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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叔宝醒来之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母亲和咬金欣喜激动的面庞。这几日宁氏和其余人轮番在叔宝床边守护着,见到叔宝脱离了生命危险,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却又忍不住心酸。“娘,咬金……”叔宝虚弱地笑着,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嘶哑,“我睡了多久了?”咬金一本正经指着叔宝道:“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很多天哪!大家很担心你啊!”叔宝闻言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单雄信和徐茂公就在此时赶到,一进门就喊道:“叔宝!”走到床边,见叔宝果然醒了,心下大喜,笑道:“叔宝,你没事了!”叔宝见这么多人关切地围在床边,知道这几日众人定是为自己急坏了,心里感动,道:“我让大家费心了,真的是过意不去。”说着就想坐起身来,可刚一抬头,脑中就袭来一阵眩晕。众人大急,宁氏忙将叔宝按在了床上:“你就好好躺着吧,刚好一点你就别乱动了。叔宝啊,你这病啊,大家都很担心,可是最费心的一个还不在这,你这身体,这次全靠蓉蓉,要不是她把血给你啊,你可能早就没命了!她现在啊,把自己搞得身体很虚弱,正卧床休息呢!”叔宝醒来之后没见李蓉蓉,正觉失落,听了母亲这一番话,才恍然大悟,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怔了半晌,突然道:“不行,我不能在这躺着,我要去看她!”说着又要爬起身来,这次却被咬金按住了,微责道:“你不要起来啦,万一你要再伤到哪里,到时候让人家再放血给你,那就不好啦。”叔宝心里十分不安,凝视着咬金的双眼认真问道:“咬金,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啊?”“唉,就徐老道啊,他想个办法救你叫以血养血,可是他又不知道,以为叫人放点血给你就可以了。可谁知道你的血相很难找,整个瓦岗寨都没人有的,就两个人有,一个李蓉蓉,一个李密,两个都姓李的。”咬金很快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宁氏见这时叔宝醒来,心情大好,一直微笑着听咬金向叔宝述说。单雄信插话道:“对了,李密他贪生怕死,只放了很少的血,可李姑娘不顾自身的安危,给你送了很多的血。”徐茂公轻笑道:“蓉蓉虽然是个弱女子,可她为了你,她不顾自己的安危,连我们都感动了,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哪,等你伤好以后,你可要好好地谢谢她。”叔宝呆呆地听着大家的话,心里五味杂陈。他盼望着醒来第一个就告诉李蓉蓉他报仇了,可是她却为了救他弄垮了自己的身子。此时,他恨不得身体快快好起来,然后马上到她身边看望她。宁氏对叔宝笑道:“大家说的你都听见了吧?其实啊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娘都明白,男子汉大丈夫,有些事情不能总憋在心里,要勇敢地说出来。好了,娘不多说了,不过啊,你一定要记住,蓉蓉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一定要好好地待她。”宁氏的话颇含深意,叔宝回味了过来,心里猛然一震,郑重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记住的。”宁氏“嗯”了一声,放心地笑点了点头。叔宝四处望了望,突觉少了两个人,问道:“哎,怎么不见表弟和冰冰呢?”单雄信苦笑着摇了摇头:“嗨,别提了,罗成杀了宇文化及取回了首级,自己受了重伤,冰冰天天照顾他,连我这个哥哥都见不着冰冰。”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叔宝随众人笑着,登时有了一种斗转星移的感觉,没想到自己昏迷了这些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咬金笑叹了一句:“哎,这两个欢喜冤家!”