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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裴元庆如此公然一闹,宇文成龙又是忌惮又是愤恨,心里暗暗寻思,自己手握兵权,总要让裴元庆吃尽了苦头,方可一雪今日之辱。次日五更,宇文成龙便率领了隋军向瓦岗行进,到得离瓦岗还有三百多里时,裴世基见天色已晚,便向宇文成龙道:“元帅,再走三百多里就到瓦岗,如果我们连夜行军的话,五天后就可以到达。”宇文成龙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用赶,黄昏如常扎营。”一旁裴元庆道:“不可,我们现在长途跋涉,带的粮草只够一个月用的,如果耽误一天,就浪费一天的粮草啊!”宇文成龙听裴元庆又出口与自己作对,心中暗怒,骂道:“你一个黄毛小子哪那么多废话?你是元帅还是我是元帅?你凭什么教我行军?你一个小小的先锋,责任是听令去打仗!”裴世基向裴元庆看了一眼,沉声道:“元帅自有主张!”原来昨日裴元庆被父亲拉出营后,着实被狠狠骂了一顿。裴世基知道,得罪了宇文成龙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与其回去被宇文成龙告上一状,倒不如忍上一时,不要再意气用事。裴元庆好言相劝,却被宇文成龙一番呵斥,本想发作,可想起父亲的话,当即无所谓道:“好啊,反正打胜仗领功的不是我,打了败仗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怕后来没饭吃,大家原来是被光荣饿死的!”宇文成龙不软不硬碰了个钉子,怒喝道:“裴元庆,你说什么?”裴元庆轻哼一声,笑道:“你想我说什么?哦——我知道了,元帅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哪!”裴世基不知裴元庆再呆下去还会说出什么来,喊道:“元庆,到后军检查一下,快去!”裴元庆无奈地道:“好——元帅元帅,完蛋才帅!”说罢掉转了马头向军队的后端缓缓驾去。裴世基这才道:“元帅,犬儿只是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宇文成龙受了一口闷气,狠狠道:“叫他好自为之!”这一路行来,裴元庆虽未再对宇文成龙动手,但毕竟年少气盛,口舌之争却还是免不了。裴元庆口齿伶俐,又常常对宇文成龙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宇文成龙吃了软钉子,却又发作不得,对裴元庆的憎恶更加深了。不久,瓦岗寨得到消息,隋兵三万,在三百里外,正向瓦岗进发。本歪在龙椅上的咬金一听到史大奈通报的这条消息,大是头疼,喊一声道:“又来?好烦哪!”史大奈又道:“不过,看来他们一点也不急,每天只走三十里就停下来。”徐茂公和王伯当一听,都觉大违常理,王伯当问道:“他们谁是领军?”“宇文成龙。不过,他们先锋却是天马关总兵裴世基和他的儿子裴元庆。”王伯当缓缓踱步道:“宇文成龙和裴世基倒不足为惧,可是那个裴元庆在江湖上神勇好斗出了名……”他声音骤然一紧,“这个人,不可小觑!”“对,就是这个裴元庆!”史大奈突然一笑,“不过,我们还探到,他和他主帅宇文成龙有些不和。”徐茂公自听到通报就一直皱眉不语,此时“嗯”了一声,向众人笑道:“将帅不和?这就好办啦!”当即朗声命令道:“传令下去,二级战备,每日探军情,每日三报!”史大奈应声而去。咬金眼见又要打仗,十分不耐,抚着下巴,一脸的无可奈何。几天之后的一个黄昏,隋军扎营后,裴世基带领裴元庆走进帅营,想要和宇文成龙探讨军情。谁知宇文成龙正在里面和主簿以及几个将士喝酒,见裴氏父子不请自到,心里微忿,喝问道:“你们懂不懂规矩?本帅传召你们了吗?”裴世基忙抱拳道:“报告元帅,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到瓦岗啦,咱们是不是研究一下战术?”宇文成龙扬声道:“不用啦,你们是先锋,当然由你们打头阵,这还用说吗?”裴元庆强压心头怒意,冷冷问道:“我们用什么阵势?我一个人打吗?”宇文成龙向来不读兵书,又哪里知道什么阵势了?脸颊微热,但总不能在部下面前失了面子,掩饰道:“阵势嘛……好,你们先去商量,然后再告诉我,最后由我决定!”“是!我们研究好一定向你报告!”裴世基不再多说,向裴元庆道:“元庆,咱们走!”裴元庆不但不走,反而向前走了几步,双眉紧蹙,冷冷盯着宇文成龙道:“元帅,别怪我多嘴,在军中,除了大胜之外,其他时间是不可以喝酒的,所以我劝您最好还是不要喝,否则被军兵知道了,会动摇军心的!”和宇文成龙喝酒的几个将士一听此话,都讪讪地握住了酒杯不敢再喝。他们本知军中规矩,但宇文成龙带头喝酒,他们又岂有不遵从之理?此番被裴元庆当面指了出来,不由又是羞愧又是窘迫。宇文成龙拍案而起,怒喝道:“裴元庆!你凭什么教我?哼,我喝酒动摇军心?你不听管教,违抗帅令,才会动摇军心!”裴世基见宇文成龙发怒,在裴元庆身后低喝道:“元庆,不得无礼!”裴元庆转头道:“爹,我没有无礼!他要让我听命可以,但是,他要证明给我看,他懂得行军,懂得打仗!”宇文成龙愈加恼怒,一张脸涨得紫红,喝道:“我不会打仗,怎么指挥你的?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没有眼光,不应该让我当元帅。你分明就是藐视皇上!”裴元庆一凛,望向宇文成龙的眼神更如寒冰一般,又是愤怒又是鄙夷。宇文成龙见裴元庆不说话了,心下微微得意,道:“好,我现在就给皇上写信,看皇上是听我的,还是听你裴元庆的!”裴世基一惊,忙抱拳道:“元帅,元庆不是这个意思……”裴元庆蓦然截断道:“爹,我没有藐视皇上,我只是看他指挥不力,我只是不服而已。爹,咱们不听他乱指挥,咱们走!”说罢拉着裴世基就要往外走。要照裴元庆以往的性子,他早就挥拳直上了,如今念着父亲的一番话,总算是忍住了,但他毕竟只是个少年,不愿做表面上的虚假功夫,心里的情绪全部直白地表露在了脸上。宇文成龙见裴元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竟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勃然大怒,指着裴元庆大喊道:“站住!