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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前经常会来我这里,给我带来许多大麻烦。不过最近都没有来过了,大概是工作太忙。”柱间在柜子上重新翻找起新的唱片,“等他下次来的时候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换这支曲子?”他挑了一张转头问斑。

    后者皱起眉:“你再换多少曲子也拯救不了你那糟糕的走位。”

    “就像你再换多少石子也没法打水漂丢到对岸一样?”

    “……”

    客厅里陷入一片沉默,但随即这片沉默被端着茶点过来的赫德森太太打破了。

    “小伙子们,你们不跳了吗?”赫德森太太看了眼一坐一立的两个人,最后看见柱间正在翻找唱片,建议道,“哦,也许你们可以试试一支叫《liliu casa bnca》的曲子。几年前可流行了,旋律很棒。”

    柱间在柜子里一眼扫过,抽出她说的那张,放在唱片机上。

    一开始是一段单簧管的演奏,随即和上长笛,清亮优雅的曲调如同贵妇人身上缠绕的丝绸,没有一丝一毫不流畅。赫德森太太陶醉的哼着调子,自顾自的踩着舞步离开了客厅:“说真的,这首曲子特别适合热恋中的情人跳,多浪漫的调子啊。”

    舒缓缠绵的曲调还在回响,华丽而不生涩。

    斑一挑眉,抬眼看向柱间:“你别告诉我她是推理出来的。”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上次水户靠着直觉找到了被她落在喷泉池里的珍珠项链。”柱间看了眼唱片机,“要跳么?”

    斑沉默片刻还是应了一声。柱间走到他的面前,弯腰行礼,伸出手,掌心向上,做出了得体的邀请。

    带了黑手套的手刚一搭上去就被握紧,斑觉得自己几乎是被柱间一把从沙发上拉起来的。他还是像刚才那样,右手与柱间的左手掌心交握,左手搭在他右肩袖的位置,出言纠正对方的姿势:“不是揽着我的腰,是左肩胛骨下方。”

    柱间将手上移,拨开那略有些扎手的发,抚上他瘦削的肩骨。男人的背后很敏感,仅仅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抚摸,都有种不自知的颤栗。

    斑以女步带领着柱间,两个人近乎腰髋相接。也许是因为换了曲子的缘故,一颗冷硬的心居然也随之柔软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身处的不是凌乱狭隘的客厅,而是盛大晚宴上的华贵舞池。

    他的舞伴就是面前这个男人,他们起舞在舞池中央,旁边再无其他人。进退之间一切都恰到好处,从容不迫。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心有灵犀。

    但随即脚下一疼,斑回过神,握着柱间的手一紧,眉头微皱:“右转身第四拍的时候你该进右脚。”

    柱间在他的牵引下继续舞步,低头看着与自己共舞的男人,那张英俊的脸在黑发的遮掩下显得苍白而好看:“我虽然不懂舞,但也看得出你的女步跳得很好。”

    “这种慢三步和很多舞步可以通用,学起来很快。”

    “你用了多久?”

    “一个上午不到。”

    “你教了我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柱间说不出为什么的笑了笑,“居然还肯继续。”

    斑错开他的目光:“认真些。”

    “这样么?”柱间轻笑一声,借着旋律节拍将重心转移到左脚,先于斑一步侧腰,左膝内扣,右髋微压,用自己的左腿挡住了男人上前的右腿,将他牢牢困在了自己的怀抱里,进退不得。斑顺着舞势只得向后下腰,被背后那只手揽住肩胛骨,两个人下身紧贴,定格在双分点地结束时暧昧姿态上。

    舞曲戛然而止。

    “……你什么时候会的?”

    柱间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低声道:“根据人的关节活动与受力分析出来的。”

    斑拉着他站直,冷着脸点评:“你的所有舞步都生硬得一塌糊涂,重来。”

    《liliu casa bnca》的优美曲调往复循环,两个男人对跳着同一套舞步,每一个不经意的定格都舒展好看。一地光影错落,体态纠缠。

    ——你已经学会了,却还在假装自己一无所知。

    ——你知道我已经学会了,却还在继续手把手的教我。

    舞曲太短,一支怎么够?如果可以,宁肯这音符谱写的乐章永无尽头,就这样一路踩着婉转的节拍起舞,直至永远。

    雷斯垂德匆忙推开门进来时,看见女房东赫德森太太正站在客厅门口,一脸欣慰的笑容注视着客厅方向。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到两个男人跳着亲密的舞蹈,舞曲悠扬而暧昧,他们注视着对方的目光近似深情。

    “哦,他们看着真是般配。”赫德森太太捧着心口感叹。

    在认出跳着男步的确实是他所认识的千手柱间后,雷斯垂德揉了揉眼睛,他想自己一定是在某方面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但他好在还惦记着自己登门拜访的目的,及时扬声打断了他们的舞。

    “柱间,一个小时前斯特林爵士的尸体在山上被发现了,尸体旁边同样有白骨暗号。这是连环杀人案。”

    1:唱片的发明时间在1888年,这里因为剧情安排提前了一段时间。

    第十章

    荒野山间的路并不好走,才下过一场雨,一路上尽是水洼泥泞。凶案现场照例被围了起来,尸体倒在一棵杉树下,沾血的锤子落在不远处。

    两片肩胛骨夹着一块髋骨,被摆放在死去的中年男人身边。

    “从他身上的伤口上来看,死者应该是被人用这把锤子猛击后脑击晕后倒下,又被凶手补刀致死的。”雷斯垂德在旁边概括现场情况,却发现柱间一直在左顾右盼,不由皱起眉,“你在找什么?”

