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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杨林回到营中,清点死伤人数,一共损失干将十八人,骑兵步兵两千多人。杨林想起本来的胜局居然功亏一篑,不由恨得牙痒痒,又想到那个使罗家枪的蒙面人,疑云未散,即刻叫主簿修书给罗艺,向罗艺问清楚天下间还有谁在使罗家枪,为什么又和秦叔宝以表兄弟相称。接着,杨林吩咐卢方传令三军,重整军力,准备三日后强攻抢城。正在此时,朝廷的钦差大人到此传杨广的圣旨,说是刘留王不轨,起兵登州作乱,已陷五城,命杨林速回登州剿平。镇压登州反乱迫在眉睫,杨林微一思量,当即决定先顾登州,瓦岗这一头则传杨家太保令,让魏文通来摆平。瓦岗众兵本以为杨林不出几日定再要攻城,谁知第二日清晨杨林大军就退走了,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总算可得一时安宁了。众人齐聚在殿中,咬金很是高兴,宣布道:“欢迎罗成兄弟加入我们,以后一起打江山!”此话一出,除了单雄信之外,殿上众人感激罗成救困之恩,纷纷鼓掌叫好。徐茂公笑道:“这次我朝得以大获全胜,罗成功不可没,皇上,是否对罗成加以赐封呢?”“嗯,好!”咬金笑嘻嘻地跑到罗成前面,“对了罗兄弟,这次多亏了你救了我们,还保住了我的皇位,我就加封你为……保国大将军!”罗成一听忙要俯身下拜,咬金一把扶住:“哎,免礼,免礼!”罗成拜谢不成,只得按江湖规矩一抱拳,朗声道:“谢主隆恩!”咬金笑了几声,忽然想起一事,又对王伯当道:“对了王兄,我不是让你想一个解决咱们士兵多,百姓少的办法吗?你想的如何啊?”王伯当起身道:“启禀皇上,臣已就事拟定方案,请皇上定夺。”咬金闻言眼睛一亮,连声催促。王伯当微微仰头看着远处,不紧不慢道:“我朝大魏,偏瓦岗一隅,承天福泽,良田阡陌,然子民稀薄……”咬金张口结舌听了半晌,几次想说话,终于截口道:“哎,光说前两句我都听不懂,那百姓能听懂吗?我不是说过吗,以后的公文最好简单些,让那些百姓都能听懂吗?”“是,皇上。”王伯当换成更为通俗易懂的语言,声音平平道:“臣以为在瓦岗附近好地甚多,我们可以在附近村庄建立田屯,让士兵和农民一同耕作,做到兵民合一,兵为民,民也为兵,一来可以自给自足,减轻百姓的负担,二来可以在城外多建一点据点,广布眼线。这样就可以避免像杨林这次兵临城下的情况再出现。”咬金一面听一面在殿中走来走去,这一长串话下来,只听得几次想打瞌睡。王伯当讲完后,咬金连声赞同:“好,好办法,好办法!那以后的百姓就不用负担士兵的费用啦,那就可以减些税啦!那些士兵就可以自给自足,这样请多少都不用怕啦!”咬金越想越觉得不错,又称赞了一回:“好办法好办法,王丞相就是王丞相,好啊,真好!”王伯当淡淡谢道:“多谢皇上夸奖。”徐茂公在一旁看到二人情状,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咬金喊道:“哎,各位兄弟,如果你们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就按照王丞相的方法去做喽!”殿上群豪本不懂这些事情,不知如何回答。徐茂公忙笑道:“皇上英明,体恤民情,民之福也。”咬金眉开眼笑,不好意思道:“你不要夸我,不是我的功劳,是王兄弟的功劳而已。哎,王兄弟,那么明天你就公告天下百姓可以减税了,可以在附近的地方多招些兵马。”转眼一瞥,殿外夕阳西斜,已然到了黄昏时分,笑道:“太阳落山了,该吃饭了。”挥手招呼众人道:“吃饭吃饭,我请客,我请客!走,罗兄弟,吃饭了!”罗成既来瓦岗,不日就知道了咬金如何当上皇帝之事。几日相处下来,他见咬金虽贵为皇帝,但毫无皇帝之风,对皇袍嫌麻烦索性卷起衣袖而坐,在殿上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座位,见众将练功又忍不住参与,说话也不管什么大小尊卑,直与众人打成一片。因此,整个瓦岗虽名为一国,却因咬金之随意,反而更像一个大家庭,除却原则上的规定必守之外,上上下下相处十分融洽。罗成来到瓦岗几天,除单家兄妹外,别人都对自己颇为照顾,于是很快就适应了瓦岗的生活。而单冰冰虽对罗成不理不睬,但她性子活泼开朗,和瓦岗其他人却相处得很好,众人也都喜欢她。除了叔宝经常教她一些武功外,其中当属史大奈和樊虎与她走的最近。史大奈是在二贤庄之时就和单冰冰交好,而樊虎自从那日说了单冰冰一句,态度却突然转变起来,从金堤过来时,经常和单冰冰说几句话,怕她闷得慌,还带些小玩意儿逗她开心。这日罗成正监督众兵练功,忽见单冰冰从院外小跑着进来。罗成一怔,口中的号令顿时停了下来,单冰冰却轻哼一声,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笑喊道:“王将军!”却是来找在这里站岗的王猛。罗成心里微微自嘲,继续喊自己的口令。王猛微感意外:“哟,单姑娘?单姑娘,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是女孩子来的地方。”单冰冰小嘴一扁:“为什么女孩子不能来这里?我是来有事又不是来玩。”“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单冰冰停顿一会儿,终于笑道:“我要打造一副盔甲。”“照什么尺寸?”“当然照我的尺寸啦!”