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是手部的限制……素还真应该还会留下什么才对……
边忖思边偏头四处探查，不出所料，他发现了夹藏于盆栽底座与桌面细缝间的小铁针，那是素还真特地留下来给他解开手铐用的。
光看覆天殇底下人对待谈无欲的方式，不难明白谈无欲的身分、来历甚或与素还真的关系截至目前为止，对覆天殇而言还是秘密。覆天殇不清楚谈无欲的过往，自然就不清楚谈无欲的能耐，因此，他囚禁谈无欲的手段和囚禁一般普通男人的手段没有差别。他们施打在谈无欲身上的肌肉松弛剂是市面上随手可买的种类，想当然尔，他们用来箝制谈无欲的手铐也不会是设计精密难解的，只有严密看管监视人质这点较为谨慎以待。
一根铁针便足以解决状况。
谈无欲朝小苏头上吹气引起牠的注意，复俯首轻轻地在小苏耳边碎念几句，然后将牠推往盆栽。只见小苏伏低猫躯朝盆栽匍匐前行，时而以鼻端嗅闻可疑气味，摸索了好半晌，总算顺利探着铁针，瞧小苏兴奋舔蹭铁针的模样，谈无欲猜想，铁针上头也许浸泡过小苏最爱的鱼干混合牛奶打成的浆汁，反正素还真那家伙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什么千奇百怪的花招都想得出来。
接过小苏叼来的手铐钥匙，谈无欲眼睛仔细盯锁住对桌的两名黑衣人，反铐于后的手则暗地忙碌着解铐。
※
顶舱内，气氛意外地和缓，没有剑拔弩张的尖锐，却也称不上融洽。覆天殇与藤堂晴彦各据长桌两端，其后各环伺五名随扈，其余人员均退据舱房外围，分布于栏杆边与阶梯口。
合作这么久，没想到是你扯我后腿。藤堂晴彦双手交叉撑托下颔，语调轻渺。
明眼人前不说暗话，你我算是竞合之势，倘若有机会，你也想独占市场不是？
所以你就干起掳人勒赎的勾当来了？
不，嘴角淡扯，覆天殇缓缓摇头道：掳人的是你，不是我，我方人马是跟在你派出去的手下后头见机行事的。
覆天殇，你确定我们要继续绕在这尖上打转？未怒反笑，藤堂晴彦双臂一摊，不避讳承担罪名。
微哂，话锋瞬转。其实事情很容易解决，虽然你手中活化核的数据不到三成，却十分接近核心关键，因此我才自愿负责资金统筹的部份，而将网罗、管理人才的部份交由你处理。但是，不用我明说，任何头脑清楚的生意人都看得出来，这项合作计划对酆楼集团并不公平。他出钱，对方却握有人才优势，怎么计较都不划算。
现在计划还卡在实验阶段，能否成功还是未知数，你就急着清算利益，不嫌操之过急？
别忘了，西洲首相的命是如何捡回来的。言及此，覆天殇敛去笑容。若真等到通过合法的人体试验、成品上市后，再来谈利益分配为时已晚。不瞒你，我也可以现在抽手喊停。
你舍得？
你又舍得？自负地撇唇，覆天殇倏地站起身，负手于后踱至窗台眺望远方码头若有似无的灯火。覆某掳人意不在勒索，朝后招招手，续道：把人带上来。
谈无欲双手反铐于后垂首走进舱房，左右两名高大的黑衣人搀扶着他。他的眼神有些涣散，精神显见颓靡不振，走起路来左右摆晃。
你给他打了什么？
别紧张，只是普通的肌肉松弛剂，还有的话，可能是先前的迷药未退全。停顿了会，覆天殇道：我可以不索偿地把人完整无缺还给你，但我要你释出合作诚意。
这还叫不索偿？
这是我应得的保障。回身挑眉，覆天殇踱回长桌桌缘，双臂撑搭其上。如何？一句话，就看你诚意。
参与计划的研究人员四分之一的名单与隶属权。
二分之一。眉峰皱也不皱，覆天殇利落讨价。
三分之一。
可以，但是我要……
话刚起头，门外喧哗噪声骤响。
等等，你不能进去……
紧接着是打斗声。
唉唷。然后是东西滚落阶梯的声音与哀嚎声。
