更加快了,洪厚激昂的鼓声如密雨般铺天盖地砸落下来。宇文化及一见到杨广便跪倒在地,还未说话眼圈已经红了,凄声叫道:“皇上。”杨广正左拥右抱着几个女子把酒言欢,见到宇文化及回来道:“你来的正好,这鼓从早上打到现在,为什么还不停啊?”宇文化及悲愤难平道:“回皇上,那帮反贼个人轮番攻打成都,打了整整一上午,我怕成都体力不支有什么危险,请皇上下令收兵吧!”“荒谬!”杨广懒懒道,“宇文将军是我大隋第一勇士,怎么会打输呢?况且第一次出战空手而归,有失威望,继续打,打到那些贼兵退光了为止!”宇文化及大惊,爱子心切,起身哀求道:“皇上,老臣求你了,老臣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万一有什么闪失,老臣怎么活呀!”杨广不以为然地嗤笑起来,“哎呀,好了好了好了,鸣金收兵!”宇文化及大喜,忙拜谢君恩,匆忙走出去派人传旨。杨林眼见宇文成都手脚无力,马上就要败在裴元庆手下,不禁心里一喜。却忽有人来传旨道:“靠山王听令,皇上有旨,鸣金收兵!”杨林眉头猝然皱起,知道这次已然没机会了,手中鼓槌短促地敲了三下,下令鸣金。众反王见裴元庆得胜,纷纷高叫欢呼。宇文成都经此一战,元气大伤,侥幸逃过一劫,忙带兵败回龙舟。次日,众反王仍旧拦截在此处,裴元庆昨日击败宇文成都,志得意满,大声叫阵:“宇文成都,你要是不服,就出来应战!”宇文成都听在耳中,虽咬牙切齿,奈何体力还未恢复,只得推辞不战。杨广耳听得裴元庆不住在龙舟外挑衅,胸中积了一腔怒意,瞪着宇文成都冷冷道:“听到了吧?啊?这帮反贼在外面叫宇文成都,你还能忍?!还在这儿干嘛?出去打呀!”宇文成都自被李元霸打败以来,这是第二次在杨广面前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羞愤难当,沉着脸不吭声。宇文化及见状忙道:“皇上,小儿昨日已经出战,依我看,今天该轮到靠山王去展现一下自己翻江倒海、闪电震龙的威力了。”杨林又怎不知宇文化及的心思?这个烫手山芋他如何肯接?淡淡笑道:“宇文大人,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护驾大将军,我怎么可以跟宇文成都去争功呢?我看,我还是给他击鼓助阵吧!”一提起这击鼓助阵宇文化及就来气,面色平静地挖苦道:“你靠山王是朝中的靠山,保家卫国嘛,如今皇上有难,你推辞不战,你这靠山王就不怕满朝的文武耻笑你浪得虚名吗?”杨林不怒反笑,而且还笑得极是开心,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道:“宇文大人,我差点忘记,你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真看不出啊,你居然也有温情的一面。我明白,你是怕宇文成都像宇文成龙一样战死沙场,那样你们宇文家可就断子绝孙喽!”宇文化及猛然变色,霍地站起,指着杨林怒喝道:“杨林!你不要出口伤人!”“够了够了!”杨广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唇枪舌剑,闭目伤神道,“你们吵什么吵!是不是要朕一辈子困在龙舟里面?你们火气这么大就出去打反贼,别在这里叫!”杨林住了口,脸上却仍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宇文化及虽气得呕血,但见杨广不悦,也不敢再说什么。殿侧突然转出一个臣子,向杨广奏道:“皇上,臣倒想起一人,他要能来一定能解围。”杨广现在只觉头疼,闭目轻抚着额头道:“是谁啊,快说!”“李元霸!”杨广霍然睁开眼睛,双眸一亮,接着狂喜填膺,一面懊恼怎么没早点想到,一面派人速速去山西太原传旨。这日,单冰冰到学堂里帮忙,刚和李蓉蓉说上不到三句话,便见李蓉蓉面色霍然苍白,眉头紧蹙,大汗淋漓,神情痛楚地弯下了腰,不多一会儿,裙下便流了一地的血。单冰冰和一帮学生大惊失色,七手八脚地将李蓉蓉扶进屋中,又赶忙请了太医来看。宁氏听说李蓉蓉突然犯病,也是万分心急,和太医一起赶了过来。那太医乃是女子,因此不用避忌,火速地给李蓉蓉诊了脉搏。宁氏等得心焦,不等太医诊完就问道:“太医啊,蓉蓉她怎么了?”单冰冰想起刚才的一幕,仍是心有余悸,道:“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呢?”太医脸色凝重,只对宁氏和单冰冰道:“夫人,小姐,我要帮李姑娘仔细检查一下,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吧!”两人虽然担心,却也知道不可妨碍太医治病,单冰冰柔声道:“蓉姐姐,那我们先出去了。”李蓉蓉明白太医定是有话不方便当着别人说,便点了点头。