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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不出几日,那被史大奈故意放走的家仆赶到瓦岗,向裴世基禀明了一切。裴世基以为全家已经尽数充军漠北,惊痛交加,恨意大起,咬牙大叫道:“宇文成龙!想不到你这么心狠手辣,被活捉之前还在害我的家人!卑鄙!”裴元庆也是又悲又怒,问道:“爹,我们现在怎么办?”裴世基气急败坏地一挥手道:“马上回长安,向皇上解释!”两人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一士兵忽然进来报告,说是杨广所派的钦差大臣到了。裴家父子连忙把钦差接进营来,跪下接旨。那钦差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马关总兵裴世基谋反,其子裴元庆攻打瓦岗不力,损兵折将,且不服管教,擅斩元帅宇文成龙,特赐裴氏父子一死,以正朝纲!钦此——”裴元庆一听,霍地站起身来,不能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赐死?!”那钦差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硬声道:“这个就是圣旨!”裴世基只觉脑中几个轰雷在同时爆开,大吃一惊,据理力争道:“圣上说的罪名,我们全然不清楚,宇文成龙被俘,生死未卜,请皇上调查后再做决定!”“这是皇上的旨意!”那钦差又重重地喝了一声,态度强硬,不容转圜,“来啊,把他们父子绑了!”“是!”只听营外如雷般轰应,涌进来几个朝廷侍卫。原来钦差早在营外布置好了,只要裴家父子抗旨,就当场斩杀。裴世基满脸惊怒,腾地站起身来。裴元庆急声道:“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裴世基早已忍得够了,在宇文成龙那里受的气、失去家人的痛楚以及现在有口难辩还要被无缘无故赐死的怒火一股脑儿地爆发了出来,重重地点头道:“嗯!”那钦差见两人咬牙切齿地望向自己,不禁怒道:“难道你们还想造反不成?”“造反又能怎么样?!”裴元庆剑眉倒竖,大喝一声。那钦差竟露了一丝笑意,裴氏父子胆敢抗旨,那自己受了宇文化及的嘱托,便可将他们就地正法,当即高声喊道:“来啊,将他们父子就地处决!”几个朝廷侍卫登时一拥而上,然而又怎敌得过裴元庆?裴元庆血脉喷张,大发神威,空手夺刃、挥刀割喉、扫腿击敌,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即刻就让几个侍卫横尸在地。那钦差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地躲在了屏风后,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已被裴世基一把揪着衣襟扯了出来。求饶的话还没说完,裴世基已捡了一个侍卫的刀,怒骂道:“ji臣!”一刀就刺进了他的心窝。裴元庆见料理完毕,快步奔回裴世基身边问道:“爹,怎么办?”“反了!”裴世基举着还在滴血的刀大吼一声,全无平日里的温厚敦慈之态,走出营帐向众位士兵高声道:“弟兄们,当今皇上失道,朝中ji臣当道,民不聊生!我们父子遭ji臣陷害,没有活路,现在决定投奔瓦岗寨!弟兄们不愿意跟我们走的,可以回家,发给路费;愿意跟随我们父子上瓦岗的,把枪举起来!”裴世基平日对待部下甚是亲厚,几万隋兵竟然无一不从,都举枪高呼,表示愿意跟随裴世基前往瓦岗,裴世基大喜,也应和着众隋兵一起大呼起来。不多时,裴世基便率领裴元庆及大批隋兵向瓦岗投降,咬金听了又惊又喜,当即带着王伯当和徐茂公出城迎接。裴氏父子来到城门口,下马走上前,向迎出来的众人道:“众位瓦岗英雄,我裴世基为大隋卖命了一辈子,到老却被ji臣宇文化及所陷害,家破人亡,走投无路,诸位英雄如果不嫌弃,就收下我们父子二人和这些兵将,裴世基在这里谢谢了!”说着和裴元庆一起跪下。裴元庆是个性子高傲的人,本是断然不愿下跪的,但一来是投降于众人,二来他也的确佩服瓦岗群豪的气度本事,便心甘情愿地下跪表示诚心和敬意。咬金连忙翻身下马道:“裴将军,请起!”正要伸出手去扶,却被王伯当和徐茂公一左一右地拉住了臂膀。王伯当对裴世基道:“请你再等一下。”转头对一脸疑惑的咬金道:“只要还礼就行了。”咬金这才明白原来两人是因为自己的动作不符上下尊卑而阻止自己去扶裴世基,当下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不明白,我这叫礼贤下士的嘛!”又对裴元庆道:“你也不要跪了!”还是伸手将裴世基扶了起来,又一脸笑容地请他进城去坐。徐茂公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王伯当却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咬金一路上的殷切热情实在弄得裴世基太过意外,反倒拘谨不安起来。直到进了大殿,徐茂公才指着一人笑道:“裴将军,你看那是谁?”裴夫人刚被史大奈带到大殿,看到裴世基又惊又奇,上前问道:“老爷,你怎么会在这儿?”裴世基的惊疑完全不在她之下,也问道:“你怎么也在这?你们不是被……”话未说完,他蓦地反应过来,“这是个反间计,我中计了!”他又气又急地指着众人道:“你们、你们竟用计诓我!”徐茂公忙温言安慰道:“裴将军,不要生气,我们也是爱惜人才,不想在战场上与您伤了和气,徐某在这里向您赔礼了!”