王猛一愣,继而憨憨笑起来:“姑娘,你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们这里可没有打造女子盔甲的先例。”见单冰冰小脸一垮,不像是开玩笑,踌躇道:“真的,姑娘,你可不要让我为难,我可做不到。”单冰冰不服气,不依不饶地问道:“为什么呢?”王猛觉得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道:“哪有女孩子上战场的道理啊?”“可是打造盔甲和上战场是两回事啊!”单冰冰还待再说,王猛忽然叫一声:“罗将军!”原来此时是休息时间,罗成解散了众兵,正向他们俩走来,问道:“冰冰,有事吗?”单冰冰“哼”了一声,脚一跺转身就走。罗成喊了一声没叫住,问王猛道:“王将军,什么事啊?”王猛的惊异到现在还挂在脸上:“单姑娘跟我说,让我帮她打一套女子盔甲,我跟她说,哪有女子上战场的道理啊,我没同意。”罗成沉吟不语,望着单冰冰离去的方向,暗暗留了心。这几日瓦岗走上正轨,整个国家从上到下都在进行建设修葺,咬金管的事情越来越多,渐渐觉得自己目不识丁太不像话,又碍于面子不想求教于军中各人,心里正苦恼不已。这日咬金在回廊里看到李蓉蓉,突然想起李蓉蓉曾经教自己写过名字,灵光一闪,登时招手喊道:“蓉蓉,过来,快过来!”李蓉蓉见咬金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禁放轻了声音道:“什么事啊,皇上?”咬金嗯嗯啊啊半晌,问道:“有没有空啊?”李蓉蓉更感奇怪,一脸疑惑道:“什么事啊?”“哎呀,先不要问,有没有空啊?”李蓉蓉满脸迷惘地点了点头。咬金马上左看右顾,确定周遭没有其他的人,这才向一个方向指了指,示意李蓉蓉跟他来。咬金将李蓉蓉叫到书房,在桌上摆上了笔墨纸砚,要李蓉蓉教他写字。李蓉蓉微微一笑,心下了然,见咬金整个手掌抓着毛笔,便教他握笔道:“皇上,笔不是这样拿的……嗯?”咬金握好了笔,嘿嘿笑道:“蓉蓉姑娘,现在不是上朝,你不用叫我皇上的,我不喜欢的,你跟叔宝一样叫我就可以了。”李蓉蓉想了一想,笑道:“好吧!”咬金见她答应,心里一松,问道:“写什么字?”“嗯……你就写我上次教过你写的名字吧!”咬金“哦”了一声,脑中模模糊糊地好像又记不大清了,但嘴里还是一面爽快地道:“好,可以啊!”一面写下了印象中的“程咬金”三个字。好不容易写完,咬金沾沾自喜:“哇,一生中最厉害就这回了。蓉蓉姑娘,没有写错吧?”李蓉蓉接过一看,见三个字歪歪扭扭,写得如蚯蚓一般,浅浅笑道:“前面一个写对了,后面两个又错了。”咬金懊丧地叹了一口气:“那个先生也是这样对我说的,说我整天写不对自己名字,要我罚抄好几百次,但是每一次我都写错了。唉,看来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材料。”李蓉蓉笑道:“怎么会呢?慢慢来总会记住的。”咬金瞪着那几个字看了半天,越看越懊恼,转瞬又笑道:“哎,不如这样,蓉蓉姑娘,你来写,我看你写啊!”“嗯,好啊。”李蓉蓉接过笔,在纸上写了一个“雨”字和一个“田”字,笔迹娟秀清丽。李蓉蓉一边用笔尖指着字一边解释:“那,你看啊,这个‘雨’字就像一个房子下面有两间屋子,房子里漏雨了,就有这四个点了。”“哦——”咬金大感有趣,“原来这么好玩啊!哎,那这个四四方方的靠在一起就像一亩田一样的这个是不是‘田’字啊?”李蓉蓉欣喜地连连点头:“嗯,对对对!”咬金见自己猜对,兴奋地一锤手掌。李蓉蓉在“田”字上加了个草字头,续道:“你看,这个田字呢长棵树……你看,田上面长了些秧,就是‘苗’字了。”咬金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笑道:“这样蛮好玩的。哎,你说如果我小的时候让蓉蓉姑娘来教我写字,我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一个字都不认识了,真可怜!”说着语气中大有充满遗憾的味道。李蓉蓉“扑哧”一笑,咬金又接过笔在“苗”字下面划了几笔,道:“在这个上面加几笔,不就变成一个‘草’字了?”两人正笑得开心,忽见叔宝走进来问道:“喂,我娘问你们吃不吃饭啊?”咬金一见叔宝,忙把写了字的纸藏在身后,面上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叔宝见咬金神情有异,“咦”了一声,奇道:“你们在干什么呢?”咬金望着叔宝,一双眼睛滚圆滚圆,紧闭着嘴唇,一副打死我都不说的样子。李蓉蓉则双臂倚在桌上,笑看着叔宝不说话。叔宝看一眼桌上的笔墨纸砚,已经猜到,笑道:“你在教咬金写字啊?”李蓉蓉笑点了点头。咬金见叔宝猜出,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你知道啦!我说什么也是一个皇帝嘛,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没面子!”叔宝笑嗔道:“早就让你好好读书了,现在知道什么叫‘少壮不努力’了吧!”咬金大呼冤枉:“不是我不努力啊,要是我小时候有蓉蓉姑娘教我,我一定认识很多字!”叔宝见咬金强词夺理,不由好笑地向咬金做了个鬼脸,咬金也不客气地回敬了一个。【92ks 就爱看书网】李蓉蓉见两人还像小孩子一样,笑声清脆如银铃般荡开,站起身道:“程大哥,你不要太心急了,欲速则不达,一天认识几个字,日子久了,自然就多了嘛!”