砰！门扉被重重地踢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张温和纯良的俊逸笑颜。
素还真？！难得有默契，覆天殇与藤堂晴彦不约而同出声讶道。
下一刻，覆天殇已摆脱惊诧，他神色从容地摆手道：贵客到来，还请入座。同时屏退涌进来的下属。
素还真，你来干什么？同样已收拾震愕的藤堂晴彦就没那么客气了，他抬高下巴倨傲问道。
谈合作。大方就坐，素还真将手提电脑接上视讯屏幕，再插入记忆芯片。诚如两位所知，素某正是活化核的研究创始者，所有销毁的资料都在我脑中，不知道这样的条件是否够份量加入两位的计划？
哼，冷笑，藤堂晴彦低道：别在我面前玩把戏。
素还真，你若有意研发活化核，就不必处心积虑回收资料，也不必千方百计阻挠覆某，你一向以攻人不意闻名，但你今日之举显然是失智了。
人的想法总是会变。丝毫不介怀两人的挖苦，素还真率先展示一项书面记录，数据一浮现屏幕，瞬间夺走覆天殇的注意。事实上，销毁所有实验过程纪录的数据后，素某并未中断后续研究，这几年素某不断针对原有的活化核问题进行改良且私底下留存完整纪录，这是头一年的重大发现：如何化消体内原生细胞与活化核新生细胞间的排斥。
收起戏谑态度，覆天殇的表情瞬息万变，震惊、平复、玩味、跃跃欲试，他本身具备渊博的医学相关知识，自是清楚素还真的研究发现具有何种意义。相较于覆天殇，藤堂晴彦虽不懂医学，从覆天殇遽变的脸色却也可窥知一二。
这只是一小部分的研究成果，毕竟六年的时光不算短。切断屏幕，素还真续道：既然阻止不了活化核问世，素某便希望它能用在正途上面，除了严密的立法程序来确立活化核的合法地位，它的生产及应用也必须透过合法授权来取得，不知藤堂先生意下如何？
素还真，你的语意似乎未将覆某列为考虑合作的对象。
是，素某不放心阁下的信誉，而藤堂先生在政界的良好关系更加提升素某与他合作的意愿。
未待覆天殇回应，藤堂晴彦摊手道：很高兴你如此抬举我，但我不想与你合作。看了看边上遭人压制的谈无欲，藤堂笑道：你不觉得……杀了你会是个更快更好的解决方法？再者，我如何能确定你的实验进行到哪个阶段？不如你把所有实验成果都交出来，我可以考虑看看。
藤堂先生，难得我们这么有默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热茶，覆天殇慵懒地以指尖在桌面上缓敲几下。不得不说，素还真，你这次的表现真令我失望。语落，两方人马严阵以待，只消两人一声令下，便簇围扑杀素还真。
呵…无奈耸肩，素还真叹笑。看来素某只有逃啰？
你插翅也难飞。覆天殇讪道。
这很难说，忽地起身，惊得周旁几名随扈往后退了一小步，纷纷掏出武器示威防护。素某一向相信自己的运气和能力。
你要说我低估你是吗……
语未竟，素还真闭起眼眸顷刻，灯光随他的一个按键动作而全数熄灭，舱房登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此方，覆天殇面向素还真原处的位置，全神贯注地戒备着，纵使短暂失去目视能力，凭借着练武的灵敏五感，要制伏自己并非易事。何况，他目不能视，素还真谅想也好不到哪里，胜负犹在未定之天。
来人，快找到电源开关。彼方，藤堂晴彦优雅的声音失去冷静。
一记虎虎生风的旋踢打腰侧袭来，覆天殇由空气中骤变的气流感知到突击，连忙抬腿反制，不料甫摆脱前方攻击后方暗袭接踵来至，他敏捷地后仰躲过，一双胳膊却觑其空隙反勒住他的颈项，他的呼吸顿遭阻碍。
竟有两个人，是谁？
电光石火的五秒过去，灯光通明，答案呼之欲出。
阁下低估的并非是素某，素还真的笑脸在灯光底下闪闪发光。而是谈无欲。
先前被用来解铐的铁针此刻被安稳地夹在谈无欲指掌间，抵住覆天殇的颈动脉，而原本压制谈无欲的两名黑衣人，早在灯灭之时便教谈无欲搏倒于地。