大胆裴元庆,本帅军令你也敢不听!来人,把裴元庆推出去责打三十军棍!狠狠地打,棍棍见血!”裴世基大惊,心疼儿子,又怕误了征剿瓦岗的大事,眉头急皱道:“元帅,攻打瓦岗要紧啊!”“不打他,元帅岂不威严扫地?!快去执行!”宇文成龙不容裴世基多说,吩咐了左右军士,就要将裴元庆押出去。裴元庆摔脱军士的手,冷冷喝道:“别管我!我自己会走!”盯了宇文成龙一眼,昂首走出。自从罗成把骨灰盒交给单雄信后,单雄信想起家人的惨死,整天抱着骨灰盒不发一言,神情憔悴。单冰冰看在眼里,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着急,这一日见单雄信又抱着骨灰盒独自呆坐着,走过去轻轻唤道:“二哥。”单雄信抬起头来,双眼微红,神色悲痛,见是单冰冰站在身前,忙眨了眨眼睛平定心神。单冰冰见兄长如此伤心痛苦,心里自责更深,黯然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单雄信轻叹一口气:“为什么这么说呢?”单冰冰轻轻坐下来,双眼垂下,泫然欲泣,道:“你把嫂子交给我,我竟然没把她看好。”单雄信眼望骨灰盒,低着头道:“这不关你的事。即便你当时在场,也只是多枉送一条性命而已。”刚听到满门被抄斩的消息时,单雄信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了罗成身上,可事到如今,他也知当初怨怪罗成多半只是自己满腹伤痛无处发泄而已,更何况罗艺已死,他还能怨谁呢?只不过是命中注定罢了!单冰冰鼻子一酸,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如果单雄信责骂她一句,打她一巴掌,说不定她心里还好受些,可兄长越是不怪她,越是为她着想,她就越是不能原谅自己。这几日她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不在单雄信面前提到这些伤心事,可经兄长这么一说,她却完全不能自已,抽噎着道:“那天是我运气好,跑到滁州城去玩才避开一劫……”单雄信见妹妹自责太深,心里也是难过,有意岔开话题,将骨灰盒放在一边,握住妹妹的手强笑道:“好了冰冰,二哥问你,你今天玩得是不是很开心?”单冰冰果然不解其意,迷惑道:“没有啊,我没有出去玩。”“还说没玩?”单雄信不相信地看一眼妹妹,眼里充满宠溺,“我跟你说,以后不要老是玩啊玩啊,要做点正经事。”单冰冰大感冤枉,果然便不哭了,道:“我没有,我在蓉姐姐的学堂里帮忙,偶尔陪陪孩子们嘛!”单雄信继续道:“我看你啊,帮忙是假,玩才是真!”“二哥!”单冰冰不依地喊了一声。单雄信不再开玩笑,郑重了神色道:“冰冰,你都已经长大了,要多学些女孩子应该做的事。”单冰冰垂着头,小声嘟哝道:“做什么啊?”“比如说,女工啊、做饭啊、缝衣服啊!”单冰冰听兄长这话讲得大有深意,脸上不由微微一红,低声道:“我学这些干什么?”“傻丫头!”单雄信笑叹一声,“你以后总是要嫁人的吧?这些事你不做,难道要叫你丈夫做啊?”“那他不知道请人做啊?”单冰冰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单雄信不禁“呵”的一笑,又马上故作严肃道:“经过了这么多事,你还是一副大小姐的脾气,我这个二哥看来是拿你没有办法了。我想啊,以后给你随便找一户人家把你嫁出去,让你的丈夫、婆婆好好地管教你。”单冰冰见单雄信一本正经,有些急了,唤道:“二哥,那你舍得我这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吗?”单雄信眼睛往单冰冰面上一扫,面色虽依旧严肃,眼里却含了笑意道:“我怎么舍不得,要真是找到一户好人家,岂止是舍得,我恨不得把你赶出去!”单冰冰蓦然笑道:“可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这个威武不凡、义薄云天、众人敬仰的二哥!”她语音又娇又脆,说来如黄莺啼啭,又给单雄信戴了这么一顶高帽子,单雄信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抚着妹妹脑袋笑骂道:“臭丫头!”如此说笑一番,兄妹二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两人全家离世,只剩下了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彼此间的依赖和关怀自然又深了一层。罗夫人被接进瓦岗后,因悲痛过度卧病在床,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圈,容颜也憔悴了不少。丈夫过世后,她静躺在床上想得分明,心如止水,不想再卷入外界的纷扰之中,只是还有一件事总是放心不下,这日,便叫儿子去请单冰冰过来。不多时,罗成便带着单冰冰回来了,走到床前道:“娘,我把冰冰带来了。”单冰冰听罗夫人想见自己,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不知她找自己有何事。此时看到罗夫人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不由暗暗心惊,轻唤一声道:“夫人。”罗夫人突然有点拘谨起来,客气道:“这么冒昧请单姑娘过来,真不好意思。来,快坐下!”单冰冰手足无措,一时站着未动,罗成忙搬了一把凳子过来,两人热情催促之下,单冰冰才依言坐了,回过神来道:“夫人不要太伤心啦,保重身体要紧。”罗夫人的脸上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轻声道:“你们放心,当年我嫁给他爹那天,我就已经准备好会有今天了,这就是一个人的命……还好,有成儿他爹可以死在身边,已经比那些尸骨无存的将士好多了,我也就安慰了许多……”罗成听母亲讲得伤感,眉头微蹙,唤道:“娘。”罗夫人轻轻挥手道:“成儿,你先出去,娘有话要跟单姑娘说。”罗成看看母亲,又看看单冰冰,“嗯”了一声,转身走出房去。罗夫人咳嗽了几声,身子靠在床头上,这才喘息道:“单姑娘,上次在冀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你,真是对不起。”