又跑到单雄信身边道:“二哥,我不是说你,其实你不用故意执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喽!”单雄信没想到咬金会这么直接地提了出来,毫无心理准备,道:“哎,咬金……”徐茂公笑着打断道:“单将军,缘分自由天定,罗成少年英雄,对冰冰又贴心,机不可失啊!”单雄信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缓缓抬头望着房梁,陷入了沉思之中。单冰冰笑看着罗成把一碗药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然后接过空碗,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地望着他。罗成见单冰冰不说话,忍了半晌终于没忍住,小心试探道:“呃……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你的承诺是不是该兑现了?”“承诺?”单冰冰一脸迷惘的样子,“什么承诺啊?”罗成一愣,皱着眉一脸委屈道:“哎,那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说谁要是取了宇文化及的人头交给你的话,你就答应照顾他一辈子。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该不会忘了吧?”说罢紧张兮兮地望着单冰冰。单冰冰扑哧一笑,道:“忘我倒是没忘。不过,我倒要问问你,如果今天取得宇文化及首级的不是你的话,那我该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要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你不喜欢的人?”罗成轻轻蹙起眉头,心神一慌之下没反应过来,又是疑惑又是急躁,想了半天终于急道:“哎,你到底喜欢谁啊?跟你处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从来没说过。”单冰冰见到罗成发急的样子更觉好笑,不再逗他,笑道:“我啊,我喜欢一个总是救我,又教我武功、又送我盔甲,然后还因为宇文化及首级弄得满身是伤,现在躺在床上的人。”说罢含羞带喜地望着罗成,眼里一片温柔。罗成陡然听闻,心里欢喜的好似要爆炸开来,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单冰冰向自己吐露心意,大喜之下全然忘了手上还缠着绷带,叫道:“冰冰!”高兴地直起了身子,结果就是牵动了伤口,疼的他直倒吸冷气。单冰冰脸色一变,忙坐到床上按住了他,嗔道:“别乱动好不好?”罗成恍若未闻,凝视着单冰冰笑道:“嫁给我,好不好?”单冰冰低下头去:“现在不好。”“那怎么不好啊?”罗成心里一紧。单冰冰脸颊浮上了一层淡淡的晕红,轻声道:“等你伤好以后,我们一起去跟二哥说,他是我唯一的长辈,怎么着也得和他说一声啊!”原来是这么回事。罗成刚刚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笑道:“好啊,我现在伤就好了,马上去!”“哎哎哎……”单冰冰一把将他拉回来,“干嘛啊,也不急这一两天,如果你不好好养伤,我就不去跟二哥说。”罗成一听马上连声妥协,又望着单冰冰笑道:“冰冰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单冰冰不答,嫣然一笑。罗成心中漾起淡淡的甜蜜,将单冰冰轻轻搂在了怀里。两个人由相互嫌隙到相偎相依,历经了漫长而艰辛的过程,此次尝到两情相悦的滋味,其中的幸福感自是不言而喻。叔宝和罗成有了动力之后,谨遵医嘱,每天按时吃药休息,伤势便好得非常快。罗成只是皮肉伤,休养了七八天之后已无大碍,便遵守和单冰冰的承诺,一起去找单雄信说明清楚。单雄信见两人一起到来,心里已自明白了七八分,听到罗成说是有事和自己商量,沉默了一会儿后,指着院内的石凳淡淡道:“坐吧!”三人分别坐下。单雄信看了看罗成,又看了看单冰冰,低声道:“罗成,过去我们有很多恩怨,我们全家人的死都是因为和你爹有关……”罗成的脸色瞬间黯了下来。单冰冰听单雄信重提旧事,心里一急,拉着单雄信袖子道:“哥!”单雄信做了个手势示意妹妹不要插嘴,续道:“我也知道,你爹罗艺之所以这么做,纯粹职责所在,换了你也一样。何况你爹罗艺也为我们全家办了后事,你又千里追杀宇文化及,并取了他的首级,也算替我们单家报了血海之仇。我们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哥!”