裴世基细细一想,又是惭愧又是愤怒,自嘲道:“想不到我裴世基熟读兵书,竟然连这么简单的反间计都看不出来,惭愧,惭愧!”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脸色黯然的向徐茂公道:“军师神机妙算,真不愧是小诸葛,佩服,佩服啊!”徐茂公忙笑着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裴世基还待赞扬几句,却被裴元庆打断道:“爹,你还废什么话?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而且在朝中要受ji人的闲气,我们又杀了一个钦差,已经没办法回头了!”裴世基又如何不知道这道理?想到自己傻乎乎地堕入计中,不觉长叹了一口气。突然间,咬金诡异地笑起来,走到裴世基身边道:“裴将军哪,以后这种捉弄你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凑到裴世基耳边小声道:“请您到后面来一趟,我有事跟你说。”裴世基和裴夫人见咬金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虽大惑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没想到咬金的母亲程大娘也在后堂。咬金笑眯眯地让两人坐下后,倒头就跪道:“叩见未来岳父!”裴世基大吃一惊,跟程大娘当时的反应一样,以为咬金在开玩笑。没想到咬金信誓旦旦,口气十分真诚。裴世基夫妇因为女儿体胖,脾气又差,常担心女儿嫁不出去,如今有人肯娶,而且还是纳为正宫,自是相顾大喜,但又怕咬金是一时冲动,一会儿想开了之后反悔,便忙着要把亲事定下来。不想咬金却比他还着急,恨不得就定在今天。裴世基夫妇终于完全放下心来,裴夫人便先告辞去问女儿的意思,裴世基则问道:“我家翠云过门,要准备哪些嫁妆呢?”程大娘心里本来极不愿意,不好扫了儿子的兴,便打定主意想让裴家知难而退,当下淡淡道:“哦,还是按照老规矩吧,一百担礼饼啊、一百匹锦缎、一百两金饰。”裴世基略感为难,诚恳道:“我们父子俩出征作战,可是什么都没有带啊,宽容些行吗?”程大娘一扬头,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傲然道:“他是皇上嘛,这皇上成亲……”话未说完,就被咬金着急地打断了:“哎呀娘亲,人家已经将最宝贵的女儿嫁给我了,你还要那么多干嘛啊?”程大娘没好气道:“哎哟,你急什么?也许人家不愿意!”“啊?不会吧?”咬金一惊,又可怜巴巴地问裴世基道,“裴将军,不会吧?”裴世基定声道:“皇上请放心,儿女的事由我们父母做主呢!”咬金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万一她自己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她……好,如果她不肯嫁给我,朕终身不娶!”程大娘大吃一惊,急忙妥协:“不不不不,怎么能说这么丧气的话呢?我……宁愿看到你娶她,也不能说这样的话。”正在此时,裴夫人出来了,向咬金摇了摇头。程大娘心里一喜,咬金却急道:“她不答应啊?”裴夫人道:“她说啊,要先见你一下,见完了以后再考虑。”其实裴翠云初次见到咬金之时,见咬金心肠不坏,对他印象倒也不错,考虑到自身情况,再加上父母双亲都同意这门亲事,所以当咬金亲自来问她时,她便答应了。但是她又和咬金约法三章:第一,咬金是皇帝,皇帝本要有三宫六院,但咬金只能娶她一个;第二,咬金不识字,必须认真地学习读书识字;第三,咬金要减肥,不求结果,只要尽心尽力去做就成。第一个条件咬金爽快地答应了,第二个有点犹豫,第三个就更为难了。但为了让裴翠云嫁给自己,咬金还是一口答应。裴翠云同意之后,咬金大喜,当即便派人下旨,诏告瓦岗上下,又忙着着人张罗布置婚前的一切准备活动。“谁?裴翠云?我没听错吧?”“对,没错!就是裴世基的那个女儿,那个胖姑娘!”两人对望一眼,仰天哈哈大笑。这几日,瓦岗城不论哪个旮旯角落里都可以听到类似的对话。瓦岗众人听到消息的时候,先是无比震惊,而后一瞬却笑得肠子都要断掉,都对咬金的奇异想法感到不可思议。尽管众人的谈论笑语铺天盖地,咬金还是乐呵呵地准备着一切,也没这么多闲工夫去管别人说什么。但是,笑谈归笑谈,对于瓦岗第一位皇帝纳正宫的这种大事,众人心底还是正视且充满了祝福的。瓦岗众人乐翻天的时候,坏消息也同时被送到了杨广的面前。“臣刚接前方急报,说裴世基父子率征讨大军投降瓦岗!”一名大臣在殿上禀告。“瓦岗寨的反贼越灭越多!”杨广闻言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案,皱眉道,“宇文丞相,你有什么办法?”宇文化及听此消息对裴世基父子更是恼恨,道:“臣请皇上命涿州留守孽世雄连同靠山王率精兵二十万,再剿瓦岗,为臣儿报仇!”宇文成都紧接着主动请缨道:“臣宇文成都,自愿领兵为家兄报仇!”杨广见他们父子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报仇,挥了挥手不耐道:“好好好,下去,退下去!”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道:“唉,两位宇文卿家,宇文成龙是自愿请缨去领军的,朕也没有逼他去,现在事已至此,朕就追封他一个威智侯的谥号,你们两个再不准提报仇的事!”宇文成都一惊,正欲说话,宇文化及却已躬身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报杀子之仇只是顺便而已,主要是为了剿平反贼。”