单冰冰对那日之事本来颇为恼怒,但罗夫人既已这样,又诚心诚意道了歉,她心里反倒不安起来,忙道:“都是我太任性冲撞了夫人。”罗夫人此时仔细打量着单冰冰,眼里露出淡淡的笑意,叹道:“你还真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那么任性,那么倔强……”单冰冰笑了:“夫人年轻的时候也不听话吗?”罗夫人脸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芒,是那种对往日快乐时光的怀念和向往,她的声音也是极其轻柔,娓娓道:“那个时候啊,我是将军的小姐,因为看上成儿他爹,不顾父亲的反对,跟成儿他爹远走边疆……”“那时候侯爷就在冀州做官啦?”“那个时候啊,他还是个小小的武官,因为我死心塌地的要和成儿他爹成亲,把我爹给气坏了。”罗夫人想到年少青春之时,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欢喜,完全沉浸在了往日的时光中,良久,她淡淡笑道:“成儿这种反叛的性格,还真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单冰冰笑道:“他哪里像您啊,依我看啊,罗大哥还是像他爹的多,一样那么倔强。”罗夫人轻声叹道:“成儿啊,为了和你在一起,竟然和家里一刀两断……成儿喜欢和你在一起,竟然不顾爹和娘。”单冰冰微感窘迫,看到罗夫人一双明眸满含希望地盯着自己,知她心意,故意避开道:“夫人,您就放心吧,我跟罗大哥是好朋友,他寂寞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他身边的。”罗夫人闻言绽开了极其欢喜的笑容,赞道:“真是个好姑娘!”经过这一次谈话,罗夫人和单冰冰的关系也缓和了下来,罗夫人身在病中,不能下床,醒来之时十有九次倒喜欢找单冰冰去聊天,一来二去,自然和罗成的接触也多了。经历了这许多变故,两人表面上维持着客气礼貌的关系,但无论如何,总是回不到初见面时那种率性亲密和无所顾忌了,就好像中间隔了层薄薄的隔膜,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有两人自己的心里十分清楚。自咬金当了皇帝,程大娘也就成了太后,整天闲着无事,就摆弄着观音香烛,一天到晚拜天拜地,就想求个好媳妇。一日咬金下朝回家,见母亲捻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吓了一跳,愣愣道:“你拜佛?还拜观音的佛?你想出家啊?”程大娘“哎哟”一声,笑道:“傻小子,我当什么尼姑啊?是为你的事!我求菩萨保佑你找个好媳妇。”咬金一声长叹:“哎呀娘啊,我都跟您说过了,不娶媳妇,我一世照顾你的嘛!”程大娘不依不饶道:“哪有儿子陪老娘一辈子,不找媳妇的?你现在是皇上了,身边得有个皇后,我呢就等着抱孙子啦!”咬金坐下解释道:“娘啊,我现在是一个反贼,反贼有谁肯嫁呢?等我迟一些跟一帮兄弟一起攻入长安坐正皇位,到时候三宫六院嫔妃过百,那个时候抱孙子你手都软啊!”他说着嘻嘻直笑,心里却道:“天知道有没有那个时候?如果没有那一日,你就没有理由逼我了。”谁知程大娘马上反驳道:“正因为你是反贼,娘才为你担心哪!”她手往腰间一指,“反贼的脑袋是别在这儿的,你说你有一天被官府抓到你就完啦,娘是考虑到咱们程家的香火,咬金,你要听娘的话,啊?我求佛祖,他会保佑你有好媳妇的,你,就等着抱媳妇吧!”说着哈哈大笑。咬金正郁闷时,徐茂公突然快步走进来,抱拳道:“皇上,太后,急召臣来有什么事啊?”原来是程大娘私下里召了徐茂公来。程大娘道:“徐军师啊,你说,皇帝登基这么长时间了,身边也没一个皇后,我是为这事找你的。我想让你呢,贴个皇榜,给他找个媳妇,哦不,招、皇、后!”咬金没想到母亲竟还专门为这点子破事儿请了徐茂公来,又听到这么个主意,差点吐血,急忙站起身来。徐茂公也惊得呆了,结结巴巴道:“太、太后是说、贴皇榜……招亲?”程大娘高兴地一拍桌子:“对!贴皇榜!招亲!”“皇榜招亲?!”咬金大叫,“不行娘,好丢人的!”程大娘又是一拍桌子:“丢人?没媳妇才丢人呢!你听娘的话吧,我说啊,菩萨会保佑你的!”咬金大伤脑筋,无奈道:“娘,你别这样了!我一世也不娶老婆,我我我……我出家,做和尚!”“你敢!我打死你!”程大娘大怒,欲搬起身边的凳子去砸咬金,徐茂公忙按住凳子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有话好好说,您先别急!”咬金见程大娘被徐茂公拦住了,抱在头上的双手又放了下来,挺胸道:“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个皇帝,你不可以说打就打我,给我一点小小的面子!”程大娘满腹委屈:“我给你留面子?那你怎么不给我留个孙子啊?”说着赌气坐了下来。徐茂公突然“哦”了一声道:“太后,臣这次来还有一事要禀告皇上。”满脸急色向咬金道:“皇上,刚才军士报告,隋军已到五里之外扎营,请皇上马上去看一下。”咬金一听,急欲出去,还不忘向母亲道:娘,您看,您一要提成亲,我即刻要打仗了,是不是不好呢?”程大娘斥道:“胡说八道!找媳妇跟打仗有什么关系啊?”“哎呀,当然有关系……军师,我们走吧,走吧!”咬金推着徐茂公,赶紧向外逃去。徐茂公恍然大悟,急急忙忙道:“臣告退!”两人夺路而逃,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程大娘见两人很快无影无踪,大叫道:“哎哎哎,你们俩怎么可以这样?”又是叹气又是跺脚地追了几步,只得作罢。众位将士已经齐聚到殿上讨论抗隋的相关事宜,王伯当在殿中一边踱步一边分析道:“我看这个宇文成龙,只是仗着宇文化及的势力才坐上元帅之位,他武艺平庸又好大喜功,且不懂兵法,对我们并不存在威胁。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那个裴元庆。”樊虎起身问道:“军师,你常跟我们说要小心裴元庆这个人,那你对他又究竟了解多少呢?”徐茂公缓缓道:“裴元庆外号霹雳火,力大无穷,善使双锤,除了宇文成都之外,当属无敌。此人喜欢与人比武,好证明自己武功盖世。”