等两人出去后,李蓉蓉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问道:“太医,我有什么病,您不妨直说吧!”太医问道:“李姑娘,你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创伤啊?”李蓉蓉听太医问了这句话,隐隐明白过来,颇感窘迫,迟疑了会儿,终究点了点头。太医又问道:“那替你诊治的大夫有没有说过什么啊?”李蓉蓉见太医神色不对劲,又只是光问自己问题,心底蓦然起了一阵寒意,颤着声音道:“太医,我有什么病,您快说呀!”太医依旧不答,继续追问道:“你的伤是什么伤啊?”“剑伤。”“有多深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昏迷很久才醒来,醒来的时候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太医面有不忍,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唉,伤你的人实在是太残忍了,他一剑就伤到了你的太阴内府,更严重的就是你因为上次伤后未能得到适当调理,被延误至今再病发……李姑娘啊,你甚至连延续子嗣都不可能啊!”李蓉蓉每听一句,心就下沉一分,等听到无法延续子嗣之时,心已经沉入了万丈深渊,大脑空白,双眼无神,嘶声喃喃道:“这么说除了我的外表之外,我已经不算是个女人了……”太医见李蓉蓉面色惨白,又安慰道:“唯一幸运的就是没有生命危险。”李蓉蓉双眼直直地望着前面,恍如一具游魂,声音飘忽道:“一个女人不能拥有基本的幸福,这和死有什么分别?这叫做幸运?”“李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太医亟亟分辩。李蓉蓉忽然转过头来,眼中蓦然凝聚起坚定的光芒:“太医,你答应我,替我保守秘密,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讲起。”同为女人,太医知道这件事对李蓉蓉打击很大,对她颇感同情,马上答应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你好好地休息吧!”“谢谢你。”太医刚取了药箱起身要走,王伯当却一脸急色地跑了进来,叫道:“李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宁氏和单冰冰也跟了进来,单冰冰见太医已经离去,忙问李蓉蓉道:“蓉姐姐,太医怎么说啊?”李蓉蓉眼神闪烁,极力避开众人的目光,强忍钻心的疼痛道:“没什么,只是一般女子的病痛。”王伯当方才担心之下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见李蓉蓉无恙,这才想起失了礼数,面上一红道:“不好意思,李姑娘,如果你还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先走了,你注意身体。”说罢转身离开。李蓉蓉只觉满心疲倦,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垂着头道:“大娘,冰冰,我很累了,想休息一下,你们跟王丞相出去吧!”“蓉蓉……”宁氏不放心,还待再说,却被李蓉蓉截道:“我没事了,你们先出去吧。”宁氏和单冰冰见李蓉蓉好像失魂落魄一般,对视一眼,均大起担忧之意,但她既不想说,也不便勉强她,便嘱咐她好好休息,先后离开了。人都走光后,李蓉蓉望着这空荡荡的屋子,陡然抱着头,发出痛彻心肺的哭声!李渊接到诏书后,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李世民见到父亲神色,担心地问道:“爹,皇上诏书说什么?”李渊面色凝重道:“皇上被一众反王困在四明山,要元霸前去解围,命你一同前往。”李世民心里一沉,皱眉道:“可是四弟杀性这么重,我担心要是他万一收手不住,那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呢!”“是啊!”李渊长叹一声,想到叔宝也在众反王列中,心下更是沉郁,“如今担心的就是这个。可是皇命不能违,战场上刀枪无眼,要真是遇到一个对我们李家有恩的人,元霸收不了手的话……唉!”李世民明白父亲的难处,担心元霸性情不定,伤害恩公叔宝,欲命元霸,又怕是不忠。李世民苦苦思索,只盼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儿来,既保证不伤害恩公和他的朋友,又不能让杨广看出破绽。李世民一面埋头苦思,一面在长廊上缓缓踱步,转过一个弯来,却见李元霸正在叔宝的画像前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拜见,口里说道:“神仙叔叔,求你保佑我爹、我娘、我二哥身体健康,保佑元霸武功越来越好。”