单冰冰又喊了一声,眼角眉梢露出的全是欣慰与笑意。罗成听单雄信如此说,甚感意外之下,也松了一口气。单雄信又道:“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找一个爱她的人。我看得出,我的妹妹已经找到了她的幸福。”罗成一愣,转眼间明白过来单雄信已经知道了他们来的目的,于是立即起身、下跪、抱拳,郑重而认真道:“多谢单二哥成全!今天罗成在此起誓,一定会对冰冰全心全意,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那我就放心了!”单雄信站起身将罗成扶起,又把单冰冰拉到身前,轻声道:“罗成,冰冰就交给你了。”虽是满心留恋,却还是轻轻把单冰冰向罗成推去。“哥……”单冰冰唤了一声,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舍和失落,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单雄信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情绪失控,便扭转头大步离开。单冰冰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突觉那背影是如此的寂寞与孤单。回过头来看到罗成温柔的神色,心中又泛起阵阵甜蜜,似悲似喜,情难自已。叔宝病好得差不多后,宁氏拗不过他的要求,带着他一起到李蓉蓉的房间去看望她。李蓉蓉见两人到来,随意披了件外套倚在床背上,面容虽苍白却透露出难掩的喜色。宁氏见到李蓉蓉,关心地问候了几句。倒是叔宝,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李蓉蓉,显得有些拘谨,站在离床几尺外的地方,看着宁氏和李蓉蓉谈话。宁氏和李蓉蓉寒暄了几句,便借口为他们去煮吃的离开了。叔宝这才搬着凳子坐到了床边,唤道:“蓉蓉。”李蓉蓉低着头,轻声问道:“叔宝哥,最近身体好多了吧?我知道你醒了,可是身体不好,又不能过去看你。”叔宝眉头轻蹙:“蓉蓉,你别这么说。这一次要不是你舍命相救的话,我恐怕连命都没有了。”“秦大哥,你干吗说这种话呀,当年你还不是一样,为我报了羞辱之仇。”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片刻,叔宝猛然想到他一直想说的事,笑道:“蓉蓉,这一次我报了杀父之仇以后,我的梦境又有变化了。”“是吗?”“在梦境中,我老梦见你舍身救我。在梦里面,你有时候老是渐渐地远离我,我去抓你,可是总是抓不住你的手。”叔宝低声说着,眼里流露出来的竟是恐惧,而后他又轻轻笑了,“终于有一次我抓住你的手了,特别的有安全感。”李蓉蓉心里一酸,知道自己若即若离、似近似远的态度让他困惑和迷茫,然而她别无选择,低头道:“秦大哥,你言重啦。”叔宝凝望着李蓉蓉亟亟开口:“你看我的梦境和现实多么的想象,我的命是你用鲜血换来的……”话未说完,忽听见屋外一阵夸张的笑声,咬金大笑着走了进来,后头跟着罗成和单冰冰。叔宝忙站起身来,咬金一面笑得前仰后合一面道:“叔宝啊,不好意思,开心过头了,进来忘敲门了,你们俩不会介意吧?”叔宝和李蓉蓉对视一眼,李蓉蓉低下了头去。叔宝被咬金笑得莫名其妙,微嗔道:“你高兴什么啊,翠云给你生儿子啦?”咬金一脸喜色道:“翠云给我生儿子我哭还来不及呢!”说罢又仰头大笑起来。叔宝本被咬金的突然闯进搞得有些尴尬,

    此时直接升级为恼火:“行啦,你别笑啦,别卖关子啦,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罗成和单冰冰进来后一直没说话,咬金这才指着两人笑道:“他们两个要成亲了,好不好笑啊?”说罢直拍着大腿笑个不停。叔宝一时愕在了那儿,罗成这才笑道:“是的,连单二哥也同意了。”叔宝终于反应了过来,顿时双眼一亮,又惊又喜。他亲眼看到了罗成在这条路上走得十分坎坷,也体会过了罗成经历过的辛酸苦痛,他是真心地为罗成高兴,不禁拍了拍罗成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衷心的祝愿:“表弟,恭喜你了!”李蓉蓉也笑道:“是啊,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咬金又把叔宝拉到一边,指着罗成和单冰冰小声道:“哎,他们两个一对了,我和翠云一对了,你哪?”叔宝闻言笑容顿时淡了下去,转头去看李蓉蓉。李蓉蓉也听到了咬金的话,垂下头去。咬金不由分说道:“这次我帮你做媒好不好?”