咬金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他厉害又怎么样?我说不用怕,我们兄弟多,一个不够打派两个,两个不够打派四个,四个不够打派八个……我就不信打不赢他!打不赢他也累死他!”咬金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徐茂公笑道:“皇上说的倒是个好主意啊!”咬金听徐茂公赞同,得意地大笑起来。徐茂公当即对众人道:“我们就用车轮战术对付他!裴元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肯定也架不住这么折腾!”众人计议刚定,一士兵便进来禀道:“报告皇上!宇文成龙与裴世基父子二人,因为出兵意见不合,宇文成龙重打裴元庆二十军棍!”众人一听,固然大感意外,哪有战前关键时刻杖打自己先锋的道理?但随即就释然想到,宇文成龙如此不识大局,毛躁轻浮,这么一个草包,倒是帮了己方不少的忙。樊虎叹道:“唉,将帅意见不合,干脆宇文成龙把裴元庆给杀了,省得咱们动手!”咬金“嗯”了一声,正待说话,又有一个士兵拖长了声音进来报道:“报告皇上,城外有一个叫裴元庆的隋将叫阵!”徐茂公笑道:“说曹ca曹ca就到了,这么快就来了!有谁愿意第一个出战?”单雄信默然听了半晌,心里早充满了好奇,起身抱拳道:“就让我打这第一战,会会裴元庆吧!”徐茂公道:“好,但他们人多不宜阵战,我们要抓住裴元庆争强好胜这个弱点,打不过就退回来,我们用车轮战术对付他!”瓦岗既准备用车轮战术,于是城里的大小将士们全部全副武装,出城迎战。两军列阵对峙,金铠银甲的一列列排开,在闪耀的阳光和飞扬的尘土中,终于要开始交战了。裴元庆坐在马上,远远望着瓦岗众将个个英武不凡,精神抖擞,不禁好胜心大起,眼锋也不觉凌厉起来。瓦岗众将也在观察着裴元庆,虽早有耳闻,但亲眼看到仍不免吃惊,见他只不过是一个少年,端坐马上,身量挺拔,却自有一股震人心魄的气势。单雄信驾马缓缓而出,从一干将士里面显露了出来,大喊道:“裴元庆,听说你武功高强,我跟你比试一下如何?”裴元庆“哈”地一声,高傲道:“单挑小将从来没有怕过,来吧,报上名来!”“单雄信!”裴元庆饶有兴味的“哦”了一声,问道:”义薄云天小关羽单雄信?”“正是!”裴元庆见单雄信一脸正气、凛然生威,心里暗暗叫好,也激起了更强烈的战意,高声道:“好!好长时间没有跟江湖高手打拼过了!今天,我就让你尝尝我霹雳火裴元庆的厉害!”单雄信也道:“好!江湖上人称英雄不在马上斗,马上不显真功夫,我们下马一战如何?”“正和我心意!”裴元庆一面说着,已经取了双锤从马上纵身跃下,单雄信也跟着跳下马来。两人同时前冲,手中兵刃砰然相接,已然交起手来。众人屏息观看,战场上几万军马,却寂静无声,只听得见单裴二人口中的呼喝声以及兵刃相撞挥舞的声音。瓦岗众将越看越是心惊,裴元庆年纪不大,力气却着实不小,双锤舞起来虎虎生威,光影缭乱,渐渐把单雄信罩在了锤风之中。隋军见到裴元庆如此神勇,士气大增,心里暗暗喝彩,裴世基却凝神望着裴元庆和单雄信的打斗,心里纳闷为什么要单打独斗,担心他中了瓦岗的圈套。只见裴元庆一个旋身,右手铜锤朝单雄信当头击下,挟风势劲,单雄信举槊在头顶上一架,好歹挡了过去,然而一条臂膀却是酸软无力,退开几步,脸色酱红,呼呼喘着大气。罗成见势不妙,对徐茂公道:“军师,单将军快不行啦,换我上去吧!”徐茂公道:“也好,但是要小心。还是那一句,不求取胜。”“嗯!”罗成点一点头,双足在马镫上一蹬,已经从马上纵身跃下,稳稳落在了单雄信旁边,银枪指出,姿势轻盈漂亮之极。裴元庆见这个突然插ru的男子剑眉朗目,气度沉稳,绝非等闲之辈,暂且将双锤收在了身后,傲然道:“你们两个来我都不害怕!”又向罗成问道:“你是谁?”“冷面寒枪,罗成!”罗成侧身而立,面色凝然,眼锋冷冷一扫,和银枪尖上泛着的清冷光芒相映生辉。裴元庆“哦”的一声,眼里战意更甚,昂然道:“又是一高手,痛快!”罗成见裴元庆气度做派竟似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心里也涌起一阵豪气,向单雄信道:“单将军,你先回去歇会,他我一个人能对付!”单雄信道:“那你自己当心。”看了裴元庆一眼,自回去调整状态。只听“铿”的一声,罗成轻扭银枪,纵身冲上,裴元庆立即一前一后展开双锤,向罗成迎来。罗成一把银枪舞的极快,裴元庆双锤竟也不落丝毫下风,回旋交错,绕身挥舞,攻守有度,却又沉猛刚强。两人以快打快,直把双方众人的眼睛都晃花了。罗成长枪直送,如银龙出水般刺向裴元庆面门,裴元庆急速后仰,堪堪避开,身子翻转,双锤在背后夹住银枪,回身纵跃,右锤猛的向前锤下。罗成一凛,腾挪跃起,裴元庆一击不中,铜锤打在地下,直激起尘土飞扬,连地面都在隐隐震动。罗成躲开了这一击,挟枪退后,也是直喘气,心中暗惊,停步不前。裴元庆收了双锤,拉个架势,竟是脸不红心不跳。这一战打得众人心惊肉跳,只觉得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打斗,若不是太过吃惊,只怕此时已经喝彩出声了。瓦岗众将见以罗成在罗家枪上的不凡造诣,竟也拿裴元庆没办法,不觉对裴元庆更是忌惮。徐茂公向叔宝低声道:“裴元庆还真难对付,秦将军,看来你也要过去,助罗成一臂之力。”叔宝道:“好!”从马上抽出双锏,纵身一跃,轻巧落于罗成身旁,道:“表弟,我来帮你,你攻左,我攻右。”罗成见叔宝到来,心里踏实了些,正要双双攻上,裴元庆却双锤一翻,双脚收拢挺然站立,喝道:“等等!你是谁?我对不是高手的没兴趣!”叔宝微微一笑,对眼前这个高傲自信的少年竟产生了几分好感,道:“我叫秦叔宝,不是什么高手。”裴元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扬眉道:“我终于见到狙杀宇文智及,杀离宇文成都包围,杨林的十三太保,小孟尝秦叔宝了!”叔宝又是一笑:“多谢赞赏!”裴元庆见罗成武艺已然不低,如今又加上秦叔宝,只觉浑身上下热血沸腾,高声喊道:“今日一战如果两名高手合攻,我瓦岗之行也就不冤了!一起来吧!”叔宝和罗成对望一眼,齐齐抢上。两人既是表兄弟,心灵上本就有一份难言的默契,又合围过杨林和魏文通,几次沙场历练下来,两人早就配合得天衣无缝了。此番合攻裴元庆,兄弟俩一个主左,一个主右,直把门户守得密不透风,偶尔在变幻的招式中向裴元庆递出一击。高手过招,往往胜败就在毫厘之间,如今三大高手齐拼,这其中的凶险形势自是不言而喻。