李世民知李元霸极是崇拜叔宝,每天早晚必定到画像前参拜,心生一计,走过去问道:“元霸,要是真的见到神仙叔叔,会不会学刚才那样拜他一拜?”李元霸不假思索道:“当然啦,神仙叔叔对我那么好。”说着呆呆地望着墙壁上的画像,眼里尽是仰慕之情。李世民心下大慰,搂住李元霸肩膀笑道:“元霸,要是神仙叔叔想跟你打架,你怎么办?”李元霸连忙摇头道:“我不打!”“要是他非跟你打呢?”李元霸突然满脸惊惶,挣脱李世民的手摇头道:“那不可能!我不打,我要跑的!”李世民宽慰地一笑,双手一拍李元霸肩膀道:“那就对了!元霸,千万要记住,不可以打神仙叔叔,也不可以打神仙叔叔的朋友,要不然,神仙叔叔他会生气的。”说着伸出手指,笑刮了一下李元霸的鼻子。李元霸双手忽然卡住李世民的腰,将他一提一顿,放在一旁,上前一步仰视着叔宝画像认真道:“神仙叔叔,我不打你,我跑。”李世民在一旁听得偷偷好笑,却又听元霸为难道:“可是神仙叔叔,我怎么知道谁是你的朋友啊?我怎么能知道呢?”说着扶头苦想,感觉大伤脑筋。李世民一凛,多亏元霸提醒了自己。心念一转,上前笑道:“元霸,神仙叔叔的朋友啊,脖子上都有一个黄头巾,就像这样!”他随手拿起一方黄巾,围在脖子上打了个结,笑问:“看见了吗?”李元霸痴痴地看着李世民做示范,咬着手指不说话。李世民担心他没看懂,又强调一遍道:“记住,只要脖子上系着黄头巾的话,你就不能打,只能跑。”李元霸恍然大悟,点头笑道:“哦,我明白了,只要脖子上有这个围巾,我、我不打,只能跑。”李世民大为欢喜,高兴得直拍李元霸后背:“对,元霸听话。走,我给你吃杏仁酥!”“好啊好啊!”李元霸欢声大叫,拉着李世民就往外跑。次日,李世民便带了李元霸向四明山赶去,李元霸久困牢笼,初次来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又被李世民告知去打仗,极为亢奋,一路上欢蹦乱跳,精力充沛得紧。几天之后,两人刚赶到龙舟,却听见杨广正在里面大发脾气,厌恶地喝道:“十天了!天天对着这帮人,朕都觉得闷!我不管,即刻去苏州!”李世民心知杨广心情不好,叮嘱了元霸小心说话,整了整衣袍带领元霸进入舱中。“臣李世民、李元霸参见皇上!”李世民跪下拜见杨广,李元霸却既不下跪,也不请安,扛着一双铁锤四处盼顾,看到宇文成都忽地咧开嘴一笑,走到宇文成都面前道:“哎,你也在这啊,要不要再打一场啊?上一架打得不过瘾……”“元霸!”李世民低喝,“在皇上面前不许无礼,跪下!”李元霸见李世民不高兴了,悻悻的垂着头走回去跪在他身边。李世民又小声道:“把锤放下。”李元霸抬起头认真道:“锤不能放的。”李世民急声道:“哎,你怎么不听话?”李元霸被李世民一斥,又低下了头,但双手紧紧握着锤柄就是不放。杨广看着这两兄弟突然大笑起来,挥手让他们起来,走到李元霸身前指着他笑道:“你这小鬼啊,叫他跟你打?他没你厉害!”手伸向一只铁锤道:“来,让朕看看有多重!”李元霸闷声不响地将铁锤的一头往杨广手里一放,另一头却还是握在自己手中,李世民一惊,叫道:“元霸!”却已经来不及。杨广手一沉,差点把铁锤摔下地去,费了好大的劲才托稳铁锤,瞥了李元霸一眼道:“挺重的!”李元霸轻哼一声,重新把锤扛回肩上。杨广冷冷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呼出一口气道:“好,李世民,明天你和元霸出去迎战;宇文成都,靠山王,你们两个从两翼掩护,如果明天龙舟不能够启程的话,全部治罪!”当天晚上,李世民穿戴上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悄悄到众反王扎营的地方寻找叔宝。一路问来,终于找到叔宝的营帐,一见面便拜道:“恩公!”彼时,叔宝正和徐茂公在营里研究战术,见士兵带进来一个陌生的英俊男子,又听他自称是李世民,大为惊异,忙将他扶起,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道:“你就是唐公二公子吗?”李世民笑道:“正是在下李世民。恩公,没想到承福寺一别之后,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叔宝回想起当初那个还是少年的李世民,也感慨地笑道:“没想到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你了。哎,世民啊,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啊?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正是。我……”李世民正欲说明,眼睛一瞥却瞧见立于叔宝旁边的徐茂公,犹豫着住了口。