说着不管叔宝的阻止,就坐到了床前,手往床板上一拍,一本正经道:“蓉蓉姑娘,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的命呢是叔宝救回来的,那现在你呢又救回叔宝的命,那一命加一命,就等于一个新生命,是吧?这个天意来的,不得违抗。照我看呢,只有一条路,成亲!”“哎呀,咬金,你胡说些什么啊?!”叔宝皱起眉头,打了咬金一下。咬金不以为意,只对李蓉蓉笑道:“他这人别怪他,很直的,不过他对女孩很温柔啊,还有啊,武功很厉害,人又长得够帅,所以呢,我要是女孩子,我一定嫁给他!”单冰冰见叔宝一脸急色,欲言又止的样子,给他打气道:“叔宝哥,你快说呀,现在你别错过机会呀!”咬金也站起身来,走到叔宝身边连声催他。叔宝见已然如此,自己也的确有心表明心意,便向前走了几步,嗫嚅道:“蓉蓉……”“你们都别说了。”李蓉蓉平静地打断叔宝,“我已经决定终身不嫁。”众人都是一惊,叔宝更是眉心耸动,心中剧沉。单冰冰蹲到床边劝慰道:“蓉姐姐,女人怎么可以终身不嫁呢?你可要想清楚啊!”“你们都不要再说了,我很累,需要休息一下,你们带秦大哥出去吧!”李蓉蓉就这样下了逐客令。“这……”单冰冰还待再说,叔宝的脸色已经大变,一声不吭地扭转身出去了。众人本是一番好意,见闹成这样,心里也不痛快,只得嘱咐李蓉蓉好好休息,也陆续离去了。叔宝径直来找母亲宁氏,心绪难平又自怜痛心之下,将李蓉蓉心中的阴影全盘告知了母亲,包括在潞州之时,李蓉蓉受到宇文智及之辱,羞愧自杀,伤及内府,从此不能再为人母以及刺杀杨广失手,又被一班人侮辱的事情。叔宝知道李蓉蓉从那时开始起就自我封闭,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一直不敢提及向她求亲的事,害怕引起她的伤心事。事先不与母亲明说也是为此,但也担心母亲会因此而不接受蓉蓉。然而今日叔宝见到李蓉蓉的样子,心里大为担忧,再也顾不得许多了,向宁氏全部吐露,希望母亲能帮助蓉蓉解开心结。宁氏震惊之下,但又随即释然,对李蓉蓉充满了怜惜同情。宁氏表明自己并没有那些俗人只见,只盼叔宝能够接受蓉蓉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得到叔宝的保证后,宁氏又做了多方面准备,把所有可能谈到的话全部想了一遍,之后便寻了个时机去看望李蓉蓉。提及到李蓉蓉过往的经历,宁氏一面抚着她的手一面温和道:“你心里的伤不是没办法医治,而是需要找人倾诉,把它发泄出来。这件事啊,你都憋在心里这么多年了,没病啊都憋出病来了。”李蓉蓉心里一颤,轻声问道:“大娘,秦大哥都跟你说了?”宁氏慈爱地望着李蓉蓉,“来,跟我慢慢讲。看我这个过来人能不能帮帮你。”李蓉蓉的目光飘向空中,眼睫毛不住颤动,片刻之间就挂上了一滴晶莹的泪珠,还未说话,两行清泪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宁氏怜惜地看着她,眼眶不知不觉也sh了。李蓉蓉双臂抱住不停颤抖的身体,眼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又急又快地直往下掉,“他们来脱我的衣服,一个一个,向我扑过来……我叫,我大叫,可是没有人理我……救命啊,救命啊!”李蓉蓉猛地抱住头,痛苦地嘶声喊叫,“不要啊,不要啊!”宁氏心中大恸,一把将李蓉蓉搂在了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好孩子,你哭吧,尽情地哭吧!”李蓉蓉哭得气噎声堵,只觉得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伤痛一并爆发,想要无所顾忌地大声发泄出来。宁氏如慈母一般温柔地拍着李蓉蓉的背,良久,见李蓉蓉哭声稍稍变缓,将她轻轻扶起,轻声道:“可你的梦还没有做完,有一个人把你从恶人手中救了出来,你忘了吗?”李蓉蓉脸上犹自挂着泪珠,怔怔道:“是叔宝救了我。”“是啊,你忘了黑暗后面就是黎明啊!”李蓉蓉垂下眼睑,两抹秀眉如笼寒烟,喃喃道:“我怎么能忘记,我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宁氏慈祥而悲悯地望着她,“这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唉,你没见那些挖河的百姓,终日赤身露于人前,他们也是为势所逼,迫不得已啊!”李蓉蓉紧咬着唇,心内波涛汹涌,又轻轻地靠在了宁氏的怀中。经宁氏这么一说,李蓉蓉心中的苦处发泄出来,顿觉轻松了不少,笑容也多了起来,并不时拿出她曾送给叔宝的玉佩怔怔把玩,念及前尘旧事,心里的缕缕柔肠又被轻轻牵动。