只见三人身影交错,滚滚烟尘中此去彼来,已经拆了几十来招。裴元庆以一敌二,奋勇无比,双锤分击二人,看来竟似毫不吃力。裴世基见裴元庆瞬间已斗了三人,细想之下惊醒过来,暗道:“不好!看来瓦岗反贼用车轮战术,元庆太年轻,又受骗啦!这样打下去,不打死也累死!”说着向身后军队挥手道:“快!鸣金收兵,叫元庆回来!”三人正打得难解难分,裴元庆蓦然听到父亲收兵,猛然醒悟,双锤分向两边横击,把叔宝和罗成逼退开来,收锤叫道:“哼,不公平,你们轮流打我一个,算什么英雄!”罗成淡淡笑道:“你不号称大隋第二好汉吗?如果你连我们俩都打不过的话,那你岂不是骗人吗?”裴元庆明知罗成是故意激他,但还是极不甘心,道:“我爹叫我先收兵,我今天不跟你们打,明天再跟你们打!”叔宝闻言也收了双锏,笑道:“好!明天再打!”裴元庆得了叔宝的保证,心满意足地走了。叔宝和罗成对望一眼,脸上均带笑意,都觉这个裴元庆虽然神勇无比,性子倒是十分直率可爱,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裴世基和裴元庆收兵回营,两人在营中吃饭时裴世基问道:“元庆,你干吗老是跟他们单打独斗啊?”裴元庆到这时还觉得意犹未尽,说起来大是兴奋:“爹,他们向我挑战,难道我会怕他们吗?”裴世基皱眉道:“你是在打仗啊,不是在江湖上比武,你这样一个一个的打,什么时候才能消灭瓦岗啊!”裴元庆坦率承认道:“我是中计了,不过今天打得挺痛快的,我约了他们明天再打,难道你要我不守信啊?”裴世基见儿子还是一派江湖准则,不守军中规矩,大感头痛,斥道:“我怎么跟你说的,战场上无需讲信义,讲的是阵前机智灵活,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呢?”裴元庆沉默片刻,道:“爹,我明白了。”裴世基知他这次虽这么说,但真正和对方交起手来,肯定又会忘得一干二净,叹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以后多注意就是了。你也累了,多吃块肉吧!”说着夹起一块肉送入儿子碗中。两人动筷不久,宇文成龙却带着两个将士闯了进来。裴元庆一看到他,马上冷哼一声背转了身子,裴世基急忙站起身来。宇文成龙将一只脚踏在案上,冷冷道:“不错嘛,还有心思吃饭!我问你们,哪一个这么大的胆,擅自下令收兵?”裴世基恭敬抱拳道:“元帅,是我下令收的兵,瓦岗反贼用的是车轮战术打元庆,我怕他太疲劳啊!”宇文成龙不由分说责骂道:“你说收兵就收兵?你分明就是不把本元帅放在眼里!来人,把裴世基拉出去重打三十军棍!”“是!”左右齐应一声,上前就要来押裴世基。裴元庆本来不想搭理宇文成龙,但见他实在太也无法无天,都要欺到自己父子头上来了,不由双眉倒竖,站起身怒喝道:“谁敢动手?!”双眼逼视宇文成龙直呼其名道:“宇文成龙,有胆量自己打一仗,不要每天就会使唤我们爷俩,自己却像缩头乌龟一样,连战场都不敢上!”这话说到了宇文成龙的痛处,宇文成龙勃然大怒,喝道:“大胆裴元庆!还敢对本帅无礼?!行,既然你不服,明天本帅亲自出战,让你看看本帅的厉害!”裴元庆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应道:“好啊,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就怕到时你没心情看了!”宇文成龙咽不下这口气,又吩咐手下道:“来人,裴元庆对本帅无礼,和裴世基一起拉出去各打三十军棍!”“等等!”裴元庆双眉骤然一紧,叫道,“宇文成龙,你这分明就是找茬!如果你打就打我,如果今天你敢打我爹的话,我就宰了你!”说着向宇文成龙逼近一步,眼里有凛然怒意。宇文成龙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面上露出畏惧道:“你敢?!”“有什么不敢?”宇文成龙心里到底是忌惮裴元庆,口气软了下来:“就听你的,就打你一个!”裴世基忙道:“元帅,元庆打不得呀,他明天还要上阵杀敌呢!”宇文成龙一时未答,裴元庆冷冷看着宇文成龙道:“如果你怕自己上阵的话就不要打我,你敢吗?”宇文成龙一激之下大怒,“我有什么不敢的!来人,拖裴元庆出去打!”裴世基大急之下,喊了几声元帅,希望宇文成龙收回成命。可宇文成龙愤懑难平,丢下一句话道:“不要再说了,明天看我的威风吧!”说罢扭头就走。裴世基一拍大腿,重重地叹了口气。为了不显得自己软弱无能,宇文成龙果真遵守诺言,第二日亲自披挂上阵了。昨日在裴元庆面前夸下海口时还不觉什么,如今见了这军马齐列的宏大场面,早悔得肠子都青了,硬着头皮,双腿不自觉地轻轻发颤,问裴世基道:“裴将军,瓦岗寨的反贼是不是很厉害?”裴世基如实说道:“元帅,瓦岗寨的反贼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元帅你要小心啊!”宇文成龙心里早十五个吊桶一起打水了,望一眼瓦岗城楼,转头向裴世基道:“裴将军,不是我害怕,这几天我的身体实在是很不舒服,很影响我的发挥,我怕到时候我实在打不过,你可要救我哦。”裴世基心里像明镜一般清楚,抱拳道:“元帅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宇文丞相,就一定能保护好元帅的安全,您放心去吧!”宇文成龙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磨磨蹭蹭道:“裴将军,那我可去了,你可要看着我。”再次得到裴世基的保证后,宇文成龙总算一步步地挨了上去,在瓦岗城下叫阵。城内咬金得到消息说又有敌军叫阵,以为是裴元庆,想到上次三个人都打不过他,连连摆手让众人不要去了。等到听说叫阵的不是裴元庆,而是宇文成龙时,咬金的面部表情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王伯当道:“皇上,如果是宇文成龙的话,我们这里谁出战都可以取胜!”咬金见时机难得,忙起身道:“那不如这样啊,我们随便找两个人去把他搞定不就得了!”徐茂公却道:“皇上,臣有一计,胜算更大。”在咬金的连声催促下,徐茂公笑着向单雄信道:“单将军,这次还是由你出城迎敌,但,只许败,不许胜!”单雄信一愕,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神来后,他微微踌躇:“这有点太为难我了吧?”