杨广眼锋冷冷扫视众臣道:“出兵这么多次,都徒劳无功!况且我们每次出兵一次,他们的气势就大一点,我问你们知不知道出一次兵要花多少银子?丞相!”宇文化及见杨广这次对瓦岗的态度竟不像往日那般恼怒,心里微微有些惊讶,以为杨广存了招安的心思,声音一凛道:“请恕臣无能,臣以为瓦岗顽固,没有劝降的可能!”“没人说一定要劝他们投降!”杨广的嘴角竟带了丝笑意,“朕只是想平息这场干戈,不让他们在朕的身边,让朕这么烦恼。”殿上群臣均愕然不解,即便狡猾如宇文化及,此番也弄不懂杨广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试探地问道:“难道皇上心中已经有了什么计策?皇上英明,臣洗耳恭听。”众臣一起和道:“皇上英明,臣等洗耳恭听。”杨广不屑地轻哼一声,手指在空中点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们这帮人是干什么的,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要朕来伤脑筋!好,我问你们,瓦岗金堤加起来,与朕这个花花江山相比,如何呀?”宇文化及哂笑道:“嘿,沧海一粟!”“说得好!沧海一粟!反贼再猖狂,所占的就是那么丁点地方,值不值得我们为他们劳民伤财呢?非逼他们于死地不可?只要大家相安无事,别妨碍朕好好地过快快乐乐的日子不就行了吗?”杨广说完这番话大是得意,走回龙椅前俯视着殿上众臣。宇文成都怒火直冲,忍不住上前理论道:“那,家兄的仇……”话没说完,就被宇文化及死命按了下去。宇文化及听了杨广这番言论,终于明白原来杨广打的是这个算盘,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皇上英明!皇上以天下苍生为重,化干戈为玉帛,善之善之。”杨广道:“既然此议已定,以后,任何人不准再提攻打瓦岗的事情!省下来的军饷拿去修城外的御果园!”宇文化及深深一揖:“臣领旨。”宇文成都却心中有气,黑着脸侧着身子不说话。“这么重要的事都被朕解决掉了!”杨广不无得意,不再理会众人,径自下朝离去。宇文父子虽心中不忿,但还是恭敬跪送杨广离开,表面功夫一点也不敢含糊。这日,是咬金成亲的大好日子,皇宫中红绸招展,张灯结彩,再加上群豪喝酒哄闹,气氛更是热闹火爆不已。咬金身着大红喜袍,满脸笑得似花开一般,举杯高声道:“我很高兴,今天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各位兄弟也该陪我一起高兴,今晚一概不醉不归,干杯!”众人大声哄笑中,一齐起身举杯喝尽。程大娘见咬金高兴之下尽是喝酒,忙上前几步对咬金笑道:“哎哎,不能喝了,喝醉了没法入洞房啊!”咬金低声道:“娘,今天高兴啊,洞房可以明天再进啊!”程大娘哭笑不得,急道:“不行,娘着急,着急抱孙子,今天晚上必须入洞房!要入的呀!”一旁酒桌上的裴世基也凑热闹道:“对啊皇上,小登科是人生大事,拖延不得啊。你们赶快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啊?那可是我们将来的太子爷啊!”众人听了,登时哈哈大笑。裴元庆从外面跑进来,眉开眼笑,在裴世基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裴世基一听满脸惊喜道:“真的吗?太好了!快告诉你姐夫!”裴元庆笑应一声,又跑到咬金前面道:“姐夫,我真的很感激你,我一直担心我姐姐的未来,担心她嫁不出去……”程大娘听裴元庆讲得有趣,不禁呵呵直笑。咬金插道:“嗳,你姐姐那么漂亮,我还怕她被人抢走呢!”裴元庆继续道:“现在居然有人愿意接受她,而且还是个皇帝,我这个做弟弟的做梦也没想到。为了感谢你宅心仁厚,我准备了一份嫁妆,希望你啊,能够接受!”咬金心里十分欢喜,忙道:“哎,大家那么熟,何必那么客气呢?”裴元庆却连声笑道:“要的要的!”转身向在座众人高声道:“各位兄弟,为了庆祝我姐姐终于可以嫁出去,我专门到我老家天马关走了一趟,已经劝服我舅舅投诚,我们大魏不用一兵一卒,就可以换回一座城池,这也算我送给姐夫的礼物!”咬金没想到这礼物如此厚重,又惊又喜,咧开嘴直叫好。席上众人也轰然相贺,纷纷举杯同庆。单雄信大声道:“恭贺皇上既得贤妻又获领地,咱们敬皇上一杯!”说着自己先猛地喝下一大口酒。单冰冰在兄长旁边见他已经一碗接一碗地喝了不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忙劝道:“二哥,别喝太多了。”单雄信脸色微红,已稍显醉态,道:“哎,难得高兴嘛!我看到皇上高兴,我也高兴!唉,冰冰啊,你记得我跟你二嫂成亲的时候,那跟现在的热闹情况是一模一样,多少豪杰来为我庆贺、贺喜。唉,说实在的,我还真想你二嫂。”单雄信眼圈一红,又道:“什么都不说了,来,干!”单冰冰见兄长大有触景伤情之意,心里难过,不知说什么好。正在此时,裴世基带着裴元庆过来给众人敬酒。裴世基笑道:“各位英雄,我裴世基为虎作伥多年,今次奉昏君之命来攻打瓦岗,实在是该遭天谴啊!没想到,因祸得福,来,承蒙各位不嫌弃,我敬各位英雄一杯!来,干!”群豪纷纷举杯,一饮而尽。紧接着裴元庆又道:“众位兄弟,今日不打不相识,虽然我们胜负未分,但是各位英雄气概让我霹雳火裴元庆佩服不已,下一次希望能和大家一起讨教!这一次,我再敬大家一杯,来!”群豪本就对裴元庆颇有好感,听他说的话又十分受用,更不迟疑,早就一大碗酒喝进了肚中。单冰冰见单雄信喝得又快又急,终是忍不住急道:“二哥,别再喝了!”“哎呀,你别管我!”单雄信不耐烦地甩开单冰冰的手。听她又劝了两次,心里老大不耐,把碗往桌上一放,双手叉腰道:“臭丫头,我管不了你,你还管我啊!”