宁氏将李蓉蓉的变化看在了眼里,几日之后,带着叔宝亲自来看望。李蓉蓉刚叫了一声秦大哥,叔宝突然生出一种想逃离的冲动,被宁氏拉住之后,这才道:“蓉蓉,我……”李蓉蓉低下头去,脸上的神情已跟几天前叔宝见到的大不相同。清冷没有了,疏离没有了,只有淡淡的害羞和期盼。宁氏见到李蓉蓉的样子,心里放下了大半,笑叹道:“我这个孩子啊,什么都成,就是面对心上人啊,什么都做不来了。蓉蓉,前两天,我向你提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李蓉蓉抬头望了望叔宝,嘴角泛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然后又低下了头去。叔宝心一横,鼓起勇气坐到了床沿上,凝视着李蓉蓉道:“蓉蓉,我……我想一辈子永远跟你在一起!”李蓉蓉抬起眼眸深深望着叔宝,看到了他漆黑如墨的眼睛中难掩的紧张。她一时没有说话。“蓉蓉,快说话呀!”宁氏在耳边轻声道,“叔宝在等你呢!”李蓉蓉沉默片刻,脸上欢喜、羞怯、期盼、担忧诸多情绪一一浮现,终于,她深深低下了头,声如蚊蚋道:“娘,你替我安排吧!”此言一出,宁氏和叔宝登时喜出望外,相视大笑。宁氏连连笑道:“娘?娘?叔宝,你听见没有?蓉蓉叫我娘啦,蓉蓉答应啦!”叔宝直笑得合不拢嘴。宁氏突然走到门口拍了拍手,李蓉蓉正不知她是何意,就看见罗成和单冰冰并肩走了进来,向两人抱拳道:“恭喜表哥!”“恭喜!”叔宝腾地就站了起来,神情大窘,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来呢?”单冰冰脆笑道:“这是大娘安排的,她一拍手啊,我们就冲进来向你道喜。”说罢众人一起大笑起来。单冰冰好管闲事地拉起了叔宝和李蓉蓉的手,“大方点嘛,快点牵手啊!”将李蓉蓉的手交到了叔宝手里,叔宝当即紧紧地握住。李密听说了叔宝即将成婚的消息后,特地单独摆宴为他庆贺,并要求他带上未来的将军夫人。当晚,叔宝和李蓉蓉去参见了李密,李密虽听说过李蓉蓉,但今晚是头一次见到,此刻才仔细打量着笑道:“哦,你就是未来的秦夫人,也是当日孤身一人行刺杨广,令朝中各位不顾大局、冒险劫法场救回来的李姑娘,久闻大名。”李蓉蓉淡淡笑道:“皇上过奖了。”李密又左右看了两人几眼,见两人并肩而立,男子俊朗,女子温婉,果然是一对璧人,当即笑赞道:“好啊,果然是郎才女貌,坐!”三人正要入座,忽听帘后一个声音问道:“皇上,是不是秦将军来啦?”接着就从帘后转出了萧妃。“对,就等你了!”李密指着萧妃向叔宝二人道,“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大魏国未来的皇后,这位是秦将军,这位是未来的秦夫人。”萧妃微点了点头,目光扫向叔宝二人,看到李蓉蓉时,心里陡然一震,李蓉蓉也是面色微变,没想到两个本不该再相见的人竟会在如此情况下再次相遇。叔宝恭敬行礼:“微臣秦叔宝参见皇后娘娘。”李蓉蓉猛然醒悟,跟着低头道:“民女李蓉蓉参见皇后娘娘。”诸多不愉快的过往全部在重见李蓉蓉的瞬间涌入了萧妃的脑海,这容颜,这声音……她定了定神,淡淡笑道:“免礼。秦将军真是眼光独到,居然能娶到如此国色天香的姑娘。就算在前朝昏君的里,也找不到像未来秦夫人这样的绝色女子,秦将军真是三生有幸啊!”李蓉蓉的脸色刷地一白,叔宝不知内情,笑道:“皇后娘娘过奖了。”李蓉蓉自见到萧妃,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入席之后,萧妃两道火辣辣的目光更是没有从李蓉蓉身上移开过,然而脸上笑容却是妩媚之致。这顿饭李蓉蓉吃的食不知味、如坐针毡,也不知到底是怎么结束的,幸而从头至尾,萧妃都没有提及过一句以往的事。然而,就在晚宴后的第二天,李密就单独召了叔宝到书房,问道:“秦将军,你真的要娶李蓉蓉为妻吗?朕劝你,还是另觅他人吧!”叔宝的心猛地一沉,皱眉道:“另觅他人?为什么?”李密叹道:“秦将军,你身为西魏大元帅,娶妻就应该娶贤淑的女子,天下女子嘛多得是,可你为什么偏偏要娶李蓉蓉为妻呢?”叔宝完全不懂李密是何意,昨日他刚摆下酒宴为自己庆贺,为何转眼就要自己另觅他人?叔宝面色一凝,声音紧绷道:“皇上,臣不明白您的意思,为什么我不能娶蓉蓉呢?这和我身为元帅有什么关系吗?”李密缓缓站起身来:“朕……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我已经知道李蓉蓉一些不可告人的丑事,若秦将军非要娶她为妻,肯定惹来朝中很多话柄,说西魏元帅不守礼节,元帅妻不知廉耻。这样,恐有失国体,在民众中造成不良的影响。今后,这贞节两个字也会给忽视了。”李密每说一句,叔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叔宝不敢置信地望着李密,强忍心头怒气问道:“皇上,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李密语气蓦然强硬起来:“是不是谣言你心里很明白,秦将军,为保大局,朕要你打消娶李蓉蓉的念头,否则朕要下旨,否掉这段婚姻!”叔宝差点气得浑身发抖,满心恼怒伤痛,他和蓉蓉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