    在旁边审视暗号的斑抬起头:“死者带了把铲子来,可是现场没有。”

    “对,铲子呢?”柱间四下看了一圈,转向雷斯垂德,“你们找过了吗?”

    雷斯垂德一时间跟不上他的思路:“你怎么知道他带了把铲子?”

    “你看死者的裤腿和袖口的泥点颜色与别处不同,是他死前曾用铲子挖过坑的证明。”柱间一边搜索一边解释,“他显然是在挖什么东西,然后凶手从后面袭击了他。从他的表情上看他应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那么他挖的东西就是最关键的线索。”

    斑转头看了眼尸体:“他鞋底沾的泥土颜色比这里浅。”

    “那就是在更高处了,我们去看看。”柱间一把拉起他,两个人朝着山上走去。

    雷斯垂德在原地愣了愣,觉得那两个人简直是把杀人现场当成了郊游圣地。

    铲子是在山顶附近发现的,旁边是一个土坑,初步丈量可以埋入一个人。

    柱间挽起裤脚直接踩入土坑,开始在坑里搜寻,最后终于在土里找到了一截白色的碎片。他拾取上面的泥泞,仔细观察起来:“是人的脊椎骨,不过是被砸碎了的。”他低头看了眼土坑,“这里面曾经埋过一具尸体。”

    斑从他手中接过那截脊椎碎片,来回查看了一遍:“死者来这里挖东西,发现了尸骨,所以受到惊吓?”

    “不,”柱间皱起眉,手指不顾泥泞摸索着土坑的四周,“下铲的位置很笃定,说明他早就知道这里有东西……对,他知道这里埋的是一具尸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检查这具尸骨还在不在。”

    “然后他发现尸骨不在了。”斑淡淡的接话。

    柱间点点头:“没错,所以他才会那么惊慌。然后这个时候,凶手从后面袭击了他。”他沉了目光,眼神深邃,“如果我没猜错,凶手用来摆放暗号的骨骼,就是从这里面埋藏的尸骨上拆下来的。凶手挖出了这里面的尸骨,然后制造命案。死者从中得到了某种暗示,于是来挖掘当年埋下的尸骨,这才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这说明他的手也不干净。”斑一挑眉,“有仇杀的可能?”

    “如果我们之前假设白骨的主人是安娜·格林成立的话,那么联系种种线索,恐怕七年前她所谓的‘失踪’其实就是被人谋杀后,葬身于山岭。”柱间呼出一口气,理清思路,随手在衣服上擦着泥泞,“看来我们不仅需要调查这两次的死者与安娜·格林的关系,还要查查他们的美名背后有什么更深的隐秘。”

    斑啧了一声,蹲下身抓过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绢将他一手的泥渍擦去:“但是白骨暗号还没有解开。”

    柱间趁机抓着他的手不放,最后弄得两个人的手都全是泥。

    “我明天去参加舞会,你呢?”

    “我有我要做的事。”男人冷淡的回答,就要抽回手,却被柱间抓得更紧,他抬起头,目光带了询问。

    柱间看着他,深沉的目光中似乎有种情绪在蔓延,却又难以诉之于口。

    斑难得耐心的等着他发话,没有丝毫催促。

    “我只是突然想到,你教会了我跳舞,可是我的舞伴却并不是你。”柱间闭了闭眼,惆怅的口吻间带了落寞。

    斑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掌心灼热,他长久的注视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简单明了的指出:“永远也不会是我。”

    那是不动声色的告诫。

    “我不喜欢跳舞。”柱间突然开口,“在我看来,跳舞这种事情太过荒谬。肢体亲密的接触却没有对等感情作为基础,也许只是前一刻认识的陌生人,下一刻便要勾肩搭背,体态纠缠。这是一种近乎虚伪的交际与礼仪,就和包裹着腐朽饼干的漂亮礼盒一样,看起来优雅美好,其实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我不跳舞,因为没有人拥有和我相同的节奏,我也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的步伐。”

    他说到这里时深吸了口气,像是给自己一个斟酌措辞的空隙:“只有你,可以让我随心所欲。”

    此时他们一个蹲在土坑旁,一个站在土坑里,目光向平,相互能看清彼此,都难得的不带丝毫掩饰。

    斑牵出一个不算明显的微笑:“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情话说得很动听?”

    “没有。”柱间在他手上蹭着泥,“因为我从没向别人说过。”

    第十一章

    黑色燕尾服将男人宽肩窄腰的健美体型包裹起来,在身后分出线条流畅的叉。内里的白衬衣翻起恰到好处的褶皱,与领结相衬。柱间将长长的发带叼在口中,把那头笔直的黑发拢在脑后。

    他扎好头发,看了眼怀表,里约定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斑依旧在看着那本好似没有尽头的书,听到他的脚步声头也不抬,自顾自的又翻过一页。他的侧脸被碎发遮掩,柱间只能看见他紧抿的唇线。他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看起来有种褪去锋芒的平淡,就好像他会坐在原地读着那本书,近乎安然的等待他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