指着单冰冰向桌上众人道:“你们看到了啊,我非得给她找一个人管管她不成!来,过来!”不由分说就拉着单冰冰向另一桌酒席走去。单冰冰不知兄长要干什么,一面挣扎一面道:“哎,你干什么呀,二哥?”单雄信径直走到叔宝面前,向正在喝酒的叔宝道:“叔宝,今天是咬金大喜的日子,我要趁今天这个日子再来一个喜上加喜好不好?”叔宝站起笑道:“好啊,二哥,你来坐。”单雄信醉醺醺地一扬手:“我不坐,我这样舒服!”他猛然一拍叔宝的肩膀,“叔宝,我们是不是兄弟?”叔宝不假思索笑道:“是啊!”“兄弟有困难,你帮还是不帮?”“一定帮!”“好!”单雄信这才点头道,“我单雄信管不了我这个妹妹了,她只听你的不听我的……”单冰冰听到这儿,已经明白了单雄信的意思,又羞又恼地甩手道:“二哥!”叔宝却还没明白过来,依旧笑道:“二哥,你放心,冰冰我一定会好好教她的。”“行!有你这句话就成!来!”单雄信突然一手一个拉着叔宝和单冰冰,向众人大声道:“诸位兄弟,我单雄信今天把我唯一的妹妹许配给我的好兄弟秦叔宝,好不好?”叔宝没想到单雄信所指的帮忙竟是这个,大惊之下忙阻止道:“哎,二哥……”话还未说完,就已被众人如潮般的欢呼鼓掌声掩盖住了。众人不了解内情,听单雄信喜上加喜,自然是大加赞同。在所有站起贺喜的人当中,唯李蓉蓉和罗成呆坐着不动,脸上惊愕,心里骤然凉了半截。单雄信大笑着将单冰冰推到叔宝的身边,单冰冰大感窘迫,心里却又泛起一丝丝甜蜜道:“二哥,你干什么?”咬金也赶紧上前几步笑道:“叔宝,冰冰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答应啊!”单雄信见叔宝迟迟不说话,手向下面一指道:“是啊叔宝,说句话吧,下面的兄弟可等着呢!”叔宝四处望了望,众人脸上都满是期望和欣喜,似乎只要他一句话说出口,就会满足了众人的愿望。叔宝只觉得呼吸猛然变得急促起来,手足无措,冷汗浸背,犹豫了半晌终于低下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道:“二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一旁的李蓉蓉闻言缓缓抬起头望向叔宝。单冰冰蓦然变色,颤着嘴唇怨恨地盯了叔宝一眼,“哼”的一声,大哭着跑了出去。“冰冰!”罗成站起身着急地喊了一声,不顾众目睽睽之下,紧随着单冰冰追了出去。李蓉蓉低着头,心绪起伏,说不上是苦涩还是欢喜,忽听宁氏在旁边轻声道:“蓉蓉,赶快去照顾冰冰好吗?”她蓦然回过神来,点头离席而去。这一番变故众人始料未及,当即觉得尴尬不已,纷纷沉默下来。单雄信本就喝醉的脸这下更是涨红,咬金见势不好,本想拉着单雄信的手替叔宝说几句好话,却被单雄信挥手甩开,冷冷地问叔宝道:“我的冰冰配不上你吗?”叔宝凝视着单雄信的双眼认真地道:“不,二哥,冰冰是个好姑娘,可是我从来都把她当妹妹看待。”单雄信闻言,一时有些怔怔。宁氏轻声劝道:“单庄主啊,这关乎他们两人的终身大事,我们稍后再谈好不好?”单雄信经此事一激,微微清醒了些,自知刚才的做法过于鲁莽了,搞得大家都难堪。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自嘲道:“没事,我醉了!”说罢踉踉跄跄地回到位上继续喝酒。众人见此事不了了之,也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各做各的事情。单冰冰一气之下一直跑出了宫外,等到完全听不见宫中的喜乐演奏,这才气喘吁吁的站住。她听到罗成一面喊着自己的名字一面追了上来,便把无处发泄的怨气全部撒在了罗成的身上,回头就冲他大喊道:“你走!我不要你管!你走啊!”罗成站着没动,只道:“表哥他不是有心的。”单冰冰哭道:“我恨他,我恨二哥,我更恨你!给我走!”罗成心疼地皱了皱眉峰,但脚下依然没动。“再不走我就杀了你!”单冰冰越想越怨,只觉今日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双手狠狠推着罗成胸前哭道,“走啊,你给我走啊!再不走我杀了你,走啊!”“好!好!”罗成举手妥协,怕单冰冰哭坏了身子,尽量平稳住声音道,“好,我走,你别激动,我走。”说罢望了单冰冰一眼,见她稍稍平静,只顾低着头哭泣,便一步三回头地向回走去。“罗大哥!”跟在两人后面来的李蓉蓉见到罗成折了回来,唤了一声。罗成为难地一指单冰冰:“你看冰冰她……”“让我来劝她,你先走吧!”李蓉蓉看了一眼单冰冰的背影道。“麻烦你了!”罗成慢慢走回到城墙边,终究不放心,掩在门洞里远远地望着二人。李蓉蓉轻轻走上前,刚唤了一声“冰冰”,单冰冰便搂着李蓉蓉大哭起来,好似要把受到的委屈全部化作眼泪哭干了才好。李蓉蓉大是心痛,一面轻拍着单冰冰的背一面柔声抚慰,等她哭声稍缓之后道:“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孩,秦大哥怎么会拒绝你呢?事情、事情来得太突然了,等他考虑几天,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单冰冰蓦然松开手,皱着眉头气呼呼地道:“我才不要他回心转意、让他答应呢!他答应我也不会嫁给他了!”李蓉蓉讶然不解,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不是挺喜欢秦大哥的吗?”单冰冰板着脸道:“我只是觉得他对我好,可我也没要嫁给他啊!但是,他居然在那么多人面前拒绝我,你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哪!”她本来已经止住了泪,但现在一说又不禁哭了起来。