咬金见李蓉蓉帮着自己,得意地向叔宝一笑:“哎,老师说的对啦。”叔宝笑瞪了咬金一眼,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道:“哎,蓉蓉,教一个也是教,教十个也是教,那咱们办一个学堂吧!把周边没有钱的孩子拢到一块,咱们来教他们读书写字……”话还没说完,李蓉蓉就高兴地跳起来:“哎呀,太好了!这样我也可以为瓦岗多做些贡献了,省的我整天闷得发慌没有事情可以做。”咬金在旁边听两人就这么决定了,憋了半天终于大喊一声:“不行!”叔宝一愣,问道:“为什么不行啊?教育下一代可是一个很大的功劳啊!”咬金的脸涨得通红,辩解道:“我不是说这个不行,我是说我不能和一群孩子一起上课,说什么我也是皇帝嘛,很没面子的。”叔宝见咬金扭扭捏捏原来是这个缘故,不禁哈哈大笑:“这个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这个皇帝跟孩子们在一块读书的,再怎么样也要让蓉蓉亲自教你嘛!”咬金这才放下心来,舒了口气道:“好,这样好!好,蓉蓉,我现在下圣旨,开学堂,让所有的孩子有书读。你就放心去做吧,我让王伯当去帮你。”李蓉蓉不禁莞尔,盈盈一笑道:“皇上英明!”“老师英明!”咬金学着李蓉蓉的口气,惹得三人相视大笑。叔宝一拍咬金的胸脯:“吃不吃饭?”咬金这才发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直叫了,忙拉着叔宝走了出去。办学堂的旨意很快便下达了,王伯当奉旨帮李蓉蓉处理学堂的大小事务。几天之内,王伯当便找了一所可以拿来当学堂的房子,带有亭子和院子,中堂则可以用来做教室。这日,王伯当带着李蓉蓉参观房子,李蓉蓉见房间宽敞明亮,很是满意,笑靥如花道:“真是太好了!麻烦你了,王丞相!”王伯当负手站在一旁,见李蓉蓉是真心喜欢这所房子,心里也生出一丝欢喜,道:“不客气,都是举手之劳,以后辛苦你才是了。”“辛苦什么呀,能让更多的孩子有读书写字的机会,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既然皇上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王伯当微微点头:“好,李姑娘,既然这个私塾能定下来,那我就去找人把它改造一下。我顺便叫几个木匠去做一些书桌啊、椅子之类的东西,你看看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要我去做的?”李蓉蓉略一沉吟,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百姓能够捐出一些书本来。”“那好,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办。”王伯当说着拔脚就快步离去了。李蓉蓉四处打量着这个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私塾的房子,左走走右摸摸,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般,心里装着满满的欢喜和充实,只觉得人生突然丰富了许多。在王伯当的尽心打理下,学堂很快就办了起来。李蓉蓉整天呆在学堂教孩子们读书,看着孩子们那一张张可爱的笑脸和一双双专注的眼睛,顿时觉得不论这份差事多么艰难、多么辛苦,那都是值得的。一日,李蓉蓉正在为学生们讲解语句,一个学生忽然道:“老师,外面有人找您!”李蓉蓉回过头来,却是王伯当站在门边看自己教书,当即走过去笑道:“王丞相,找我有事啊?”王伯当笑道:“哦,不是,我刚好路过,就进来看看。”当下王伯当和学生们互相问了好,李蓉蓉又让人搬了一把椅子进来给王伯当坐,自己则继续教学生们读书。王伯当耳边响着李蓉蓉清柔的声音以及孩子们童稚天真的读书声,眼里看着李蓉蓉窈窕的身影,心里一片平和安宁。眼角眉梢不自觉地带了一抹柔情,顺手拿起桌上的纸笔,将脑中眼里回旋的影子悄悄印在了纸上。下了学堂,王伯当和李蓉蓉结伴一同回去。两人并肩走在河畔,只见垂柳依依,河水清亮,放眼望去一片青翠的j□j,加之轻风吹拂,心情也不禁大是畅快轻松。王伯当的声音恰如这春风一般温和细润:“李姑娘,看来你很喜欢这群学生。”李蓉蓉轻轻笑道:“是啊,他们都十分好学,而且悟性很高,不读书真是浪费了。可惜我时间不够,如果可以多收一点学生就好了。”“那好办,我出告示多招几个老师便是了。”“那真是太好了!哦,麻烦您顺便通告百姓,女孩子也是可以出来读书的,重男轻女实在是太不公平了。”王伯当一面听着,一面细心地为李蓉蓉拂开垂下来的柳丝,“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一般百姓的观念,很少有人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去私塾。哎,对了,你呢?你的学问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问题王伯当很早就想问了。李蓉蓉名为宁氏的干女儿,可她的学问见识都不像是平常一般的女子。她的身世、她的才学、她的心胸……都像一个谜一样,让王伯当感到深深的好奇。李蓉蓉脸色微微一黯,片刻才道:“是我爹。他见我喜欢读书,除了找先生在家里教我之外,他有空的时候就跟我谈历史、聊文学、讨论国家大事,可惜他……”王伯当看到李蓉蓉神情,已然明白,略感歉然道:“不好意思,谈到你的伤心事。”