叔宝心下明白,忙道:“世民,没有关系,这个是军师徐道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李世民抱拳为礼,道:“军师!”又向叔宝道:“我是为了明日一战而来。”“明日一战?”三人入座后,李世民道:“圣上龙舟被你们阻拦,便招来我和四弟明日迎战,我四弟力大无穷,而且情绪很不稳定,所以我担心明日一战,他万一收手不住,伤了恩公和恩公的朋友怎么办。不过恩公放心,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只要你们脖子上系有黄领巾,他绝不伤害。”叔宝听李世民说明了来意,顿感忧虑,一时沉吟不语。徐茂公皱眉道:“如果吩咐众人戴上黄领巾,我怕会影响军心哪!”叔宝微微苦笑,道:“军师,你有所不知,唐公李渊的四公子李元霸天生神力,这是我亲眼见到的。再说我们戴黄领巾对我们不会有什么影响,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徐茂公见叔宝这么说,便不再反对,忽然发问道:“李公子,你既然是奉命来剿灭我们,可是为什么又冒着生命危险来通报我们呢?”李世民看了一眼叔宝道:“恩公对我们家有救命之恩,再说我也非常佩服你们的行为,如果不是家庭拖累的话,我早就加入你们义军了。”叔宝和徐茂公对望一眼,脸上皆泛起笑意,徐茂公赞道:“李公子真乃是明理重义的真英雄!”李世民既已找到叔宝说明了一切,心头顿感轻松,站起告辞道:“恩公,军师,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先行告退。不过要记得明日战前一定要依计行事戴上黄领巾,我不想看到瓦岗的兄弟被我四弟所伤害。”叔宝一一点头答应,让他放心。李世民便告别了二人,离营而去。徐茂公望着李世民的背影缓缓道:“秦将军,你能认识这位李公子是你毕生的福气。”叔宝不解,“此话怎讲?”徐茂公眼锋一转,肃容道:“李公子面相乃人中之龙凤,它日必非池中之物,定是托天下大任之人也。”叔宝心里猛地一震,徐茂公的预言素来不假,回想起方才李世民的言谈举止,无一不是温文有礼,讲起话来娓娓动听,口齿清晰,更重要的是知恩图报,轻利重义,莫非他将来真的是一代君主帝王吗?李世民回到龙舟,见李元霸因为明天要去打架而兴奋不已,不由又问了一遍关于黄领巾的事情,所幸元霸丝毫没忘,李世民这才放下心来,去做明日出发的准备。次日一早,李元霸为主力,杨林和宇文成都掩护助战,率领三军浩浩荡荡直迎众反王。李世民跟随大军而来,见瓦岗大军果然每人脖上都系了黄领巾,稍稍安下心来。两军开战之前,李元霸远远瞧见叔宝,高兴地驾马上前,停在离叔宝十几尺开外的地方,叫道:“恩公,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元霸!”说着跨下马来,上前几步向叔宝拜倒:“元霸叩见恩公。”两军尽皆愕然,叔宝见李元霸竟不顾众目睽睽公然向自己跪拜,对他对己有害无利,忙道:“元霸,你还是回去吧!这个地方不是你来的。”“不成!”李元霸站起身,“我二哥他让我来对付你们……不过没关系,你们都戴着黄领巾。”李元霸说话的声音甚大,这边李世民听到,“哎”了一声,心里暗叫不好。宇文成都哼了一声,神色冷冷地没说话。瓦岗众人也才明白为什么今天出发前军师会让众人戴上黄领巾。叔宝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好言劝道:“李元霸,听神仙叔叔的话,你还是回去吧!”“这……”李元霸犹豫着没动。“李元霸!”叔宝喝道,“你连叔叔的话也不听了吗?”李元霸怕叔宝真的动怒,垂头道:“那好吧!”转身往回走去。谁知李元霸和叔宝的对话被裴元庆听在耳中,激起了他一腔傲气,瞳孔紧缩,伸手将颈中的黄领巾蓦然扯去,拍着马就追出了阵。叔宝大喝一声:“元庆,你回来!”裴元庆素来心高气傲,眼见瓦岗众人竟都是因为怕李元霸而戴上黄领巾,心里不服,争强好胜的心思又升腾起来,回头冲叔宝道:“秦大哥,你别管!”驾马直冲出去。叔宝大吃一惊,高声叫道:“这是军令!”裴元庆却置若罔闻,拿着双锤跃下马来。李元霸听到后面动静,回过头来,却是一个威武英挺的小将,年纪竟似跟自己差不多大小,身穿连环扣锁亮金鱼鳞甲,外披一件掐金银线征袍,手中一对八卦亮铜锤,一双剑眉直插ru鬓,神情冷傲,正睨着眼睛看他。李元霸上上下下把裴元庆打量了好几遍,被裴元庆一声喝道:“看什么看!”李元霸也不恼,只问道:“你的黄领巾呢?”“什么黄领巾?废话少说!”裴元庆一晃双锤,摆个弓步,拉了个架势。李元霸见他气势不凡,喝彩道:“好!”舞动手中双锤,向裴元庆攻来。两人彼此一交战,便知对方也是使锤的高手。四锤相碰,轰然作响,带着飒飒的风声,直刮得人脸面生疼。几招一过,裴元庆抡锤向李元霸打下,却被他锤一挡,火星四溅,手掌隐隐作痛,心里暗暗惊奇。除了宇文成都,裴元庆是第二个能接李元霸三招的人,李元霸战意大起,冷笑一声,饶有兴味地和裴元庆继续相斗。