李蓉蓉忙柔声劝道:“没事的,没事的,过两天他们就会忘记了,别哭了啊!”说着抬袖轻轻拭去单冰冰眼角的泪珠。单冰冰睁着一双疑惑的眼睛,闷声问道:“蓉姐姐,女人一定要嫁人吗?”李蓉蓉不料她突然有此一问,略一思索道:“不一定。但是,人总希望有个归宿,那样的话,你的快乐和忧愁,就有人一起分担,在你苦闷的时候,可以有人聆听你的事。”单冰冰似懂非懂地盯着李蓉蓉,突然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找一个?”李蓉蓉一怔,眉目间霎时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轻叹了口气缓缓踱步道:“遇上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是一种缘分,不是靠找来的。”单冰冰好奇地道:“那你遇上没有啊?”见李蓉蓉呆立在风中半晌不说话,不觉担心道:“哎,蓉姐姐,你怎么啦?”李蓉蓉回过神来,淡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在学堂上,其他的事我不愿意去想。”单冰冰心里十分不解,认真地道:“蓉姐姐,其实我觉得伯当大哥还有叔宝哥都对你挺好的,特别是伯当大哥,你看他啊,平常做什么事都没这么卖力,我想,他肯定对你有意思。”李蓉蓉心里一阵酸楚,转眼间瞥到单冰冰一脸古灵精怪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道:“冰冰,我真的太佩服你了,刚才是我在安慰你,怎么现在反倒你在安慰我了?”单冰冰讲得兴起时,一时把不愉快的事忘在了脑后,此时重新想起,颇不好意思道:“我没事了,反正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没有用啊,这太阳还不是每天都要出来吗?”李蓉蓉笑道:“没事了,那我们就进去吧,秦大哥会担心的。”单冰冰跺脚走开道:“我不回去啊,现在回去多难为情啊。蓉姐姐,你陪我聊聊天吧!”李蓉蓉想了一瞬,答应道:“嗯,好吧,听你的。”单冰冰马上笑靥如花起来,调侃道:“嗯,那你考虑一下,到底是伯当大哥还是叔宝哥?”“多事啊!”李蓉蓉笑斥了一句,马上反驳道,“那你呢,是罗成、史大奈,还是樊虎啊?”“呸,我才不要他们呢!”两人的笑语隐隐传入罗成的耳朵,罗成胸口猛然一紧,只觉憋闷得厉害,见单冰冰已经没事了,呆呆站了半晌,茫然若失地缓缓走了回去。一日,单冰冰正在学堂里帮李蓉蓉带着孩子们在亭子里玩耍,忽然见到宁氏和罗夫人挽着手一同到来。单冰冰忙遣散了孩子们,笑问道:“宁夫人、秦夫人,你们怎么来了?”宁氏问道:“蓉蓉呢?”单冰冰手向屋里一指,道:“在里面呢!”宁氏便向罗夫人道:“你和冰冰谈一谈,我去找蓉蓉。”说罢快步向屋中走去。罗夫人笑着向单冰冰道:“那个……顺便经过,过来看看你。”单冰冰见宁氏单独把自己跟罗夫人留下,知道罗夫人有话对自己说,担心她身体未愈,忙搀着她到亭子里阴凉处坐下。罗夫人道:“冰冰啊,你跟他们玩得挺开心的。”“是啊,您不知道,这些小孩都挺可爱的,跟他们在一起,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罗夫人闻言一笑:“你不也是那么天真可爱吗?”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红布包裹,瘫在掌心里道:“给你的。”“这是什么?”单冰冰伸手拿过来,却未打开。“我一直想送你一点东西,这次离家吧,也没带什么贵重物品,刚好路过首饰店,你看看,喜不喜欢?”单冰冰这才打开了包裹,却是一个碧绿晶莹的手镯,在红布的映衬之下更显得流光四溢,剔透可爱。单冰冰到底是小女儿心态,见到如此漂亮的东西哪有不喜欢之理?当即笑赞道:“好漂亮的手镯啊!”罗夫人轻轻道:“这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心意?”单冰冰略感不安起来。罗夫人凝视着单冰冰道:“你聪明伶俐,跟你处了这么久,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单冰冰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夫人夸奖,我也越来越喜欢夫人了。我觉得,您就像我娘一样。”罗夫人眼里蓦然闪过一丝亮光,道:“我也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看,我多么希望,咱们能像一家人一样继续生活,可是……”“夫人!”单冰冰见罗夫人满面愁容,担忧地唤了一声。罗夫人叹气道:“我的病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单冰冰心里难过,忙劝道:“您就只管安心养病吧。”“可是……”罗夫人眼望着单冰冰,几番欲言又止。单冰冰知道罗夫人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猛然下定决心道:“您放心吧,夫人,其实啊,除了我二哥……”“你二哥他……”单冰冰微微侧开了身子,避开罗夫人的眼光:“我二哥好像对罗大哥……”她顿了顿,马上斩钉截铁道:“不过没事,有我在呢!二哥要是敢欺负罗大哥,我一定帮罗大哥出头!您就放心吧!”罗夫人又是欣慰又是酸楚,缓缓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你二哥,他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单冰冰又道,“其实我二哥平时对人挺宽宏的,我想啊,过不了多久,他会原谅罗大哥的。”