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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害怕有朝一日,他会像玉寒香一样,失去自己最重视、最依赖的人。

    只是,这人是北辰胤,而他俩的情感,更复杂过那对情同手足的师兄妹太多。

    叹了不知第几次气,他挽袖、研墨、蘸笔,匆匆写了一张字,然後唤来自己最亲信的海晏。

    公子?边按着元凰吩咐打点东西,边困惑地望着自家主子,蓝袍少年忍不住出声您要出远门麽?怎麽不见主人示下?

    我是要出远门。颔首,少年淡淡说道而这回,就你我二人。

    就我们主仆二人?!惊呼一声,海晏不觉怔了那……主人呢?

    笑而不答,少年袖了字条,悄然将之置於男人的案上,转步离开。

    摸不着头脑,忠仆连忙回房取了自己的行李,跟上金发少年有些沉重的脚步。

    眼前那道拉长的身影,不只有黑,还拖着厚重而复杂的,思绪。

    三更灯火,船上摇曳着几点微温光亮,闪烁着一江薄冷的轻愁。

    公子,夜深露重,披件衣裳罢。披着一件石青排穗挂,海晏拿过一件灰貂紫金里子披风围上了金发少年的肩头

    多谢。淡笑颔首,葱指拢紧了保暖的衣物,曾有一瞬舒开的眉头,转眼间又蹙了起来

    公子,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黑发少年沉吟半晌,鼓足勇气开口请恕海晏多言,但公子既对主人如此牵挂,又何必不告而别、私自外出?

    海晏,金发少年唇际勾上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如墨双眸却映不出半分思绪有些事,连我,也不知道答案啊……

    江心秋月白,漾散万点寒光,勾起万波如虹,却难教隐在月影下的忠仆,读出主人一点半分心思。

    第十八章

    在奔腾中徐缓与在柔和中澎湃的,同样是不尽东去的一江水。

    从窗外看去,金发少年觉得自己彷佛被遗弃在一座与世隔绝的荒岛上般。

    眼里见的,是清浊相人一声不响地离开後,宅邸的主人忽然觉得,似乎只剩自己一个人留守在这儿了。

    整座宅邸空空荡荡、死气沉沉。

    这日卯初,北辰胤一如往常,携了剑,往後院空地走去。

    手中的神兵,挥洒之间,流畅优雅依旧,却减了许多洒脱,也弱了几分霸气。

    挑、刺、勾、扫,这些简单明畅的基本剑路,失去了昔日在主人手上舞出的曼妙轻灵,变得沉重许多。

    然後,剑势倏忽一变,由柔而刚,原本薄利的招路猛然转为狂霸狠猛,只见紫色身影急旋,手中秋水竟走刀势,劈、扫、砍、斩,男人运剑如刀,百兵之君亦具兵胆之勇。本似深水静流的走势也随之奔腾澎湃,如滔天巨浪,吞天盖地。

    薄汗自额间缓缓滴落,收了剑势,紫色身影转身往屋中走去。

    简单梳洗过後,房间的主人自墙上取下了秦筝,坐在案前,双手按上琴弦。

    但是从男人指尖流泻的,不再是昔日的豪情壮志,而是一深沉难解的情绪。

    拢捻之间,藉着音律,泄漏演奏者的心思。

    这种心绪,似乎不该出现在他,北辰胤的心头。

    但即使身经百战的人自认如此,弦音依然诚实。

    任由相同曲调一再藉由己手跃上琴弦,男人沉默着,让案上筝畅所欲言,重复说着同样的故事。

    但见,桌案右上角的白玉炉一如往昔,焚着黑檀香。

    筝音渺渺,残烟袅袅。

    一个时辰後,北辰胤琴音未停,便见紫电来请。

    主人,早膳备妥了,请用膳。

    就在这里摆膳罢,你吩咐厨下的人来放桌子。摆了摆手,男人略皱了皱眉,淡淡说道

    是。答应着,同样一身宝蓝丝袍的少年转身往厨房前进

    不一会儿,已有三四个小厮先过来放下桌子,随後又有几个丫鬟过来,排设碗箸和上菜

    待伺候的人等退出静候,紫袍男人才漠然地看了早膳的菜色一眼。

    凉拌粉皮、蒋侍郎豆腐、粉蒸排骨,和翠云羹。

    全是口味较清淡的菜色,真要算味道重些的,怕只有粉蒸排骨这道肉食了。

    无精打采的拿起餐具用餐,他北辰胤可不是日食万钱,犹言无下箸处的无道之辈,何况再说,由挚友处重获新生以前,他,半生戎马。

    既然凰儿不在,何必准备这麽多菜呢?

    等等……凰儿?

    男人又抬眼看了看桌上四道佳肴,一抹苦笑逐渐浮上嘴角。

    凰儿,这全是你爱吃的菜呢,快回来,吃早饭了呀。

    第二十章

    沿着江岸,主仆二人一前一後走着,一路沉默。

    回想起男孩掌中那件该算廉价的配饰,少年的左手,下意识握了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