瓦岗众人看得心惊肉跳,裴元庆在李元霸锤下几次绝处逢生,实在太过危险!单雄信皱眉道:“叔宝,这个李元霸太厉害了!”徐茂公今日一见李元霸,才知叔宝昨日所说不假,喟然叹道:“真是无敌天下!”叔宝全神贯注地望着裴元庆和李元霸的打斗,手心里全是汗,口干舌燥,一颗心揪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单雄信旁边一位反王听到众人的话,颇为幸灾乐祸地笑道:“单将军,就是你们瓦岗五虎合起来,也打不过这个疯子李元霸呀!”单雄信正是心焦,听了这话猛然转过头,满脸怒气的盯着他。只见远处裴元庆抡动双锤,几次和李元霸双锤相撞,却被反力一冲,冲得向后倒滑老远。裴元庆愈发焦躁,大叫一声,再次纵身扑上,不料却被李元霸闪身躲开,铁锤一挥,已重重两下击中了裴元庆的胸口。裴元庆从半空中摔落在地,大张着口动弹不得,只觉五脏六腑尽数破裂一般的疼痛。李元霸打得兴起,大叫声中还待上去给裴元庆一锤。瓦岗众将尽皆面色惨白,大惊失色,叔宝拼力叫道:“元霸,手下留情!”催动坐下战马,飞速地向裴元庆奔来。众反王也趁着这当儿,一股脑地冲上前去。李元霸见叔宝冲来,双锤一收跪倒在地:“恩公!”宇文成都寻着良机,大叫一声:“冲啊!”率领隋军和众反王大战起来。混乱之中,叔宝、单雄信和徐茂公赶紧扶走了重伤的裴元庆。李元霸见叔宝走远,大舞双锤冲入战群中,直入无人之境,哪还管系没系黄领巾,直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李世民眼见李元霸杀红了双眼,心神大颤,不住口地叫道:“元霸,住手!元霸!”可人声嘈杂,鼓声轰隆,又哪里喝止得住?!叔宝三人将裴元庆带离战场,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让他躺下,又替他除去全身盔甲,让徐茂公替他把脉。裴元庆一张脸儿惨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叔宝见裴元庆气若游丝,颤声问道:“元庆,你感觉怎么样?”裴元庆喘息着道:“秦大哥,五脏六腑好痛……好像就要碎了……”叔宝和单雄信对望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痛,心里难过不已。叔宝急声道:“元庆,你要坚持下去,你不会有事的!”裴元庆紧闭着双目道:“秦大哥,都是我不好,因为我太好胜了……”一句话未完,浑身竟ji挛了起来,神情痛楚不已。叔宝心惊,忙喝道:“元庆,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转头问徐茂公道:“军师,咬金他们什么时候才到啊?”徐茂公道:“我已经派人通知皇上,他们已经知道这里的事了,他们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单雄信想起方才一幕还是心有余悸,黯然道:“真没想到,一个李元霸就把我们几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军师,我们该怎么办?”徐茂公面色凝重,沉声道:“经过此役之后我们元气大伤,就算再整顿士气也无法与李元霸匹敌,还是找到皇上,让他退兵,我们也好保存实力。”裴元庆的喘息之声越来越急促,虽极力忍着,可从不时发出的j□j中还是可以听出他正在承受着相当大的痛楚。叔宝只觉怀中的裴元庆猛地一抖,忙低了头去看,叫道:“元庆!元庆!”裴元庆只觉胸口的疼痛慢慢扩遍全身,却又渐渐麻木,身体僵硬,自知无幸,断断续续道:“秦大哥,你帮我转达姐夫,让他……好好地对我姐……”叔宝的心骤然一沉,摇头大声道:“不不不,元庆,你这话、你得亲口对咬金说才行啊!”裴元庆嘴角浮起一丝苍白的笑容,叹道:“李元霸……真的好厉害,我已经认输了,我碰到这么好的一个对手,死的……心……心甘情愿……”头一偏,就此身亡。“元庆!元庆!元庆!”叔宝连声大叫,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怀中的裴元庆。单雄信和徐茂公双目含泪,心下沉痛,喉头似被哽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此番战役,李元霸单人双锤,打死各反王大将五十员,军士不计其数。众反王元气大伤,谈李色变,商议之后自知无取胜希望,各自归巢。杨广听闻大喜,不吝称赞道:“好!英雄出少年!元霸,世民,你们都立了大功,打败了那些反贼,朕要好好地封赏你们。”指着李元霸道:“朕就封你做天下无敌保驾大将军暨天下第一勇士!嗯?”要是别人,早就跪下谢恩了。李元霸却傻愣愣地问李世民道:“哎,这官有多大啊?比皇帝还大吗?”“元霸!”李世民厉喝一声。杨广哈哈笑起来,毫不介意道:“哎,童言无忌!世民,你们两兄弟就陪朕留在龙舟,一同去苏州吧!”