其余众人也都尽数呆住,大是不解。徐茂公微微一笑,还未答话,咬金已跳过来道:“军师,你一定是吃饱了撑的,明明能打得赢为什么要输呢?”徐茂公依旧一副淡定的神情,缓缓道:“皇上你不要着急,臣自有妙计。只要皇上信得过臣,不出五天,我不但可以使隋军大败,而且还可以使皇上得到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咬金见徐茂公胸有成竹,眼珠转了一转,慢条斯理道:“徐军师次次都是这样,不过最后呢,你都没有失败过……嗯,好,信你这一次!”徐茂公淡淡一笑,向单雄信道:“不过这一次就要委屈单将军了。败,一定要败得像模像样,千万不能让裴世基看出半点破绽。”让自己去假败给一个比他差了不止一截的人,单雄信自是老大不愿,轻轻蹙眉,良久才拗着头道:“我尽量装得像一点吧!”徐茂公闻言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而又成竹在胸的笑容。当下单雄信带兵出战,依着徐茂公的话和宇文成龙交了两手,假装不敌,背上给宇文成龙的枪杆击了一下,回马就走。宇文成龙本来心惊胆战,见一举得胜,自是得意洋洋,举枪大声欢呼。接下来四天,瓦岗又派出史大义、史大奈、王伯当、罗成分别来和宇文成龙交战,不是被他打下马来就是被他打断兵器,都是战败逃回城中。宇文成龙见瓦岗不过如此,高兴得哈哈大笑。裴世基心里虽隐隐觉得不妥,但一时无暇细想,也奋力呼喊道:“元帅打赢啦,弟兄们,元帅打赢啦!”一时间瓦岗城前众隋兵兴高采烈,高声欢呼。徐茂公在城头上看到楼下情景,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吩咐城上士兵挂出免战牌。宇文成龙此番大胜,趾高气昂地回到营中,立刻就吩咐主簿起草一份奏折,报告杨广,说自己已经连胜五天了。主簿一脸喜色道:“是啊,恭喜元帅!元帅,您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若是皇上知道了,肯定会加官进爵啊!”宇文成龙被人奉承一番后心里更是得意,自负地道:“这瓦岗寨的反贼被别人说得神乎其神,几天交手下来也不过如此,本帅一出马,全都不是我的对手!”裴世基看到过瓦岗众将与裴元庆交手,知他们的本事绝不止这个水平,战后一想,甚觉可疑,当下向宇文成龙恳切道:“元帅,这几仗虽然打赢了,但是末将觉得有些蹊跷,希望元帅不要轻敌,免得中了敌人的圈套……”“裴世基!”宇文成龙的脸蓦然一沉,“你儿子取胜就是应该,本帅取胜就有蹊跷,你瞧不起我是吧?”裴世基心里无奈,忙低头道:“不敢,不敢!”宇文成龙大喇喇道:“本帅心情好,不想与你计较,快下去准备兵马,再叫阵!这次非让那几个小贼人头落地!”裴世基不敢违抗,道一声“是”,自出去安排。瓦岗得报宇文成龙又在外面叫阵时,徐茂公吩咐单雄信还是由他打头阵,但这次却要将宇文成龙活捉回来。这几日众人假装落败,让隋兵以为瓦岗无能,心头都堵得慌,如今终于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单雄信马上精神大振,起身笑道:“遵命!”宇文成龙见又是单雄信出来应战,轻蔑地哼一声道:“怎么又是你这个手下败将啊?瓦岗寨就没有别人了吗?”单雄信心里暗笑,口中道:“哼,少废话,今天让你在我手下过不了三个回合!来吧!”宇文成龙“呸”了一声,驾马直冲向单雄信,两人交手不过一瞬,宇文成龙被单雄信一槊扫落马下,槊头指在了离他脖子前不到三寸的地方。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宇文成龙呆坐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已听单雄信凛然吩咐道:“来人,带下去!”这几日隋兵见到宇文成龙连连打胜仗,以为这次也必胜无疑,毫无心理准备,都惊得呆了,半晌听到裴世基爆发出一声大喊:“快去救元帅!快!快!”几个反应快的这才拍马上前。单雄信举槊前冲,将几个奔在前面的隋兵挑于马下。后面的隋兵心有忌惮,又担心宇文成龙,都驻足不前,单雄信便率兵回入城中。裴世基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蓦然反应过来,懊恼地大叫一声道:“哎呀,中计了!”单雄信将五花大绑的宇文成龙押到殿上,向咬金复命。徐茂公看了一眼宇文成龙,笑道:“单将军果然神勇,先记一功。”咬金却抚着下巴作沉思状,半晌才道:“军师啊,其实像宇文成龙这样的废物,一刀杀了他也就算了,捉他回来还要浪费米饭!”徐茂公笑道:“皇上,你就放心地看钓大鱼吧!”又冷冷吩咐道:“来人啊,把宇文成龙的衣服扒下来。”咬金一听兴味大起,坏笑着道:“哦——军师,你想将他的衣服脱光以后戏弄他一番啊,哈哈,你够坏啊!”宇文成龙闻言大急,喊道:“你们这帮反贼想干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咬金马上道:“好啊,那就把你杀了。来人,把他拖出去杀了!”宇文成龙更是惊慌,哪里还顾什么面子尊严,挣扎着求道:“不要,不要,不要杀我!”殿上众人看到宇文成龙这副脓包样,都不禁好笑,咬金却一本正经地故意逗他道:“哦——不杀啊,那就辱喽!”徐茂公便吩咐一个士兵将宇文成龙的衣服穿上。宇文成龙不知他们要干什么,又惊又怕,哀求道:“众位英雄,我只是个草包,杀了我也没有什么用处,你们就饶了我吧!”徐茂公道:“我们不想把你怎么样,只是想请你写上一封信。”“写信?”宇文成龙一愣。咬金喝道:“写信啊,是不是这么大个人不识字啊?”宇文成龙只觉这帮人说话行事匪夷所思,俱不能以常理度之,头点得像鸡啄米一般道:“我写,我写!”徐茂公又向王伯当道:“王丞相,依计行事!”王伯当一凛,起身受命。当下众人除去了宇文成龙的衣服,王伯当带着那个穿了宇文成龙衣服的士兵上了城楼,旁边还有两个士兵将刀架在“宇文成龙”的脖子上。裴世基在城下看到“宇文成龙”性命危急,心急如焚,在城外兀自喊个不休,要瓦岗放了宇文成龙,否则就杀他个鸡犬不留。王伯当喊道:“下面的隋军听着,你们的元帅在我这!如果你们想他活命的话,就速速退兵!”裴世基马上问道:“反贼,我们要撤兵,你们是不是放我家元帅?”“你们先退兵,在半个月之后,我们可以给你满意的答复!