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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者一时看傻了眼,不由自主地,跟着傻笑。

    ※

    地下射击场内,素还真正在测试屈世途改造的新型武器。他握着一把猎雷,透过准星瞄准人形靶的心脏部位,扣下板机,无声无息,弹匣里没有子弹。

    测试手感?含着水烟斗,慕少艾安步当车地缓慢步下阶梯,笑瞇瞇地道。几年没见,阿屈仔的手艺不晓得有没有退步?

    他很怕素某吞了他的退休金,不可能退步。浅笑。

    唉呀呀,阿屈仔真可怜,交友不慎、交友不慎。边晃着脑袋边顺手拿起另一把风驰,惦了惦重量,慕少艾微露讶色。居然能改成这么轻啊……

    药师,放下待测试的武器,素还真面色忽转凝肃。

    干嘛?不要这么深情地看着他,他鸡皮疙瘩快掉满地了。我不是谈仔,你这招对我没效。

    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你都猜到了还问?老实说,你上舰前一晚跟我商量的那些事,着实令我惊讶。那夜,素还真行色仓促地跑去风铃馆找他,他才正要上床休息就接到他的来电说他人在屋外。他们谈论了一些事,关于营救谈无欲的细节以及活化核的后续处理事宜,也是在那时,他才知道素还真仍持续活化核的实验。

    六年前他们针对活化核修补受伤组织、坏死细胞的功能研究已进行到人体实验阶段,只剩利用活化核培养出类脏器以取代原生脏器的部份尚未执行活体实验,而素还真这六年间的研究便专注于此领域,与他自己私下进行的研究领域不谋而合。

    素某也没料到药师还继续这项研究。平心而论,身为医学研究者,本就抱有钻研医学以造福社会的使命感,而他们辛苦研发的心血并非肇因于实验失败才中断,却是碍于当时不成熟的社会环境而不得不中止,不甘舍弃的心态很自然。何况,活化核的技术若能被善加利用,将可为社会带来不少正面利益,基于此点,他们更不可能完全销毁所有成果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过。

    事实是,他们当年销毁的所有数据都是经过修正、已公诸于世、摊在台面上的研究成果,而这些资料皆有原始复本存放在另一处资料中心,当初药师离开时素还真曾留给他一份。尽管复本错误繁多,却都是核心数据,对素还真和慕少艾这两个从头参与到尾的人,要从中修正不是难事,一旦修复好研究资料,就能继续后段研究。

    此外,除了这两项因素,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动机,促使他们持续这项研究,而这项动机是系于另外两人身上。

    意外发生后,你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使用人工心脏,但人工心脏的副作用,已逐渐显现在谈无欲身上。体能衰退是最明显的征兆,未来还会否有其它潜在副作用尚无法得知。再者,人工心脏也有使用期限。

    视患者的生理状况而定,每隔数年要重新植入另一枚新的人工心脏。素还真这回去西洲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探视谈无欲的身体状况,预估下一次换心手术的时间。就我的推测,你这趟去西洲,应该没打算让谈仔接受活化核手术。

    可以这么说……我有想过这个方法,但除非必要,否则我不会轻易让他尝试,岂知,人算不如天算,藤堂晴彦的出现虽然助他顺利回收残缺的活化核数据,却也逼得他不得不提早曝露他私底下进行的研究结果。上舰前一夜他找上药师,商量的内容也包括与藤堂晴彦合作的计划。活化核的问世是迟早,若能在政法商等层面设立明确的相关配合制度,他自是乐意贡献活化核的研究成果。因此,他在凡歌蒂尔号上向藤堂晴彦提出的建议并非虚言,日后他亦打算朝此方向着手。

    虽然我对活化核手术有基本把握,但这项研究始终未曾进行过人体实验,这是很冒险的做法。

    谈仔说他自愿当第一号被实验者,而且,他不接受换心手术。见素还真愁上眉梢,慕少艾暗叹,轻拍他的臂膀续道:再说,你有没想过,假如人工心脏的副作用愈来愈大,谈仔的体能愈来愈衰弱,届时他真的能捱过换心手术吗?这也是个问题。

    这个问题他当然想过。苦笑,吁出一口长气,素还真道:无论如何,他本人的意愿最重要。

    如果活化核手术成功,对你对他都是再好不过了……对药师我更是一大福音。因为如此一来,阿九将可以成为第二位受利者。你该振作起来,我想谈仔会希望你替他开刀,不过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只要素还真开口,他还是会接下执刀的工作。

    回以一记温笑,素还真收拾散乱一桌的武器,轻道:药师想喝茶吗?