五秒可以做很多事，可以挣脱箝制，还可以反肉票为绑匪。不要乱动。
嗯哼。双手置于胸前，覆天殇唇噙冷笑，眸里倒镂有几分赏识。
制住覆天殇又如何？你以为这能改变什么吗？好不容易适应由暗忽明的转换，藤堂晴彦讥诮反问，却示意下属暂勿妄动。
这张记忆芯片里头该然存有不少证据吧？例如非法进行人体实验的纪录？十月选举将近，藤堂先生想必不乐意在这节骨眼上出纰漏给您父亲添麻烦。五秒可以做很多事，可以逆转局势，还可以顺手牵羊。
你想威胁我？他趁黑取走的？手脚真快，藤堂晴彦在心里暗咒。人说素还真十项全才，竟连偷鸡摸狗的宵小行径也熟门熟路得很。
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怎能说是偷鸡摸狗？
我也不是担不起选举失败的后果。横了心，就是不称他意他又能奈他何？
藤堂晴彦冷寒的眸光穿越过素还真，直射向其后的谈无欲，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还真是该死地刺眼。
若然，素某亦无力施为，就不知道这芯片中是否还藏有其它秘密，比如……参与计划的人员名单？三分之一？五分之一？也许，素某只是假设。有名单他就有办法查出其身家背景、通联记录乃至犯罪前科，任何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隐私都不再是隐私。届时阁下不愿依循素某的条件与素某合作亦无妨，我仍有管道制止你们。
冷嗤。在这之前，你先逃得出去再说吧。覆天殇，虽然我很不愿意这样做，可是我没有义务顾虑你的安全是吧？
请便。好整以暇答道，覆天殇一副视死如归任人宰割的神情，他有把握素谈两人不会杀他。
无欲，我可以给你机会，只要你过来我这边。似劝说又似命令，藤堂晴彦凝视谈无欲的瞳眸闪熠复杂色彩。
我说过，成熟人该有成熟人的作法。冷冷回复，略高的清音隐含微弱的叹息，谈无欲凤眸灼灼直视藤堂晴彦。
接收到谈无欲投递来的不苟同，藤堂暗笑，不懂欣赏他的人亦无挽留的必要。拿下他们。令下，藤堂的五名护卫蜂拥而上，覆天殇的人马则环旁蠢动伺机搭救之。
你现在还能长泳吗？顽敌逼前，素还真突然神来一笔地低声问道。
素还真，你不觉得你这句话问得太迟了吗？白了身旁的素还真一眼，谈无欲没好气地回道。这家伙为什么总是这么白目？
没关系，你还可以抓着我。语毕，素还真趋前一把抓起覆天殇将他踢倒向前方围兵，随后将趴在谈无欲肩上的小苏拽进怀里，以整个颀长身躯压覆着谈无欲往窗外跳，眨眼间，两人坠没入黑茫茫的海涛里。
※
从十五公尺的顶舱跳入海面剎那，就像几千根针同时刺进全身皮肤，令人头皮椎麻。素还真在海中翻转了一圈后急速浮出，将小苏安置在头顶上，便四望找寻谈无欲，没多久，谈无欲也浮了上来。
撑得住吗？海水冰寒，谈无欲天生偏淡的唇色因冷而呈苍紫，素还真的问话虽然简短，却满含担忧。
争取时间，你尽管游就是了，我会跟在你后头。
得言，素还真不再多语，一面以中等速度向岸边泅去，一面留意后方动静。
几分钟后，他们顺利抵达隐密岸畔，距离九渊码头西侧约百多公尺。素还真敏捷上岸，顺将气力殆尽的谈无欲拖上岸边。他的面色惨灰，唇失血色，瘫在堤岸边大口喘着气。冰冷的海水、衰弱的心脏，以及肌肉松弛剂等药物的影响，谈无欲的身体已负荷不了，他是硬撑着一口气由落海处游回岸边。危机虽然暂除，却因为体力的大量流失，加上由危转安时情绪上的倏然转换不及，导致他出现类似过度换氧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