李世民自从进舱来时脸色就不太好,此时淡淡道:“谢主隆恩。只是元霸他野性难驯,不懂规矩,恐怕会得罪了皇上,更何况太原不时还有突厥来袭,四弟还要回去御敌,所以我打算明天就和元霸回太原。”杨广见李世民神色坚决,也就道:“好!朕就不勉强你们,等朕回到长安的时候论功行赏,再好好地奖赏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李世民带着李元霸出得龙舟,看见龙舟重新,拉船纤夫佝偻如蚁,蹒跚起步,又重新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李世民呆呆地凝望良久,心里被巨大的罪恶感满满地占据。若不是他,若不是他带着元霸把众反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些百姓何至于这么痛苦?龙舟重启,将来不知还有多少人要遭受官吏刑法的荼毒,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李世民,当真是千古的罪人!李元霸见李世民站在河岸不发一言,纳闷不解,问道:“二哥,今天玩得这么开心,咱们干吗要走啊?”李世民厉声道:“这不是玩!今天一战之后,又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汉死在你的手里!”李元霸从未见李世民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过,虽不甚明白,却也低了头不再说话。李世民听得船夫齐声悲歌,眼光黯然飘远,喃喃道:“看来,我们是来错了。”远处的纤夫j□j着上身,双肩早已被纤绳磨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若是动作稍慢一点,监工的鞭子就会抽到背上,无数细长的鞭痕如蚯蚓般纵横交错。整日整夜的拉船,吃睡皆不好,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瘦骨嶙峋。李世民看着看着,心里突然难受之极,不由怔怔地流下泪来。李元霸无知,蓦地见李世民流泪,吃了一惊,问道:“二哥,你干吗哭啊?”李世民的声音凄凉沉郁,如一抹湮没于空气中的轻烟,“你听他们喊的是什么?这种号子让他们生活在痛苦中,‘引其孤魂回,复其白骨归’,就是说他们就算累死在这里,也希望有个人带着他们的魂魄、带着他们的骨灰,回归故里,重返家乡。”“还是不懂。”李元霸想了会儿,纳闷地摇摇头。李世民双眼红肿,又道:“天下像他们这样受苦的人何止千万?!我真的很希望、我真的很希望能给他们带来快乐的生活,可惜今日一战之后,群雄元气大伤,短期之内再难有所作为。”李元霸望着李世民道:“听起来满凄凉的,不过我还是不懂。”李世民沉默地望着龙舟渐行渐远,情绪虽慢慢平静下来,却仍是久久不能忘怀,内心升起解救黎民于水火的雄心壮志。咬金赶到之时,见众人个个神情悲痛,得知裴元庆被李元霸打死,大哭失声,命部下化了裴元庆的尸体,不日便率领瓦岗大军打道回府。王伯当留在瓦岗,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趁咬金不在,擅自做主,将皇宫外面做生意的小贩们全部迁走,清出了一大片空地来,显得齐整威严了不少。大军回朝之日,王伯当亲自率众迎接,跪拜大呼:“臣恭迎皇上回朝!”咬金因为元庆之死心情正低落,见皇宫外面空荡荡的一片,气从心来,喝道:“王丞相你又弄什么花样啊,外面的摊档怎么全没有了?喂,我以后肚子饿了怎么办?你还跪在这里,起来啊!”王伯当忙站起身笑道:“皇上,臣在你御驾亲征的时候把这里整理了一下,希望皇上满意。”咬金不耐烦道:“满什么意?我不管!你帮我把外面全部恢复到原样!”王伯当一愣,徐茂公劝道:“皇上,稍安勿躁,王丞相也是为了瓦岗好嘛!我们先回殿,再仔细商议吧!”咬金长叹一声:“唉,我不是怪他,但是整天自作主张改变所有东西,我把皇帝让给你做好不好?”王伯当大惊,“啊”的一声跪下道:“微臣知错,微臣不敢!”咬金伤神地一撇脑袋:“又跪!好好好,我们进去再说!”带领众人进了大殿,却见大殿也被装饰一新,原先的龙椅被一把黄金雕纹的华贵椅子所取代,殿中原先给众人坐的椅子也被撤去。咬金看见龙椅吓了一跳,问道:“这是什么啊?”王伯当道:“皇上,这是龙椅啊!”“龙椅?”咬金大叫,往下一看,又道:“哎,下面的桌椅怎么都没有了?”王伯当解释道:“皇上,以后你上朝呢,就坐在龙椅上面,群臣呢,就站在下面启奏,明白吗?”咬金道:“你不会把桌子椅子给当了,然后买回这张龙椅的吧?如果是这样,我可不坐啊,最多大家一起站着!”王伯当无奈,好言劝道:“皇上,你是一国之君,怎么能跟群臣站在一起啊?再说了,我瓦岗是个大国,一个国家该有它的规章制度,我还起草了一些规章制度,希望皇上……”“哎哎哎!”