    ,岂能被李密说毁就毁?他盯着李密,一脸寒霜:“皇上,我和蓉蓉光明正大,蓉蓉并非谣言所说那样,皇上为什么要听信谣言呢?!”李密微露出不耐烦神色,道:“朕也是一番好意,身为元帅,守礼节,该起表率作用啊!”叔宝面如土色,沉默了片刻,终于冷声道:“皇上,微臣正有事要请教。”“嗯?”叔宝双目炯炯地盯着李密,一字字道:“若娶妻必须要贞洁的话,那皇上现在的东宫萧妃,在入宫时可是贞洁之身?为何不见外人说皇上现在的东宫乃是当年昏君的爱妃?!”“你!这……”李密张口结舌,胸口起伏,脸色一沉。“皇上,朝中有很多人说,当时你以洛阳换取了萧妃,如果按你所说那样的话,那岂不是有失礼节的行为?!这件事情,皇上怎么跟我解释?!”叔宝咄咄目光直向李密逼来,双眉倒竖,气势迫人。李密的脸涨成了紫红色,目光阴沉地望向叔宝,愠怒道:“你敢指责朕?!”“臣不敢!”叔宝大声道,“臣只是据名说出实情而已!”李密盯了叔宝半晌,沉声道:“好!别怪朕,你抗旨就得惩治你!”叔宝又是痛心又是失望,痛心他和蓉蓉的婚事竟要遭遇李密的干涉,失望眼前这个皇帝竟要统领他们一手打下来的瓦岗。良久,他坚定道:“皇上,你如果要否决婚事的话,我可以辞官不做!那样的话,就不用听你的圣旨了!不过,臣还是劝你先考虑考虑自己,为君不正,何以服天下臣民?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为妙!”说罢礼也不行,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李密望着叔宝离去的背影浑身发抖,双目怒睁,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十分难受,登时恨意大起。谁知不过短短几日,流言就传遍了瓦岗的大街小巷。李蓉蓉和单冰冰上街筹备婚用物品,却被人在后指指点点,说李蓉蓉早就怀孕了,是个破罐子,为了掩饰才急于跟叔宝成亲。那些妇人虽被单冰冰骂走,可李蓉蓉再也没有了购物的兴致,一颗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一步一步含泪离开。李蓉蓉来到学堂,又发现学生们都好几天没来上学了,打听之下才得知,说是孩子的父母不让他们到学堂来,说学堂有坏女人,怕孩子们被坏女人教坏。李蓉蓉自然知道父母们口中的坏女人是指谁,顿时满心悲怆,只觉天旋地转。谣言四起,各种各样,五花八门,都说李蓉蓉是歌妓、是青楼女子,只不过被叔宝所救,才跟到瓦岗。总而言之,李蓉蓉在众人眼里,就是不贞不洁的代名词。叔宝也免不了受到谣言影响,一直遭到众兄弟询问。虽说众人听了叔宝的解释,选择相信叔宝,相信蓉蓉,但此事的的确确让叔宝感受到什么叫人言可畏,不禁手足冰冷,遍体生凉。就连睡梦中,李蓉蓉也是极不安稳。梦中,民众围着他俩开骂,指责他俩是ji夫j□j;众兄弟也为叔宝感到惋惜,指责叔宝为何娶了这样的女人;李密厉声呵斥他们滚出瓦岗;最后,竟请来刀斧手,冷森森的刀光砍下,生生将李蓉蓉从睡梦中惊醒,满头满身的冷汗淋漓,不禁失声痛哭。李蓉蓉再也睡不着,穿衣起身来找叔宝,却发现他也还未睡,正独自饮酒,看起来似有满腹心事。李蓉蓉轻轻走过去,问道:“秦大哥,你怎么啦?为什么一个人在屋里喝闷酒?”叔宝眼中锋芒聚拢,低沉着声音道:“为外面那些愚蠢可怜的人。”李蓉蓉在叔宝身边坐下,轻问:“你在意吗?”叔宝转头望向李蓉蓉,眼眸中是难掩的沉痛和哀悯,双眉一轩道:“蓉蓉,我怎么可能在意呢?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瓦岗寨这些人非要中伤你,要用言语来刺激你呢?你跟他们无冤无仇,这到底是为什么?!”李蓉蓉见到叔宝愤恨难平的样子,反倒显得很平静,道:“你如果不在意,又何必要生气呢?”叔宝长叹了一口气,“蓉蓉,我不是在生气,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要娶你!我们的感情谁也影响不了!”