罗夫人突然岔开道:“你觉得,成儿对你怎么样?”单冰冰低下了头:“嗯,他对我挺好的。”“那么他对别人怎么样?”“罗大哥对别人其实也挺好的……”单冰冰想了想,中肯地道,“不过我觉得他呢,好像平时不太爱说话,而且对朋友也很挑剔,所以他朋友不是很多。”罗夫人认真地听单冰冰说着,长叹一口气道:“这都是我和他父亲的错,我们对他从小啊,要求太高,只知道逼他去练武功、读书。”单冰冰体谅地道:“其实您二老也是望子成龙,天下父母啊,都是一样的。”罗夫人心中忧虑,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是那时候,我们让他多结交一些朋友,他现在也不会这样。冰冰啊,我拜托你,好好改变改变他。”说着双眼充满期望地定定望着单冰冰。单冰冰微一沉吟,“改变,我可不敢说。不过罗大哥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帮他的。”罗夫人点头道:“好……”忽然气息不继,用绢子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单冰冰一惊,忙问候道:”你怎么了夫人?没事吧?”半晌,罗夫人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站起身缓缓踱步道:“老天真是捉弄人,要是当时我不把你骂走,他父亲要不是介意雄信的背景,你跟成儿也早就成好朋友了。”单冰冰听她自遣自责,想起当初的事情,心里五味杂陈。是啊,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的,人生在世又有谁能预知以后的事情呢?罗夫人走到单冰冰面前凝视着她双眼,诚恳问道:“冰冰,你能原谅我吗?”单冰冰看到她眼中的期望和恳求,心肠一软,轻轻道:“夫人,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们。再者说,现在我和罗大哥也是很好的朋友啊!”罗夫人了然地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你只是嘴上这样说,但是你心里一直有这么一根刺。”单冰冰被她说破心事,低着头沉默不语,转开了视线。罗夫人看到单冰冰神色,知道自己说的不错,心里更是愧疚难当,低声道:“我大概在这世上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夫人!”“冰冰,你听我把话说完。”罗夫人的声音很平静,但眼里蓦然透出一股执着,“我留在这个世上的日子不算多了,我真想为你们两个人做点事……”单冰冰见罗夫人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圈也忍不住红了,道:“夫人,您就放心吧!”罗夫人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地继续道:“我怎么样才能把你心里那根刺拔掉?”单冰冰看到罗夫人爱护儿子的慈母模样,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层雾气,知道惟有自己才能让她把这桩心事放下,加重语气道:“其实我和罗大哥现在真的是很好的朋友。”罗夫人依旧摇头:“我说的不是那种普通的朋友,我说的是……是……”话未说完,罗夫人的嘴唇骤然变得毫无血色,双眼一闭,身子直直地向后仰去。单冰冰大惊,一面赶紧扶住罗夫人,一面大声唤人来将罗夫人送回家中。罗夫人醒来之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罗成焦急的面庞,宁氏和单冰冰静静地守在床边。罗夫人脑中昏昏沉沉,感觉身体中的力气正在一分一毫地流走,自知大限将至,于是简短地说道:“成儿,你听好。娘死后,你一定要听舅母的话……”罗成这几日看到母亲一天比一天虚弱,心里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但就是本能的不愿去想,也害怕去想。如今母亲亲口说了出来,他心中大恸,紧紧握着母亲冰冷的手道:“娘,你不会有事的,你不要乱说。娘,你不会死的,啊?”罗夫人心中一颤,只感觉针扎似的疼痛,定了定神方轻声唤道:“冰冰。”单冰冰听罗夫人叫她,忙上前一步蹲在了床前。罗夫人气若游丝道:“你和叔宝,以后要多接近成儿……他比较孤僻,你们是他……难得的好朋友,以前的事……都是我们的错……不关成儿的事。成儿从没认识过女孩,你是他第一个……认识的女孩,千万不要……拒他于千里之外……”罗夫人强撑着一口气,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更是轻如蚊蚋,几不可闻。罗成见母亲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自己做打算,心里更是痛不可抑,颤着声音低低哭了出来。单冰冰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几乎也要落下泪来,轻声答应道:“嗯,冰冰不会的。”罗夫人喘着气道:“那……我就放心了……”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却强撑着最后的一丝神智,“成儿,咱们罗家枪法……从此以后撤去不传外姓之规……希望你能把它……发扬光大……咳……咳……”“娘!”罗成看到母亲痛苦的样子,恨不得把所有的痛楚都揽到自己身上,让自己替母亲分担。