李蓉蓉摇了摇头,轻声道:“没关系。你们此番起义,废除昏君,就算替我爹报仇了。”王伯当吃惊地微张了嘴:“你的仇人是杨广?那,令尊是……”李蓉蓉眼里满含浓烈的凄伤和哀恨,轻轻道:“先父,成公李浑。”王伯当浑身一震,更是惊讶,失声道:“原来姑娘是李大人之后!”待稍稍镇定了心神,王伯当微微仰头,双眼望着远处出神,道:“成公耿直敢言,是王某唯一钦佩的朝廷命官……唉,真是可惜,姑娘幼承庭训,难怪大树林一番话大义凛然,真是令王某无地自容。”李蓉蓉讲起父亲,心绪激荡,眼圈早已红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继续道:“王丞相过奖了,我看王丞相才是文韬武略,才高八斗。”王伯当轻叹一声,将心事尽对李蓉蓉倾吐而出:“只可惜伯当学非所用,虽有大志却无法施展。”“怎么会呢?今次民为兵、兵为民这个善政,就足以显示出丞相的治国之才啊!”李蓉蓉见王伯当面上略有颓然和苦闷之意,微感讶然。“谢谢你的夸奖。”王伯当心中稍稍安慰,看到手中还拿着为李蓉蓉画的画,停步道,“啊,对了,李姑娘,这个送给你。”李蓉蓉接过画卷展开来看,虽是极简单的一幅画,但寥寥笔触却将人物神态勾勒的栩栩如生,不禁惊喜道:“是我吗?”王伯当轻笑一声:“哦,我刚才在学堂里画的,像吗?”李蓉蓉只是低头看画,笑道:“真看不出,丞相画得那么好,小女子真是没有想到。”“喜欢吗?”“嗯!”“好,那就请收下当做纪念吧!”“谢谢。”李蓉蓉将画重新卷好,这才和王伯当沿着河堤一路走回去。谁知身后蓝影一闪,王伯当送画的一幕已尽数落在了出来买菜的宁氏眼里。宁氏遥望着两人并肩走远,不由忧虑地蹙起了眉头。晚上,李蓉蓉正在房间看王伯当给自己画的像,那画上的女子垂首回眸,樱唇微启,正是白日自己教书时的情景,淡淡灯光下,只觉画面益加柔和,笔迹细腻,显是用了十分的心思。李蓉蓉呆呆地望着画像,正出神时,叔宝忽然走进来,将一个长长的包裹放在桌上,笑道:“物归原主。”李蓉蓉一见之下,已认出是自己的那把琴,当日出逃时间紧迫,便留在了历城,没想到叔宝竟然又回历城把琴拿了回来。李蓉蓉大为动容,一下子站起身来:“秦大哥,这琴是身外之物,你冒险替我拿回来了,万一你要出了什么事,你叫我怎么过意的去啊?”叔宝不以为然地一笑:“我也不是为了它回历城的,我娘逃亡的时候忘了一件对我很重要的东西,我回去拿的时候就看见了它,顺便就把它带回来了。”叔宝这话倒也不假,只不过他要拿的东西却是李蓉蓉缝补过的那件捕快服。宁氏见叔宝不做捕快了,那衣服又破了,便留在了历城。叔宝一问之下,立马连夜回历城找到了衣服,顺便带回了琴,只不过这层话却不在李蓉蓉面前讲出来了。“真是太谢谢你了。”李蓉蓉粲然笑着,又奇道,“对了,是什么东西令你那么着急回去拿呀?”叔宝沉默半晌,目光悠然望向别处,敛容道:“一件……刻骨铭心的东西。”转头见李蓉蓉半是迷惘半是出神地望着自己,不禁又笑出声来,岔开了话题:“蓉蓉,我听说你已经开始办学啦?怎么样,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一讲起学堂,李蓉蓉脸上顿时散发出焕然光彩,“不用了,建田屯和练兵的事就够你忙的了,关于学堂的事王丞相对我很支持,他还答应,多给我找几个老师,让更多的孩子都有读书的机会。”叔宝见有王伯当帮她,心里稍慰,笑道:“真的看不出来,王兄平常对很多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的,没想到对教育下一代这么热心。有了你和他,瓦岗的孩子真的是有福了。”两人相视而笑,叔宝突然瞥到桌上的画,拿起来一看,笑道:“咦,蓉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定是王兄替你画的。”李蓉蓉“扑哧”一声,莞尔道:“是啊,他趁我在教书的时候偷偷给我画的,你看,像不像?”“嗯,挺像的,看得出来,王兄很用心。”叔宝看了一会画,又道,“哎,蓉蓉,自从你来瓦岗以后,你真的是开朗多了。无论是教咬金写字,还是和王兄一起办学,都能看得出来。”李蓉蓉经叔宝一提,也有同感,不禁笑生双靥道:“我也觉得是,可能是学生的事让我心中有了寄托,也可能现在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了,心中有了一份期望。”叔宝看到李蓉蓉眼里的那抹希望和她从内心散发的笑容,顿觉心情大慰,只觉不论是干什么,造反也好,逃亡也好,只要能让她过得如此平安开心,那就够了。两人谈了一会儿话,叔宝见夜色已深,便告辞回家。回到家中,见宁氏的房里还亮着灯,便进去向母亲问安。宁氏正在佛案前摆弄着一根粗大的红蜡烛,见叔宝回来,问道:“叔宝啊,你去哪了?”“我去了历城一趟。”“你去取回你那件衣服啦?”宁氏头也没回,声音极是平淡。“嗯,顺便,把蓉蓉的琴也给拿回来了。”宁氏拿了三炷香到烛火上点燃,问道:“叔宝啊,你对蓉蓉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一会儿好像很紧张,一会儿呢又爱理不理的。”叔宝见宁氏单刀直入的问了出来,微感窘迫,分辩道:“娘,没有啊!”宁氏不答,只持着香拜了几拜,轻柔缭绕的烟雾中,宁氏的神情看起来祥和而宁静。静默半晌,宁氏才又道:“你心里想什么呀,娘都清楚。蓉蓉的心思啊,娘也摸了个七七八八。你们心里都有着对方,可是表面上呢,都装得若无其事。”