李蓉蓉竟露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安慰道:“好了,不要再生气了。”叔宝心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缓缓道:“蓉蓉,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再受这些闲言闲语的气了。”“好啊,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李蓉蓉依旧轻笑着,又拿起桌上的酒杯道,“来,我们干了这一杯,一醉解千愁。明天早上,我们就离开这里,就不用再烦恼了。”“好,明天一早,我们就走!”两人举杯而碰。当晚,叔宝喝了很多,一直不停地和李蓉蓉说着话,逗她开心,什么时候睡着的都浑然不觉。他又做梦了,这些天来一直纠缠他的另一个噩梦,他一遍又一遍焦急地向别人解释着,你们听我说、听我说,蓉蓉不是不贞之人,不是不贞之人,不是……不要污蔑,不要……浑浑噩噩中,叔宝感觉耳边有人轻轻呢喃,似极其柔和的风,轻的仿若不存在一般。然后……额头上被人极温柔的吻了一下,接着脸上有冰冰凉凉的感觉,一滴,一滴,像是水珠滴到了脸上,顺着脸颊流入口中,咸咸的,像是谁的泪……叔宝是被宁氏急着叫醒的,醒来之后,已经不见李蓉蓉的人影,只有她给自己留下的一封信:叔宝,也许你不相信人言可畏,但事实就是这样,谣言四起,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不忍心看见别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也不愿意你为我放弃前途,那样的话,我会一辈子都活得不安心的。叔宝,不要找我了,若是有缘我们必定能够再相见。不用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叔宝大惊之下,只觉心中空落落的疼痛,好似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被生生剜了去。她要他不找,他怎么可能不找?他骑着马找遍了瓦岗的方圆几百里,眼睛都望得疼了,嗓子都叫得哑了,然而,天地广阔,山河无涯,他如何能找,又要到哪里去找?罗成和单冰冰的婚礼如期举行了,虽然简单,但也是瓦岗难得的喜事,锣鼓齐鸣,众人捧场起哄,倒也十分热闹。罗成父母已逝,宁氏自然是他最亲近的长辈。两人拜过天地,拜过宁氏和单雄信,又互相交拜。众人鼓掌欢呼,喜气洋洋,整个场面火爆热烈。叔宝坐于远处,看到表弟一脸幸福,心里却越发苦涩。这两天,他心神俱伤,闭门不出,若不是众兄弟和母亲劝慰,只怕人都要病倒了。今日这满厅红幔,成双喜烛只衬得他心底愈发无限凄凉。那厢罗成二人已经三拜完毕,正在给双方长辈敬茶。头一杯茶敬给了宁氏,宁氏一脸笑容地接过茶,赏了红包,道:“成儿啊,祝你和冰冰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两人又跪倒在单雄信前面,罗成端起茶笑道:“二哥,这杯是我和冰冰敬你的,多谢二哥成全。”单雄信春风满面,接过茶笑道:“罗成啊,以后,你要善待冰冰。”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不要太宠着她。我是管不了我这个妹妹啦,以后,全看你啦!”罗成笑而不语,单雄信也赏了红包,两人便起身,一起向叔宝走来。叔宝陡然从神伤中反应过来,单冰冰已笑道:“秦大哥,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叔宝扯了个大笑脸,起身对两人道:“表弟,冰冰,恭喜你们!”又拍着罗成肩膀道:“恭喜你,娶得了心爱之人。”叔宝虽在笑,罗成却从叔宝眼中看到了黯然,心知他还在为李蓉蓉的事心情低落,和单冰冰对视一眼,担忧道:“表……”话未说完,就被叔宝截道:“没事,那边有好多兄弟,赶紧去招呼他们吧。”见罗成一脸犹豫,又强调道:“放心,我没事。”“嗯。”罗成笑点了点头,又拍拍叔宝肩膀以示宽慰,便和单冰冰到另一边去了。众人见罗成夫妇到来,都拱手以道恭喜,咬金压着声音笑道:“罗成啊,你现在已经成亲了,不如我们比赛看谁生的孩子多啊?”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一旁裴翠云白了咬金一眼道:“哎呀哎呀哎呀,你也真是的,把我们女人当猪啦,生生生的!”咬金忙道:“我怎么会把你当猪呢,夫人!”话音未落,裴翠云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捂着肚子登时疼的大声叫唤起来。