    呼呼,这还用问?很久没喝你泡的茶了,走走走。

    ※

    无菌室内,万籁俱静。

    两天的设定时间已过,谈无欲幽然转醒,自储液槽爬出,裸身走至淋浴间冲洗掉身上黏滑的营养液,接着披穿早已备妥在那的衣物离开真空室。

    等在外头的是慕少艾和羽人,不见素还真人影,慕少艾告知他,素还真两日前接到一页书的讯息,遂赶往另一个据点与他会合,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回来。端慕少艾行话间的语气与神情,谈无欲明白慕少艾已向素还真提过自己的想法。

    没有多说什么,谈无欲向两人点头致意后便往楼上走去,直朝向自己的旧房间,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股直觉,在这五年间素还真不曾变动他房间的摆设。

    开门进入房内,果然与五年前的房间一模一样,深黑色的床罩、柚木制的书柜、墨绿色的铁桌,上头置有一古式台灯,白亮的灯光映照简单家具,独特的冷清色调更衬谈无欲的清冷气质。

    除却最基本的清洁工作,素还真没有更动他房里任何物品。安静地坐在床沿,谈无欲侧弯腰身,将脸贴在散发幽香的床罩上,阖眸深深吸气,闻之竟似淡淡的果香,令他怀念的气味。

    你在这?

    门口骤来一记清润男声,谈无欲身躯微震,却未发动静。感觉男人逐步靠向床沿,谈无欲长睫搧搧,忖思半晌才睁开眼睛,坐直身,等男人落坐自己身旁。

    现在觉得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得了,别说得我好像弱不禁风、风吹就倒。

    闻言暗笑,素还真道:只是关心,何必想这么多?

    说实话,我离这一步也不远了吧?察觉素还真瞬间的僵硬,谈无欲哂道:一开始我确实没想太多,一半也是因为不愿多方猜测你出现的原因,然而这怎么想都不单纯吧?他曾想过,也许素还真是真的非常思念他,才会打破五年前的约定来找他,然而每当这么想时,又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并非素还真不可能这么做,只是他以为单就这原因,他或许得再等上另一个五年,或者,另一个十年,谁晓得?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不可能自此老死不相往来,但时限是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疑窦的,然后他得知素还真去西洲的真正目的是为活化核,再加上他对自己身体的变化了如指掌,综合起来,要推敲出一个最接近答案的结论并不困难。

    我知道你迟早会想通原因,但目前并无法肯定使用人工心脏的后遗症会否持续扩大,却能肯定替换人工心脏的手术成功率比使用活化核高出一倍半以上。

    但使用活化核可以大幅减低人工心脏带给身体的负荷,意即,假使手术顺利,我就有机会恢复五年前的体能与反应力。

    普通人的生活用不到超凡的体能与反射神经。这就是症结所在,普通平凡的生活,对他人也许乏味,对他们却无比珍贵。

    如果谈无欲要的只是普通人的生活,一开始就不会踏进这个世界。理念的相契,灵魂的互补,正因如此,方有他与他合作无数、死生相依的事迹。他的心思素还真岂会不懂?他可是最了解他的人。别笑得这般无奈,其实你一直都清楚我会做的抉择,你只是希望由我自己说出来,由我自己说我想接受活化核的手术,想留在你身边,不想眼看自己与你的差距愈来愈大……因为你不愿自私地开口要求我。

    然由相反角度来看,这可真是狡猾!

    冷哼,反身压制住素还真,谈无欲跨坐在他腿侧,漂亮的丹凤眼居高临下地睨眙素还真。

    那高傲的找碴模样逗笑了素还真,他双手轻扶谈无欲纤瘦的腰身,直言道:你说的没错,私心而论,我希望你的身体能复原到最好的状态,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如果我被容许拥有一个同伴与我共生赴死,你是我唯一的选择。不只是因为他相信谈无欲的能力与巧智,更因为谈无欲是唯一可以让他放心地自私以待的对象,足以担负彼此的爱、承受彼此的怨。但是,我的心愿和你的选择是两回事,而活化核手术的高风险性又是另一回事。要说他狡猾亦无妨,但他确有必须坚守的原则。

    认真的剖白无意外地换来谈无欲的清颊染绯。

    你这一点从来没变过。见状,素还真若有所思地喃道。

    你说什么?后话不接前尾,谈无欲听得满头雾水。

    从以前你就爱逼我说心底话,一旦说了,又一副窘得手足无措的模样,真的是好……

    素还真,奉劝你把后两个字省起来。警告意味浓厚,无疑地,这番戏谑更加深谈无欲的窘红。

    哈哈……素还真兀自笑得爽朗,丝毫不介怀自己的笑颜看在谈无欲眼里,徒催诱想掐死他的渴望而已……尽管,于此之外,还是有一丁点……怦然心动。

    喵~~~

    一声猫叫打断谈无欲的思潮,休息甚久显已恢复饱满精神的小苏挤开房门,不甘寂寞地跳上床板,硬是在他俩中间寻求可供容身的空间,最后安适地栖蜷在素还真起伏规律的胸膛,猫眼对准素还真的方位喵喵直叫。