宁氏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缓缓走到叔宝身边坐下,见叔宝不吭声,又道:“娘也是过来人,懂得女孩子家的心事,你若是真喜欢她,就找些时间多关心她。我警告你呀,像蓉蓉这样好的女孩子,喜欢她的人大有人在,你不要门口有宝不掂,被人家掂走了你就来后悔。”叔宝见母亲这番话说得大有深意,心里一紧,嘴上却不愿承认:“娘,什么掂不掂的?其实啊,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只是因为现在各忙各的,少了一些见面的机会。嗯……娘,你就不用ca这个心啦!”宁氏平和道:“忙归忙,你问问你自己,私塾的事你关心过吗?有的人哪,就处处关心,无微不至。我告诉你啊,你可别让人家乘虚而入,抢走了我这个好儿媳妇。”她见叔宝垂下了头,脸色黯然,心中微有不忍,但还是硬起心肠说道:“你呀,别以为你对蓉蓉有恩,她就会一心一意等着你,女孩子呀最难熬的是寂寞,人家的才貌也不比你差,你好自为之吧。”宁氏的语气虽然平和,但在叔宝听来,不啻于平静的湖中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波纹。既然母亲看得如此清楚,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联想起王伯当为李蓉蓉画的画,心里一沉,带了几分赌气道:“娘,她要是喜欢别人的话,我也没办法。”宁氏闻言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这个儿啊,什么都好,就不知道在这个事情上怎么就这么笨呢?你以后啊,要多花些时间陪陪蓉蓉,让她知道,你也会花时间陪她。起码呀,找个机会再表明一下心思,你跟你爹一样,脾气太犟,怎么也不肯松口。记住,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回不了头,后悔呀也来不及了。”叔宝心里一震,刚才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怔怔想了片刻,只觉心里难受之极,脑中一片混乱。服侍宁氏睡下后,叔宝无法入眠,信步走出房间,怅惘而行,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罗成住的地方。院中地上滚落着几个酒坛,罗成正抱着一坛酒倚坐在柱子边,双颊通红,面带愁容,正拿着酒坛仰头大喝。这几日单家兄妹仇视罗成,不是冷言冷语,就是明嘲暗讽,罗成虽体谅他们丧亲之痛,面上沉默不发,然而内心却痛苦不堪。今日去买酒时,刚好碰到单雄信在酒店中请客,想要避开却已迟了。其余众人邀罗成一同喝酒。单雄信冷着脸,将一坛酒顿在桌上,向罗成道只要他不是懦夫,便干了那坛酒。为了不惹事端,罗成极力忍住,只淡淡地向众人抱拳告辞。走出门来,只听“砰”地一声脆响,酒盏的碎片已跟着自己飞溅而出。罗成隐忍不发,另找一家酒店买了酒,一坛坛的灌下去,直从晚上喝到深夜。叔宝见罗成喝得酩酊大醉,快步走上前去蹲在罗成旁边,只觉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鼻,不禁责道:“表弟!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罗成微微抬起一双醉醺醺的眼睛望向叔宝,道:“是表哥啊!来来来,我们一起喝!”叔宝从未见过罗成如此,心里担心不已,放缓语气道:“别喝了,我扶你回屋,睡觉去吧!”罗成皱眉摇了摇头,“表哥,我有话要问你。”“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好吗?”“就现在说!”罗成根本不容他反对,一把扯着叔宝的衣襟就将他拉到身边坐下,问道,“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叔宝一时没听出来罗成的意思,握住罗成手臂道:“有啊,我喜欢我娘,喜欢你,喜欢所有的兄弟们……”“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罗成将酒坛重重放在地上,微微不耐道,“我说的是……有没有喜欢的女人啊?”叔宝眼前顿时闪过一张温婉淑雅的脸庞来,迟疑片刻,终于定声道:“有!“是不是冰冰啊?”罗成问这话的时候,垂头耷眼,口气黯然。叔宝心里一酸,心中暗叹,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单冰冰喜欢找自己教她练武,恐怕表弟是误会了。“我喜欢的不是冰冰,我把她只是当做妹妹来看待。”叔宝凝视着罗成的眼睛,涩声问道,“表弟,你喜欢冰冰是吗?”“我罗成就是喜欢单冰冰!”罗成胸中的积苦骤然爆发,蓦地仰天一声大吼,泪水顿时涌上眼眶。“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知道,她还在……还在怪我……”罗成双眼红肿,害怕地抓住叔宝的手,声音如夜风般低沉幽咽,“表哥,你说,她会不会一辈子都不理我?”叔宝安慰地拍拍罗成的肩膀,苦笑道:“表弟,怎么会呢?”罗成罔若不闻,呆呆看着叔宝,自顾自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一起造反吗?”