众人想是要临盆了,忙搀了裴翠云到内堂去,又亟亟去请太医。身后单雄信举臂大叫:“看来我们今天要双喜临门啦!”众人大声应和,又是一阵欢呼。这些日子程大娘的哮喘病是越发的重了,今日身子不适,躺在床上,没有参加罗成和冰冰的婚礼。然而听到外面鞭炮锣鼓的热闹声音,她心里甚是高兴,双手合十道:“好了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菩萨,我还有件事你要帮忙,我可怜的叔宝,你要帮帮他,帮帮他……”程大娘半眯着眼睛,正觉头晕要睡去时,忽听丫鬟匆匆跑进来叫道:“夫人,夫人大喜啊!”程大娘淡淡道:“什么事啊?当然是大喜啊!”那丫鬟一脸惊喜,喘着气道:“不是啊,少夫人、少夫人她快要生啦!”程大娘浑身一震,容光焕发,好似又生了无穷的气力,被子一掀,就要爬起。好不容易坐起身来,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那丫鬟忙来搀她,程大娘却鞋也不穿,站起就往外跑,害的丫鬟一路拎着鞋子边喊边追去。咬金正在外间急的来回走路,抓耳挠腮,转眼间就看见母亲穿着中衣、赤着双足奔了进来,急忙上前,和母亲一起来到内房门外,接着就听见屋内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程大娘大为欢喜,急忙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咬金则整个人傻了,站在那儿表情呆滞,在程大娘提醒之下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当爹了。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产婆出来报喜道:“恭喜恭喜,将军喜得贵子啦!男孩呀!”程大娘“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奔进了房中。咬金紧随其后。彼时,那婴儿已被洗干净,用襁褓包好了。程大娘抱在怀中一脸幸福,就是舍不得放下来。因为咬金一早就要自己为孙子起个名字,程大娘想来想去,就是没有一个中意的,此时心中平安喜乐,福灵心至,便道:“我希望天底下所有的孩子都太平,叫他太平好吗?”咬金甚是喜欢,看望了一回夫人,正准备去母亲怀里接过儿子,就看见母亲脸色突然煞白,紧闭双眼,不住喘息,手中却紧紧抱着太平,唯恐他有所闪失。十几日前,咬金就已被太医告知母亲时日无多,希望他做好心理准备。他当时怒骂了太医一通,而今看来,太医所说不假,咬金的心也一分分沉了下去。程大娘醒来之时,听见咬金哽咽的声音在一遍遍地向观音菩萨祈祷,祈祷母亲长命百岁,安享太平。程大娘心中甚是欣慰,没有临死前的恐惧,倒是一片安静祥和。听了半晌,程大娘轻声唤咬金过来。咬金见母亲醒来,连忙奔到母亲

    身旁抓住她手,脸上犹有泪痕。程大娘知道咬金心里十分难过,淡淡笑道:“娘终于如愿以偿啦,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孙子。”咬金抽噎了一下,流泪道:“娘,我不让你死。”“别哭,别哭。”程大娘担忧地望着咬金,看着咬金擦干了泪水才道,“咬金哪,人总是要死的,娘看到你现在这么幸福,娘死也瞑目了。咬金哪,娘死了以后,你要把娘的灵位安置在瓦岗的庙里,让娘与佛祖日夜相伴……娘信佛,可是娘又身体不好,烧香供佛不够啊!”咬金一一点头,心想要让母亲有所牵挂,她才能支撑下去,红肿着双眼亟亟道:“娘你不能死,我还要生小孩子,我已经全想好名字了,第一个叫太平,跟着叫盛世,还有安居和乐业,你一定要看着他们长大。”程大娘露出了虚弱的笑容,断断续续道:“娘看着你成家、生孩子,娘自己呢还做过皇太后,没白来一世啊……”“你还没看到太平盛世,你还要看着你的孙儿长大,生儿育女的。”咬金愈说愈悲,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十分伤心。“太平盛世……”程大娘目光迷离地望着上空,幻想着那个人人期盼的理想家园。良久,她收回目光,轻声叮嘱道:“咬金哪,你要努力,让天下太平,让所有的孩子过上幸福的生活……你爹和我什么也没给你留下,有句话,娘要告诉你……你要记住,就是……你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你……你……”程大娘喃喃说着,慢慢阖上双眼,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