咬金头疼地打断,“规什么度啊,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打完仗回来只有我一个人坐着,他们都没得坐,我自己坐得都不安乐了!喂,你赶快把那些桌椅搬回来,让大家都有得坐!”王伯当一脸为难,眉头微微蹙起。徐茂公怕王伯当心冷,笑劝道:“皇上,要治国就要有礼数,这章法是不能乱的,要不然会被外人笑话的,这君臣之礼还是要执行的。”回首问叔宝道:“秦将军,您说呢?”叔宝笑道:“皇上,我觉得军师说得有道理。”单雄信为了保存王伯当面子,也跟着附和:“皇上,这叫做威严,我觉得你现在气派多了,大不了以后我们奏事大声说话就是了。”咬金略一思量,终于妥协:“既然众位兄弟都不反对,那么好吧!不过这样,以后上朝时间别那么久,如果哪个人有事……”咬金眼珠一转,附在徐茂公耳边轻声道:“去偏厅,省得腿酸哪!”“好好好!”徐茂公笑着答应。计议完毕,咬金想起裴元庆的后事还未安排妥当,便带着徐茂公前去打理。王伯当望着咬金的背影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自己一片苦心,换来的却是这个结果,不由生出满心的怅惘和悲凉。咬金出得殿来,刚刚得知消息的裴翠云便大哭着跑了过来,问及裴元庆,捶胸顿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咬金满脸的愧疚与自责,见裴翠云难过,念及裴元庆惨死,也是心如针扎。徐茂公忍痛劝道:“皇后,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吧!裴将军是不会白死的,皇上准备封他为铁骑大将军。”裴翠云哽咽道:“人都死了,还追加什么破封号就能活过来啦!你们为什么要去打仗啊?朝廷没有来打我们,我们过得安安稳稳的生活,可是你们偏偏要去打仗!你们伸张什么正义啊?!你们到底还要打多少仗,你们要害死多少人啊?!”裴翠云的话如一记惊雷轰的闪过咬金和徐茂公的大脑,当即哑口无言,陷入沉思。人人都向往着太平盛世,可这太平盛世却是多少人用鲜血和白骨的代价换来的?叔宝回到瓦岗,见过母亲之后,便兴冲冲地来找李蓉蓉,却见她正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不由一愣,问道:“你病了?”李蓉蓉冷冷道:“一个永远都治不好的病!”叔宝见李蓉蓉神情不对,心里一紧,道:“蓉蓉,你有什么病,我一定把你治好!”李蓉蓉缓缓坐下,看也不看叔宝一眼,神色清冷道:“没必要,你应该在两年前就知道了。”“我知道?”叔宝一愕,极力思索,却仍旧没半点头绪。“在潞州救了我之后,替我医治的大夫有没有跟你说我不能生育的事?”叔宝面色蓦地一僵,不敢直视李蓉蓉双眼,低头道:“我知道。”李蓉蓉眉头急蹙,“那你为什么要瞒我?”“我怕你……再受刺激。”李蓉蓉盯着叔宝,眼中的痛苦如那最浓重的墨色,凄声道:“你知不知道,生育子女是一个女人天赐的福气,现在我知道除了我的外表之外,我已经不算是个女人了,你懂这种感受吗?”叔宝心如刀绞,无力地垂下头:“对不起,蓉蓉。”李蓉蓉泪眼盈盈,嘴角泛起一抹凄惘的笑容:“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我要杀杨广!我要你杀杨广你能做到吗?”叔宝脸色雪白,半晌坚定地说道:“蓉蓉,我向你发誓,我一定杀了杨广为你报仇!”“不可能。”李蓉蓉绝望地摇头,“这趟四明山大败而回,各人元气大伤,还有谁有能力去对抗朝廷呢?你们愿意为我报仇而出兵吗?”她轻笑,“算了,你不要再骗我了,我也不会再相信,有谁会为我做这种傻事,你还是全心全意去发展你的瓦岗大业吧!”叔宝瞥到李蓉蓉眼中决绝又凄楚的神色,一颗心猛然一沉。他想表明心迹,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禁又是痛心又是颓然。曾几何时,他以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可现在看来,他们又好远好远,她孑然立于远处,身前是自己永远也无法跨越的距离……一日,李蓉蓉和单冰冰一同上街,见城里很多人拖儿挈女,一路背着行李向城门行去,风尘仆仆像是逃难的难民。两人以为是朝廷强拉纤夫,却见逃难队伍中不见几个男子。打听之下才知她们是从江浙逃难过来的,龙舟路过江浙,男子全被拉去做纤夫,沿途还要挑选民女供杨广享乐,所以带了女儿出来逃难。单冰冰一听之下,大骂杨广昏庸无道,猪狗不如。李蓉蓉却心念一动,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回到家中,李蓉蓉便去找王伯当,正巧碰上王伯当抱着一卷奏章从外面回来。王伯当见李蓉蓉主动来找他,微感诧异,听她说有事情,问道:“是关于学堂的事吗?”李蓉蓉轻轻一笑:“是……私事。”