我们都是瓦岗的义士,会说话算话的!”裴世基稍稍放了心,叫道:“好吧,一言为定,我们先撤离十里!”裴元庆倒是不关心宇文成龙的死活,向裴世基道:“爹,干脆我们不管宇文成龙,直接杀上去!”裴世基皱眉道:“庆儿,这事万万不可,这宇文成龙是三军元帅,又是丞相之子,此事必须马上禀告皇上。如果宇文成龙出了什么意外,他爹宇文化及必定会记恨我们,快撤吧!”裴元庆虽对宇文成龙不满,但细想之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当即和裴世基一起率兵撤退。裴世基撤兵后,马上写了一封奏折派人快马加鞭送回长安。不料徐茂公早算到了此着,遣王猛在半路上截下了奏折。王猛将奏折带回瓦岗交给徐茂公,徐茂公展开来粗粗一看,向王伯当道:“王丞相,久闻你妙手丹青,你看看裴世基书法如何,能否临摹一封?”王伯当接过一看,当即笑道:“原来裴世基也是粗人一个,字写得那么难看,不过要模仿倒是不难。”咬金在一旁听得云里雾中,一手搭上王伯当的肩膀道:“看你们神神秘秘在这里说来说去,朕不是很明白。”徐茂公走上前来笑道:“皇上,计策并不复杂,但是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如果皇上您想知道的话,就随我到军营里面去看个明白。”徐茂公的这一计策只有王伯当明白整个经过,其余人都不甚清楚,更别说咬金了。这几日见他们安排的有条有理,但自己却怎么也看不懂,不由生了倦怠之心,现在听徐茂公如此一说,自是好奇心大起,便和徐茂公一起向军营里而来。原来徐茂公是带咬金到牢中探看宇文成龙,咬金进去之时,一个士兵双手奉上一封信道:“皇上,他已经写完了。”咬金也不知信中写了些什么,想来又是徐茂公的计策,“嗯”了一声,顺手拿过信走到宇文成龙身前。宇文成龙只穿着一套中衣被捆在柱上,见咬金和徐茂公到来忙道:“二位英雄,信,小人已经写完了。”咬金打开来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蝇头小字,头登时大了两号。徐茂公见状忙道:“皇上,我来给你念。”咬金呵呵一笑,将信递了过去。徐茂公念道:“天马关总兵裴世基及其子裴元庆嚣张顽固,多次违反军纪,为正本帅军威,现判其全家充军漠北,兹派本帅亲兵樊虎、史大奈亲自押送,各地关口如见此令,即刻放行,不得有误。落款是,殿前御封大元帅宇文成龙。”咬金听到樊虎和史大奈的名字,渐渐有些明白过来,知道徐茂公是想假托宇文成龙的手令派己方的人去将裴世基的家人押到瓦岗来。至于为何要这样做,他就不甚明了了。宇文成龙一脸可怜兮兮道:“二位英雄,信已经照你们的吩咐写好了,这下可以放了小的了吧?”徐茂公慢慢走近宇文成龙笑道:“书信写好了,只要盖上帅印就行了,但是现在有一件东西要向你借。”宇文成龙不假思索地答道:“什么东西?能给的我一定给。”“就是阁下的人头!”徐茂公从齿缝里冷冷迸出几个字,“一会儿就是阁下的大祭之日。”宇文成龙大惊失色,心里凉了半截,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说话不算数!”徐茂公瞳孔凛然一亮,冷哼一声道:“知道什么叫反贼吗?就是反口覆舌之贼!”说罢不再理宇文成龙,走回了咬金身边。宇文成龙至此才真正惊恐起来,大叫道:“饶命啊,饶命啊,饶命啊英雄……”咬金早就奇怪为何一直留着宇文成龙不杀,这时才恍然大悟地笑道:“嘿嘿,这条计叫反间计,以前诸葛亮用过的,我知道!”徐茂公哈哈大笑,对咬金道:“请!”两人任凭宇文成龙在身后叫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紧接着,徐茂公果然便派了樊虎和史大奈拿了宇文成龙的手谕去押送裴世基的家人,说是奉了宇文成龙的命令扣拿他们到漠北充军。裴夫人和裴翠云见了手谕,哪里还有怀疑,只是震惊伤心。当下史大奈又故意为他们指路,放走一家仆,说是让他转告裴世基,要裴世基去向宇文成龙求情,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与此同时,王伯当又模仿裴世基的笔迹向宇文化及写了一封信,将信附在装着宇文成龙人头的盒子中,以裴世基的名义送给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收到之时,呈上盒子的士兵还说是裴世基有礼物送到,宇文化及欢欢喜喜地打开,却瞬间面如土色,整个人都呆住了。宇文成都在一旁见宇文化及神色不对,面色一凝,着急地唤道:“爹,怎么啦爹?”宇文化及满脸悲痛,蹒跚着走了几步,被宇文成都一把扶住。宇文化及颤抖着手臂指向盒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痛哭道:“龙儿……龙儿啊……”一口气接不上来,登时晕了过去。宇文成都大惊,手忙脚乱地将父亲安顿好,打开盒子看到宇文成龙的人头和那封信,不禁又悲又怒。等到宇文化及醒转,两人便捧了盒子进宫来求见杨广。杨广当时正在内殿和一群妃嫔玩耍,听到宇文化及求见,很是不耐。宇文化及向来很会看势头,但此番丧子大痛之下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只满心想着要给儿子报仇。杨广无奈,宣了宇文父子进来,一见面便开门见山问道:“宇文丞相,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啊?不能等明天早朝再禀告朕吗?”语音里微含了不满。宇文化及缓缓抬头,面色焦黄,神情憔悴,一开口就含泪颤声道:“皇上,求皇上为犬儿宇文成龙报仇啊!”杨广一听不对劲,脸色一沉,半晌才道:“怎么啦?宇文成龙在瓦岗寨战死了是不是?”宇文化及痛哭道:“不是战死,是被贼人害死!”杨广大怒,挥手道:“废话!朕的御封征讨大元帅,谁人敢害?!”“裴世基!”宇文化及一字一字满含恨意地道,似乎要将“裴世基”三字放在嘴里狠狠地嚼烂。杨广眉头一皱,断然道:“不可能!裴世基是先锋,他怎会加害于成龙?”宇文化及颤抖着手一指宇文成都手里抱着的盒子,沉痛道:“皇上,请过目。”“什么呀?拿来,让朕看看!”杨广一声令下,早有内监接了盒子呈上来,盒盖一打开,一个血肉模糊的首级登时出现在了杨广的眼前。服侍在侧的嫔妃们毫无准备,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大叫。