“咱们都是为了推翻昏君j□j嘛。”没想到罗成摇头大笑,笑容中带着自嘲与苦涩,摆手道:“不对——我才没那么伟大呢!我只是想,可以和冰冰呆在一起……”罗成头靠在柱子上怔了片刻,眼里突然含了一丝戏谑的神色,伸出一根手指道:“你说,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幼稚?为了一个女人,连爵位也不要了,跟家里反目,跟朝廷作对……”罗成微微睁了睁眼睛,长叹了一口气,“现在呢,自暴自弃,我是不是没有胸怀大志?是不是很没出息啊?”罗成说着,突然咯咯大笑起来。叔宝大是心惊,畏惧的去抓罗成的手,连声喊道:“表弟,表弟!”好像要把他唤醒一般。罗成提着酒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踉跄几步走到院子中央,“我伟大?”他喃喃自语,又笑了几声,举起酒坛将剩下的一点酒倒入口中,然后重重砸在地上:“我伟大个屁呀我!”罗成的脸上是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自责和绝望,瞬间就大哭出声:“我懦弱,我看见宇文成都我就怕,我怕我爹……唉,我知道,我活该!我,活该被逐出家门!我活该,活该他们都厌恶我!我真的很没出息,我罗成连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叔宝看着罗成跪倒在地,心中大痛,缓缓走上前去抚着罗成胸口,情真意切道:“表弟,你不是的,你很勇敢,你救了瓦岗!冰冰,只是一时误会你,我相信,她一定会理解你的!”罗成眉头急蹙,神情大是痛楚,惘然四顾道:“为什么要让我遇上冰冰?冰冰……为什么让我遇上你……为什么让我遇上冰冰?她不喜欢我……”叔宝的心变得更加沉重,见他借酒浇愁,突觉这样也好,他心里这样不痛快,好好地发泄一场,要比闷在心里好得多。双手不自觉地搂住罗成肩膀,似乎这样,便可把自己的力量传给他。如此,又是一夜无眠。这日,单冰冰在李蓉蓉的学堂里帮忙,她们两人年龄差得不多,又身世相同,均是全家惨死于朝廷手中,几次深谈,很快互相勉励,结为良朋。下了学,两人送走孩子们后,单冰冰亲热地挽起李蓉蓉的手臂走入亭中,道:“蓉姐姐,我呢,想来学校帮你教书好不好?”“好啊,你明天就来吧!”“真的?”单冰冰高兴地大叫一声,欢呼道,“太好了!我明天就可以当老师了!”李蓉蓉眼里蕴了一丝笑意,打趣道:“不会吧,你真的想当老师吗?我们的冰冰小姐就不怕闷得慌?”单冰冰小嘴一撅:“当然,要不是有人说我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我才不来呢!”李蓉蓉看单冰冰神色,猜到了七八分,却试探着道:“那,你可以去找罗大哥啊!让他陪你。”原来,当日罗成醉后向叔宝吐露心事,叔宝便全盘告知了李蓉蓉,两人心思一致,都常在单冰冰面前为罗成说好话。而这几日叔宝因为罗成的缘故,刻意与单冰冰保持了距离,单冰冰隐隐感到叔宝的变化,却又不知为何,心里甚是烦闷。单冰冰叹了口气,小脸一板,随意坐下道:“我才不找那个懦夫呢!”说着便不再说话。李蓉蓉还道她生气了,正寻思如何想个法子岔开话题去,单冰冰却突然道:“哎,蓉姐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可是你不许告诉别人。”李蓉蓉见她说得神秘,轻轻笑道:“好啊,是什么秘密?”单冰冰一笑,将李蓉蓉拉到身边坐下,还未问脸却先红了,片刻才低了头,声音小如蚊蚋道:“蓉姐姐,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啊?”李蓉蓉一怔,不知如何作答,迟疑半晌才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啊?”单冰冰脸红得更厉害,恰如两朵红云飞上了脸颊,撒娇道:“你先回答我嘛!”说着一双明澈大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李蓉蓉。李蓉蓉沉吟片刻,轻声道:“这个是我的秘密,现在在说你的秘密……哦,我知道了,你有心上人了!”单冰冰虽然直率,但毕竟是女孩子,这样问出来早已觉得大羞,不敢看李蓉蓉的眼睛,脸上含羞带媚,头垂的更低了,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所以我想问你,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李蓉蓉心中砰然一跳,双眼似笼了轻烟一般温柔,轻声道:“那,你对他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单冰冰脸上又露出了明快灿烂的笑容,显是想到了开心的事,轻快道:“我跟他在一起啊,我就很舒服,而且很安全,我也愿意听他的话,看不到的时候就老想去找他,嗯……以前我二哥的话我都不听,可是不知为什么会听他的话……”李蓉蓉越听心里越是冰冷,脸上笑容隐去,抬眼打量单冰冰的神色,声音愈发轻柔不可闻:“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很喜欢秦大哥?”单冰冰脸上一热,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然而笑容只维持了片刻,脸上又恢复了极认真的神态,正色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所以啊,我想问你,这算不算喜欢一个人啊?”