罗夫人不胜疲倦地闭上眼:“只要你能活的好好的……娘……死也瞑目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尤挂在罗成的鼻尖上,罗成见母亲突然没了动静,一颗心猛然一沉,似乎也停止了跳动,不敢置信地轻唤了几声:“娘,娘……”颤抖着手去探母亲的鼻息,终于大哭着喊道:“娘——”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将母亲的手握得更紧,想要抓住母亲的最后一丝温度。单冰冰的双眼猛然模糊,将头倚在柱上轻轻闭上了眼,宁氏不停地转着手中的佛珠,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往生咒。罗成短短几月之内骤失双亲,心里某种东西轰然崩塌,天地顿时一片灰暗。屋内死一般的沉寂,偶尔爆发出一声罗成极力压抑着的痛哭。自从杨广下令不再管瓦岗之事后,群臣所有的精力便放在了为杨广修筑花园楼阁上面,以便他享乐之用。大兴土木之下,年轻力壮的男子大多数便被充作劳役,没日没夜的干活,还要受监工的苛责打骂。百姓不堪重负之下,又有湖南湖北两地发生暴动,想要效仿瓦岗造反。杨广一听到这消息满心的不悦,喝止道:“别说了!整天都说这些,朕现在背都背得出来了!”他越想越气闷,猛地将龙案上的奏折一把掀下地去。宇文化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个禀告消息的臣子,才问杨广道:“皇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皇上有什么心事可否告诉微臣?”杨广走到宇文化及面前,声音里透着极度的憋闷,道:“朕是在想以前当太子的时候,还能出去走走,到过荆州、山西,现在当了皇上以后,整天都闷在这宫里面,我实在很讨厌这里!”宇文化及心下了然,微微一笑:“皇上说的也是,出去走一走也好,但不知皇上想去哪里?”杨广见宇文化及一口赞同,满意地笑道:“还是你宇文丞相了解朕哪!”他干脆搂过宇文化及的肩膀,推心置腹道:“我听说江都景色秀丽,美女如云,朕想去南下江都,你们觉得怎么样啊,嗯?”宇文化及淡淡笑着还未说话,一个臣子麻叔谋奏道:“皇上,江南确实是个好地方,只是……”他蓦然停了口。杨广不悦地转过身,“只是什么,说!”麻叔谋声音一个打颤:“回、回皇上,江南河道交集,皇上南行时行宫恐怕不好用吧?”“什么行宫行殿的地方朕都已经住烦了!”杨广满脸厌恶,突然指着那臣子道,“你,想个好地方,快!”麻叔谋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无事多这番嘴干什么?如今哪里去现想一个好办法来?不由讪讪地缩了手不说话。宇文化及心生一计,捋着胡须笑道:“皇上,臣倒有个好主意。”杨广大喜,指着宇文化及道:“朕早就知道宇文丞相主意最多,快讲!”宇文化及娓娓道:“臣以为,可以开一条运河,从洛阳到黄河再到长江,一直到江都。到那个时候,皇帝乘船去游江南,两岸美景尽收眼底啊!”杨广听得出了神,喃喃道:“朕怎么就没想到啊……好!”他转念一想,又疑道:“但是不对啊,我们不能老是坐船,没有住的地方,又是住行宫啊?”宇文化及看到杨广质问的眼神,早已有了对策:“皇上乘的龙舟就是行宫。”“龙舟?”杨广饶有兴味地睁大了眼。“我们可以修一条前无古人的龙舟,皇上可以乘船到江南去玩。到那个时候,想要有多畅快,就有多畅快啊!”宇文化及的声音充满着煽动力,把杨广说得心绪大动,悠然神往,嘴角浮起一丝笑容道:“有点意思,说!”宇文化及续道:“这船要高四十五丈,船长呢,要二百丈,这条船可以坐千百人,船上的布局一切都跟皇上的行宫一模一样。皇上,这可是一座水上行宫啊!”杨广拍手大赞:“好!水上行宫!啊,朕就可以坐这个水上行宫一直到江南去玩个痛快!”他心怀大畅,哈哈大笑起来,然而马上又想到了一处不妥,问道:“哎,不对啊,这么大的船没有大风大浪怎么推得动呢?”宇文化及笑道:“哎,这个船不用风力,也不用水力。”“不用风力,不用水力?”“不错,用人力!”宇文化及双目精光四射,“只要沿途有人拉,那不就行了!”方才宇文化及说要建龙舟的时候,群臣就已面面相觑,暗自咋舌了,现在又听说要用人力来拉这前无古人的龙舟,其工程的繁重浩大可想而知,不知又要累死多少民众,消耗多少钱财。许多大臣听得暗暗摇头,却谁也没有这个胆子来和宇文化及辩驳一句。杨广恍然大悟地笑起来:“啊,对对对……只有丞相你这么绝顶聪明,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好,朕就依宇文丞相所言,派人打造龙舟!”杨广正满心欢喜,忽听一人禀道:“启禀皇上!”回头一看,却是魏国公李密,问道:“怎么,李密?有什么提议?”李密沉声道:“皇上,修长城已经国力大伤,各地是怨声载道,j□j不断,开运河造龙舟两项工程,又得召集民工数百万之众,而且工程浩大死伤肯定无数,臣恐怕这样下去,天下百姓的j□j,肯定会不断加剧!”杨广起初还带着笑容,指望能听到一番好的提议来,却越听脸色越是难看,末了冷冷哼一声道:“知不知道天下为什么会这么j□j?就是因为天下的人太多!”李密一听,顿时哑口无言,不敢再多说。杨广马上喝道:“传旨!做运河、造龙舟之事,谁敢违抗圣旨的,格杀勿论!李密,麻叔谋,朕命你们两个人负责这件事,半年之内龙舟不能的话,格杀勿论!”“臣遵旨!”李密和麻叔谋只好躬身领命,背上冰凉,早已冷汗涔涔。两人得令之后,当即召集天下民工以及各地能工巧匠,开始着手开运河、造龙舟,不出李密所料,百姓死伤无数,怨声载道,民情日益汹涌。然而如此一来,大隋放在瓦岗上面的注意力就大打折扣,瓦岗这两年来便得了空隙发展民生,百废俱兴,一切大有欣欣向荣之势。