    饿了?嘀咕着,直在心底庆幸小苏适时的介入解围,谈无欲跨越素还真的两腿坐靠于床畔前的地板,若无其事地拎起小苏拽在怀里替牠梳毛。契约……还剩几天?转口,不再提手术的事情,然而彼此心里皆已有数。

    明天是第十二天。

    第十二天……很有趣的说法,咀嚼着话外意涵,谈无欲哂道:有始有终,就一起过完第十二天。

    ※

    起了大早,谈无欲伸直腰杆活动活动筋骨,后探向身旁的素还真。连几日的不眠不休终在昨夜得到完全的松懈,以致于今晨天将明,他犹睡得深沉,昨晚彻夜也似无大肆翻动的迹象。

    昨天话题结束后,他俩什么事也没做,仅是互拥而眠,任沉默一径滋长却无丝毫不自在,至少,对谈无欲来说,他很快就进入梦乡,素还真身上萦绕的浅淡莲味于他有镇纾神经、安眠的效用。

    他不知道素还真何时入睡,只是对于一张狭窄的单人床能挤下两个大男人而不嫌燥闷一事颇感神奇,纵然,这等事在以往便属常态,然而彼时习以为常的惯性在睽违五年后重温,难免仍有些许陌生。

    见他熟眠,他有些不忍叫醒他,不过,时间宝贵。

    拍拍素还真光润的脸颊,对照长期欠缺睡眠的人,素还真天生的好肤质着实令人妒羡,虽说,自己也不比他差就是了,下意识满意地摸摸自己同样光滑的瘦颊,谈无欲喊道:素还真,你想睡到什么时候?

    嗯?困顿地翻了个身,滑露一片肌理分明而结实的胸侧,素还真拧了拧漩眉,眼睛依旧紧闭着。几点了?

    早上……快要五点半。观他神态,谈无欲跳下床板,从他上衣外袋口摸出一瓶药罐。如果哪天素还真睡得特别安稳(尤其在连续几日不得安眠的状况下),隔天早上他就容易犯头痛,药师为此曾建议他随身携带他替他制作的解疼剂,但看瓶身的制造日期与存药量就知,素还真甚少服用这些药丸……痛死活该。暗斥,谈无欲回到床榻边,倒出一粒药丸凑到素还真嘴边。

    此际,素还真已完全清醒,乌黑的瞳仁转啊转的,半会儿低道:没有水。

    和着口水直接吞。要求还真多。

    点头,接过药丸,一口含进嘴里,再冷不防将谈无欲拉向自己,双唇轻巧贴覆其上。药丸兜在素还真舌尖,灵巧地随舌在谈无欲馥软之地打绕,突起的坚硬感增添吮吻时的刺,忍俊不住伏在窗台边欲掩其笑意。

    随手拾起一颗枕头砸向素还真,谈无欲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外长廊左侧的浴室。

    ※

    今晨之所以必须早起的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今天要一起进行一件事情,一件他与他从来没做过的事情──约会。

    由于完全没有类似的经验,所以他们提早起床好预留额外的摸索时间。

    约会就是要享受平凡单纯的情侣交往,逛街、看电影、喝下午茶样样不可少,最重要的是,搭乘的交通工具绝对不会是直升机等昂贵而个人化的工具。

    磁浮列车飞速进入月台,一早便站在大众交通工具乘运处等开门的两人好不容易盼到营运时间入站等候,超强的风速却将两人梳理整齐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

    无奈地互视一眼,两人步入空无一人的车厢,静默就坐。

    到达城内最热闹的商业区,出站,恰好是六点二十分。放眼望去,视线所及的、整条街满满的店家都还在沉眠中。抬头眺看甫探出一点头的太阳以及昏冥的阳光,谈无欲尴尬地用手指搔了搔脸颊──好像真的起得太早了。

    眼神左移右飘,就是无法安分地定格在素还真犹显惺忪的俊脸上。

    没办法,这真的不能怪他呀,他从来没约会过,而基于凡事讲求谨慎、周到的性格,面对陌生的状态他当然要预留犯错时间。

    过去那边坐坐。半张的黑眸瞟到前方有处喷泉,素还真揽着谈无欲往喷泉移动,实际上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先坐下来。

    两人肩并着肩坐在喷泉池沿,背后喷溅的水雾带来丝丝凉爽,过了十分钟,阳光又炽热了些许,替周遭的冷凉空气添加了暖意,谈无欲的心情这才舒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