李蓉蓉心中酸涩,撇开了眼去,低声道:“我不太清楚。”她缓缓站起,心中柔肠百转,五味杂陈,声音幽幽荡开:“但是,我想爱一个人,应该是牵肠挂肚,患得患失的,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影响你的情绪。”单冰冰歪头想了想,道:“那倒没那么严重……”念头一转,已然站起笑道:“蓉姐姐,你说得那么详细,是不是你也有心上人啦?快告诉我,是谁?”“哪有啊?”李蓉蓉又羞又窘,急声分辩,“我是从书上看到的。”单冰冰不再逗她,只敛容道:“蓉姐姐啊,那我今天跟你说的秘密可不准告诉别人,要不羞死了!”李蓉蓉转过头来,看到单冰冰似喜似愁、心急害羞的小女儿情态,心里更是酸楚,面上却毫不显露道:“当然啦,我们是姐妹嘛。”单冰冰听闻,笑着用力点了点头。咬金、单雄信、王伯当和徐茂公在偏殿喝茶闲谈,单雄信正奇怪杨林去后朝廷未派人征剿,心里不安,道:“自从杨林退兵后,杨广都没有任何行动……”一句话未说完,咬金一口茶已经喷了出来,“二哥,你是嫌我这个皇帝做得太舒服了是吧?”单雄信不觉一笑。王伯当猜想道:“皇上,我听说,登州、福州、百越、湖南四个地方都有大小不同的起义,我相信这使得朝廷大军正疲于奔命。”咬金“哦”的一声,声音里大有惊喜之意:“那就好了,我们可以趁机歇歇了!”说着伸腰拉腿,使自己能够坐得更舒服些。不想话刚说完,一个探子进来禀道:“报,魏文通大军至三百里外,正朝瓦岗寨进发。”“嗯?”咬金赫然一惊。王伯当已经猝然站起,欺近那探子道:“你是说四太保魏文通?他来兵有多少?”“未知。”“再探!”“遵命!”探子领命疾奔而出,殿内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起来,人人面色骤然凝重。咬金心知太平日子又要被打破了,望望众人,没好气地叹了一声。当晚,徐茂公和单雄信奉命在城楼当值,探子来报魏文通大军已行至百里外,分东西两路而去。“分东西两路?”徐茂公深深地皱起眉头,魏文通既分东西两路,那就不是向瓦岗寨而来,然而,他心里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次日清晨,秦叔宝和王伯当也加入了进来,四人站在城楼上向远处观望,此时探子又来报,道魏文通大军失去踪影。此事太过诡异,四人面面相觑,更觉不安,下令再探。叔宝眉毛拧成一团,沉声道:“现在太安静了,我心里反倒不安。”单雄信道:“也许魏文通的目标并非瓦岗,会不会我们多虑啦?”叔宝微微摇头,这几人当中只有自己对魏文通还略了解一点,当即道:“不,魏文通是用兵高手,我们切记不可掉以轻心。”徐茂公道:“唯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敌不动,我不动,在城墙上增派弓箭手,加强戒备。”魏文通如此行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直闹得瓦岗人心惶惶,一时之间诸多猜测免不了纷沓而至。叔宝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烦恼,晚上便慢慢踱步到了李蓉蓉的房外,想让她为自己弹一曲清新梵音。清幽淡雅的琴声从李蓉蓉房里传出,叔宝精神微微一振,上前敲了敲门。琴音顿止。过了一会儿,李蓉蓉打开房门,见是叔宝,却没请他进去,只淡淡道:“秦大哥,有什么事吗?”叔宝眉梢眼角全是倦意,道:“魏文通大军突然失踪,我心中烦闷,百思不得其解,想请你替我弹一曲清新梵音,也想,让你帮我分析一下。”李蓉蓉垂下眼帘,声音依旧轻柔却毫无波澜:“时候不早了,我想歇息。”叔宝错愕神色一闪即过,随即温和道:“哦,那你睡吧!”转身欲走,忽听李蓉蓉叫道:“秦大哥!”叔宝心里一动,停了脚步。李蓉蓉却道:“以后要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这么晚你就不要来找我了,会被人说闲话的。”说罢不再多说,轻轻关上门,将惊愕黯然的叔宝拒绝在了门外。李蓉蓉倚在门后,过得片刻,听到叔宝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心里便似刀绞一般疼痛,蛾眉蹙起,清泪顿时涌入眼眶。“报!军师,后山有隋军偷袭——”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呼划破了凌晨的安静。徐茂公和王伯当率先赶到后山,只见山下薄雾迷蒙,无数隋兵正沿着峭壁攀爬而上,徐茂公大惊,叫道:“伯当,不能让他们上来!”当即让瓦岗众兵吹响号角,向下投掷石块、发射弓箭阻挡。瓦岗三面环山,依靠天险,魏文通却出其不意,兵行险着,让士兵们从后山连夜爬上。人在凌晨时分睡得最沉,若不是这几日瓦岗防备甚严,真让隋兵攻入了城,只怕后果就十分严重了。一部分隋兵被掷落的石块和射出的箭羽击中,顿时大声惨叫,摔下崖去。然而还有一部分隋兵却已跨越防线,爬上崖来,在峭壁旁展开厮杀,点起火油弹往山下四处掷去,瓦岗城内登时浓烟滚滚,百姓们四散奔离,哀声呼号。单雄信和叔宝稍迟赶到,当下分头行事,单雄信率人救火,叔宝则登上城楼查看形势。正在城中起火之时,魏文通大军如风,已经列在了城门前百丈处,隋兵们推着战车,大声呼喝着向瓦岗冲来。