杨广也猛然受了一惊,一脚踹开盒子,大喝道:“去,拿走!是谁啊?”宇文化及凄声道:“犬儿宇文成龙无缘无故被裴世基杀害,他还自封元帅,写信来污蔑我儿带兵不力……皇上,要为老臣做主啊!”杨广看到宇文成龙首级,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骤然站起,眉峰攒簇,大怒道:“奏章上明明说,成龙每一次都打胜仗,怎么会带兵不力?!况且就算带兵不力,他也是朕封的征讨大元帅,不是说斩就斩,要杀就杀的!把信拿来!”宇文化及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旁边内监接过拆开,颤着手举起信让杨广看。杨广看了片刻,哼的一声挥手将信打落,怒喝道:“大胆!传旨,将裴世基父子二人,缉拿归案等候发落!”宇文成都抱拳愤然道:“皇上,臣早已派人去看过了,那裴世基一家人早已人去楼空!我想,他就是嫉妒我哥的帅才,才蓄谋已久!可怜我大哥他死得冤枉啊!”杨广略一思量,缓缓道:“既然他自封为帅,应该还留在瓦岗寨……宇文将军,接旨,将裴世基父子——斩首示众!”宇文成都就等着杨广下旨,得令后,宇文父子马上安排了传旨钦差以及一干侍卫,务必要使裴世基父子血溅当场,以消心头之恨!裴世基的家人被带到瓦岗后,裴夫人和裴翠云被单独关在了一间房中。裴翠云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说是充军又不太像,觉得整件事都充满了诡异,便在房里锤桌大叫。正在睡午觉的咬金被裴翠云的叫嚷声吵醒,心里大是烦躁,翻来覆去,终是从床上爬了起来。裴翠云喊了半晌,不见有任何动静,正气馁道:“娘,怎么办呢?”就听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声音道:“谁在这里吵我睡觉?噼里啪啦!”裴翠云满腔怒气,双手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二话不说就转身给了咬金一个巴掌,大叫道:“放了我们!”咬金被这一巴掌彻底打蒙了,等看清了眼前的人,不但不生气,反倒饶有兴味地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裴翠云。裴翠云更是生气,大喝道:“凭什么看着我?!”“皇帝你都敢打?你们不想活命了吗?”给咬金护驾的士兵正刷的拔出刀,却被咬金按住了手。裴夫人忙拦住裴翠云,看到眼前这个又黑又胖的愣小子,不可置信地问道:“他是皇上?”那士兵喝道:“他就是我们瓦岗寨的皇帝!你们连皇帝都敢打,找死啊?!”两人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在瓦岗,但随即更是迷惑不解。裴夫人忙给咬金下跪行礼,又催着裴翠云也跪下。裴夫人以为哪里得罪了咬金,求道:“皇上,我们可是正经老百姓家,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皇上,把我们抓到这来,求皇上开恩,放了我们一家老小吧。”咬金只是笑盯着裴翠云,见裴夫人跪在地上,忙俯身去扶,道:“你不用跪。”裴翠云一面喝道:“不要碰我娘的手啊!”一面去扯咬金的手。没想到咬金却顺势握住了裴翠云的手,裴翠云双眼一瞪,另一手在咬金手上一拍,喝道:“放手!”咬金松了手,笑嘻嘻地看着裴翠云道:“你放心啊,我即刻会放你们走的!我现在马上请军师来,你们很快就可以走了!”裴翠云这才“哼”了一声,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咬金抬步欲走,又笑着回转身道:“姑娘,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裴翠云白了咬金一眼,扬头不理。裴夫人忙道:“我是天马关裴世基的妻子,这是我们的长女翠云。”“哦——翠云姑娘。”咬金唤了一声,又厚着脸皮自我介绍道,“我叫程咬金,夫人请安。”裴夫人双手合掌道:“不敢当,不敢当,失礼!”咬金笑道:“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出去安排一下工作,很快就回来看你们的。”临走前又吩咐那士兵道:“你要好好地照顾裴家一家老小,特别是翠云姑娘,如果有什么差错,拿你是问知不知道?”那士兵应变奇速地道:“皇上请放心,小人一定好好照顾。”咬金这才偷笑着走了。见到裴翠云后,咬金心里大是激动,迫不及待地跑到程大娘房里,一面摇晃着熟睡的母亲,一面大声道:“娘亲,我见到一个女孩子,我好喜欢,我一定要娶她。”程大娘倏地就清醒了,爬起来道:“啊?真的?”“是啊!”程大娘大喜,“走,咱们去看看!”马马虎虎地套上衣服鞋子,和咬金一起来到裴翠云所在的房间外。u子俩叽咕了半天,程大娘欢喜地凑到纱窗上去看,模模糊糊中看到了裴夫人,以为咬金说的是她,哎哟一声道:“太老了吧?”咬金一愣,凑上前看了一下,嘿嘿笑道:“不是啊,就是那个,婀娜多姿,好漂亮啊!”程大娘知道自己看错了,再次凑到窗前去看,终于看到了坐在椅上的裴翠云,见到裴翠云身形,吓了一跳,向咬金比划着道:“啊?她旁边明明是座山嘛!”咬金眉头疑惑地皱起,道:“不是山。”向窗中望去,傻傻地笑道:“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程大娘实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摸了咬金额头一下道:“咬金啊,你是不是发烧啊,还是我没有听清楚啊?”咬金面上笑着,口气却极其认真道:“不会,我一见到她,我的心不知为什么就‘砰砰、砰砰’的跳。”程大娘瞪大了双眼,像是在做梦一般,再次追问道:“咬金啊,你不是开玩笑吧?”“不是啊,总之我见到她,我就兴奋,我一定要娶她!”咬金看着窗里的人影,只觉浑身的毛孔都张了开来,一面抓头挠腮,一面笑个不停。程大娘见咬金不像是开玩笑,不再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愁云四起。她本不想同意,但咬金好不容易表示对一个女子有了兴趣,为了程家的香火,她不能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