而咬金在裴翠云的监督下彻底开始了他的减肥生涯,裴翠云每次做了点心之后总是严格控制咬金的食量,还逼着咬金每天锻炼。这两年国家安定,咬金做皇帝除了盖一盖玉玺,实在做不上什么实质的事情,便渐渐有些烦起来。裴翠云倒是深明大义,经常在房里劝说安慰他,也督促他读书写字。尽管如此,两人的约法三章中,除了第一条咬金做到了,其余两条却还是没什么成效。这日徐茂公向咬金汇报道:“皇上,这两年,我们瓦岗国泰民安,一直没受隋兵骚扰,天马及金堤也大有发展啊!”咬金心花怒放,嘿嘿笑道:“这都是兄弟们的功劳嘛!这两年大家起早贪黑的,都辛苦了!”正在这时,王伯当带了两位男子来拜见咬金。咬金见那两个男子面生,问道:“王丞相,他们是谁啊?”王伯当解释道:“哦,是这样的,皇上。因为近日我和军师事务繁忙,所以我们特招募简朴、赵何两个人来打理天马、金堤两地的日常事务。”咬金恍然大悟,想起这两年来一直都是王伯当和徐茂公在帮助自己打理朝堂,心里微有歉意,连声赞道:“哦,你请人回来帮你忙的,也好,也好,以后有人帮你忙呢,你就不用那么忙啦对不对?”又向简朴赵何两人道:“你们两个也要好好做啊,知不知道?”简朴赵何忙躬身应是。当下王伯当又让简朴把他治理天马的方法说给皇上听一下。简朴道:“是!”颇感紧张,清了清嗓子之后才小心翼翼道:“皇上……”“哎——”没想到“皇上”二字还没说完,咬金就伸手阻止道,“你呢想怎么管理,就怎么管理,不用管我的。”简朴一怔,当下讪讪地笑着不知说什么好。王伯当忙抱拳道:“皇上,天马乃咽喉之地,非同小可,还是听简朴说一说吧!”咬金这才丧气地叮嘱简朴道:“那你说两句就行了!”简朴忙笑着连连答应:“遵旨!天马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以此地来防御敌人,关键是防守而不是进攻……”他见咬金皱着眉似乎不甚明了的样子,又重复一遍道:“皇上,依臣的意思是,以天马关的地形,应该是防守重于进攻……”咬金果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哎哎哎,你说这么久,我一句都听不懂,你能不能说得简单些啊?”简朴赔笑继续道:“应该加强其内部的防守,常年备足粮草,这样呢,一旦敌人进攻,天马关的众兵士便可以……”讲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嘴,因为他发现咬金的脑袋低垂着,似乎在打瞌睡。徐茂公见状,忙附在咬金耳边低语几句,咬金猛然醒神,抬起头嗯嗯几声,简朴也就继续说道:“一旦敌人进攻,天马关的众将士也能有足够的粮草补给,这样即便是敌人想要断后,那也无妨啊!天马关前有众将把守,后有充足的粮草,那是万事无忧,皇上,你就尽管放心吧!”简朴说完后,小心地打量着咬金的神色,担心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半晌,咬金才回头道:“嗯,你说完了?”“说完了。”咬金道:“不是说两句话吗?怎么说这么久啊?”简朴“啊”地一声,大感惶恐,忙跪下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咬金最不喜欢这动不动下跪的一套,连声让他起来。徐茂公忙扶起简朴,知道咬金为难的地方,替咬金做了决定道:“简朴赵何,你们把采取的方案写下来,交给皇上过目就可以了!”两人如蒙大赦,道一声是,自跟着徐茂公去写方案。咬金松了一口气,道:“哎,你们没什么事了,那就退朝了。”说着就欢欢喜喜地向外走去,王伯当追上来道:“皇上,臣还有一事要禀告。”“什么事你快说!”王伯当道:“皇上,我们现在的瓦岗跟从前不一样了,我们应该开始有国家制度。”他把咬金引到门外,指着门前的一团繁荣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宫外面的景象居然像集市一样热闹,我觉得太不规矩,我想把他们都迁走。”咬金马上举手阻止道:“哎,外面那个杂市啊,不知道有多热闹,还有啊,那个饼摊我最喜欢了,每天晚上我肚子饿,都会买回来吃,你一旦把它撤走了,我肚子饿了怎么办啊?”“皇上……”王伯当急欲分辩。“哎呀,还有啊,你看人家的生意做得不是挺好的吗?你把人家赶走了,那岂不是不好吗?”咬金见王伯当不吭声,又道:“哎,还有啊,前面那个饼实在不错啊,你吃不吃啊,我请啊!”说着就一脸笑容地向饼摊走去。王伯当想喊住咬金,可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喊出声。他心里的宏图大志无处可倾,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向回走去。经过校场时,单雄信正在教瓦岗士兵射箭,他一面看着众士兵拉弓一面高声说道:“射箭最讲究一个快、准、稳,瞄准方向,决不能犹豫,明白吗?”“明白!”众兵齐声应和。王伯当看到有人射箭,不由自主地慢慢踱到了众兵面前。单雄信看到他笑道:“伯当,你来得正好,给兄弟们做一下示范吧!”王伯当点头笑道:“好!”单雄信便向众兵道:“各位兄弟,我们请有箭无虚发,白衣神箭之称的王丞相为我们做示范好不好?”“好!”众兵举拳呼应,正准备射箭的一排士兵便收了弓,递给王伯当一把,请他做示范。王伯当缓缓拉弓,凝神望着箭靶的红心,“嗖”地一声把箭射了出去。箭去得又快又狠,然而谁也没料到,那箭竟射偏了一点,刚好射在红心的边上。众兵讶然地议论纷纷,王伯当大感尴尬,手臂缓缓垂下,眉头紧拧,茫然若失。单雄信也大是意外,眼神复杂地看了王伯当一眼,却没有说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