后山偷袭、城内放火、寨前冲击……魏文通手脚甚快,一连串行动一气呵成,攻了瓦岗一个手忙脚乱,措手不及。此时咬金也披上了战甲和众人到城楼上观看,叔宝举手大叫:“听我的命令,放箭!”一排弓箭手上前,无数箭羽急射而下,却多半都插在了战车上。隋兵们躲在车后,每次冲击未到寨前便又退回,来来回回几次,竟毫发无伤。魏文通骑在马上远远看着,不禁大是得意,森然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没了万箭穿心,我看你们还能熬多久!”当下叔宝负责安排城楼上的事宜,咬金则赶去城中救火。城墙上的弓箭手换了一拨又一拨,然而却无甚功效。罗成看出门道,醒悟魏文通欲消耗己方箭弩,对众人道:“依我看,魏文通旨在用光我们的箭。”叔宝查看了下形势,断然决定:“我们现在冲出去,杀他个措手不及!表弟,你在此守住城门,切不可让一个敌人进入。”“好!”罗成点了点头。叔宝、单雄信等则一齐下楼,待得敌方战车再次倒退时,便率兵冲出城去。魏文通见有人冲出,一声令下:“围住他!”战车上的隋兵们纷纷跳下,和守候在后方的大军前后夹击,分别围住了瓦岗众将。众人挥舞兵器,以一当十,势不可挡。这次魏文通带来的只是前锋,人数尚少,战得片刻,已然不敌,纷纷弃车而逃。魏文通见势不好,叫士兵们挡住,自己率着少数亲兵回马就走。单雄信因为家人被杀,将一腔怨恨全部发泄在杀敌之上。眼见魏文通欲逃,当即大喊一声:“站住!”拍马狂追不舍,一面疾驰一面高声喝道:“狗贼,站住!我要杀了你为全家报仇!”魏文通回头一看,只见单雄信孤身追来,心里一松,下令道:“围住他!”隋兵们大声呼喊,回转身来,举起兵刃上前围攻。单雄信单枪匹马,虽身处险境却凛然不惧,只觉胸中怒火狂烧,出手狠辣,招招致命。隋兵们如蜂攒蚁聚一般涌上,却还未近单雄信身前,就被他一槊怒挑。单雄信杀红了眼,嘶声狂呼中,势如拼命一般。魏文通见久战不下,心里微微急躁,生怕瓦岗大军随后赶来,到时候就逃不脱了。当下抬臂举弓,对准单雄信,“嗖”的一支冷箭射出,正中单雄信的右肩。单雄信一声痛呼,伸出左手倏地拔下箭,右肩疼痛,手便提不起劲来。眼见隋兵长枪一起向自己扎来,不由心里一沉,自知无幸。说时迟那时快,一支银枪蓦地斜刺里穿来,将他身前的兵刃齐齐挡了开去。单雄信伏在马上,抬眼一看,却是罗成,正挥舞着银枪,左冲右突,护他安全。原来叔宝和其余人等被敌军缠住未能j□j,罗成看到单雄信独自追出,心里一急,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当即开了城门紧跟着追来,在万分紧要关头救了单雄信一命。单雄信被罗成扶着,见到他面上镇定之中略带焦急的神色,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感激罗成相救,却因为两人之间有嫌隙,不好说出口。但他素来恩怨分明,还是低声道:“谢了!”“你没事吧?”罗成见单雄信捂着右肩伤口,神情痛楚,不禁问了一句。忽听后面蹄声阵阵,叔宝已带领着大军向这边冲来,魏文通脸上变色,发一声喊,和手下士兵们仓皇逃开。叔宝奔到近前,见单雄信受伤,关心道:“二哥,怎么样了?”“才一箭,死不了!”单雄信肩上鲜血长流,却极是硬气,不肯露出弱态。叔宝见魏文通已逃得远了,也不再追赶,让罗成扶好单雄信,带兵回城。此次一役,魏文通大败,退兵五里,重整旗政。回得瓦岗,单雄信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和众人一起到皇宫大殿向咬金禀报情况。王猛正站在前方道:“禀皇上,魏文通残余兵马于城外五十里处分散藏匿。”单雄信气恼魏文通放暗箭,当即道:“好!明天一早我就带队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叔宝劝道:“二哥,你别冲动,我们商量决定以后再行动。”单雄信自知激动了些,平息气息,不再言语。咬金又问王猛道:“我们这次损失情况如何?”“禀皇上,有六个粮仓及数十间民房被烧毁。”咬金眼中恼意一闪而过,快速吩咐道:“快点叫人帮百姓重建房屋,不得耽误!”徐茂公又补充道:“另外速从金堤调粮草过来,不得有误!”“是!”王猛神色一凛,已快步走出。众人想到这次战役,均是后怕。叔宝道:“还好这一次他只是偷袭,派了轻兵上阵,可他已经知道我们瓦岗没有了万箭穿心,所以他的中军、后军到了以后,他必定是强攻瓦岗。”王伯当马上道:“我已经派人加做了弓箭,弥补上一战的损失。”徐茂公脸色并不算好看,皱眉道:“这次虽然能暂时击退敌兵,但是我们当中却有人违抗军令大开城门!如果魏文通另置伏兵的话,我们瓦岗军民就会遭殃,就会血流成河!”罗成心里一震,面色凝然,抱拳道:“末将知罪,甘愿受兵法处置!”说着跪倒在地。徐茂公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喝道:“你擅离职守,责打军杖三十!但是念在你奋不顾身,搭救同胞有功减去二十,责打一十军杖!”咬金甚感不忍,摆手道:“哎,有功还要罚?救人是对的,况且这次如果不是罗兄弟,我们又怎能够突围呢?我看这次军罚可以免了吧!”“皇上,军令如山,岂同儿戏?怎么能说免就免呢?”罗成自知犯下大错,甘认徐茂公的处置,恳求道:“皇上,罗成的确有罪,我情愿受罚。不打,不足以服军心!”说罢目光灼灼望向咬金,神情十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