王伯当心里一动,反倒意外:“私事?”“方便到你房里谈吗?”“好啊!”王伯当正准备推开门,却又驻足不前,不好意思道:“我房间很乱,我怕失礼,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好吗?”李蓉蓉轻声道:“那不如去我房里谈吧!”王伯当点头答应,让李蓉蓉先回去等他,自己放下奏章后,便马上赶了过去。李蓉蓉热情地招呼他进房坐下,对王伯当的称呼突然从“王丞相”变成了“王大哥”,又让王伯当直接唤自己名字。王伯当有点受宠若惊,转眼一瞥,自己送她的那幅画被装裱后正端端正正地挂在墙上,不觉心里一暖,道:“蓉蓉,那画……”李蓉蓉看了画一眼,笑道:“你画得很传神,诗又很贴切,我很喜欢,所以把它裱了起来。”王伯当心中泛起一丝欢喜,道:“谢谢你。对了,找我有事吗?”李蓉蓉神色郑重起来,坐在王伯当对面道:“王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情。”“尽管说,有什么事,我会替你做的。”李蓉蓉道:“王大哥外号白衣神箭,以箭法、轻功、暗器独步江湖,蓉蓉想求王大哥授我暗器功夫。”她突然向王伯当跪下,“求王大哥成全。”王伯当一惊,忙将她扶起,“蓉蓉,你先起来。可是,你为什么要学这个呢?”李蓉蓉眼神有些躲闪,轻声道:“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逢乱世,想学一技防身,万一遇到坏人,也可以不至于束手待毙啊!”王伯当不由笑了:“蓉蓉,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保护你,谁敢欺负你啊?”李蓉蓉微一沉默,又笑道:“哦,我也是作以防万一之想,求王大哥成全。”王伯当见李蓉蓉一双秋水明眸巴巴地望着自己,也不忍拒绝,沉吟道:“可是,你没有武术的根底,要学百发百中,又可以防身的暗器功夫,最少也得要五六年。你愿意花这个时间吗?”李蓉蓉大急,“要五六年啊?可不可以快一点?”“欲速则不达。”王伯当反问:“你想多快?”“可不可以在一月之内?”王伯当断然道:“不可能。”李蓉蓉一急之下拉住王伯当的袖子道:“求求你王大哥。”被王伯当一瞥,又不好意思地把手缩了回去。王伯当心里一荡,忙道:“你听我说,蓉蓉,我们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借助机关之力,弥补你的手劲不足,至于准确与否,就看你下的功夫怎么样了。”李蓉蓉闻言大喜,忙道:“好,我一定会很努力的!谢谢你王大哥!”想了想又道:“还有,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王伯当欢喜之下也没细想,便点头答应了。李蓉蓉便让王伯当把暗器装在自己的琴中。王伯当背着琴出来,正好碰到叔宝,为了不让他起疑,王伯当便借口说李蓉蓉的琴音有点偏差,叫他帮忙调一下。叔宝虽有些心酸,但也没多想,更没有怀疑到什么。在琴中装好机括及暗器后,王伯当便把李蓉蓉叫出来,当面给她做示范。只见王伯当右手一抚琴,便从琴的顶端发出了许多细如牛毛的钢钉,去势凌厉,唰唰作响,直直地在树上插成了一排。“好厉害。”李蓉蓉从树的一旁转出。王伯当解释道:“只要你弹出这段曲子,这三七二十一根钢钉便会从琴里射出,在三丈之内,中击者不死也得受伤。蓉蓉,你来试试。”李蓉蓉点了点头,托着琴坐了下来。她仿照王伯当弹出刚才那段曲子,钢钉倒是发出来了,不过软绵绵的连三尺都没射出,便掉落在了地上。李蓉蓉眉头轻蹙,丧气地低下了头。王伯当温言安慰道:“你弹得力度不对,而且还欠缺准确,不过,只要你多加练习,就会进步的。”“我会的,谢谢你。”王伯当又道:“琴内一共有六十三根钢钉,你可以发射三次,但发射完了就没有了,所以,你必须要很有把握才能出手,你明白吗?”见李蓉蓉点头,王伯当蹲下来道:“还有,你刚才发针的时候,腕力不足,来,我帮你调一下。”说着便伸出手去握李蓉蓉的手腕。李蓉蓉手一僵,岔开道:“王大哥,我真的很感谢你。”王伯当碰到李蓉蓉温软的手背,脸上一热,马上把手松了开去,道:“不用客气,只要是你叫我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做。”李蓉蓉又是感激又是歉疚,感激的是王伯当一片真心对待自己,歉疚的是她却利用了这片真心另有所谋,轻声道:“你一定费了不少心力为我设计这个暗器吧?我们就为它取个名字好不好?让我永远记得你。”王伯当心中一动,泛起丝丝欢喜,道:“好啊,那就叫‘蓉蓉细语’怎么样?”“好。”李蓉蓉轻轻一笑,没想到如此厉害的暗器竟被王伯当取了这样一个雅致温馨的名字。李蓉蓉满心的温柔中漫出了一抹惆怅,她能给他的也只有这些,而这,恐怕是他们两个最后留下的美好回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