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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土刚一赶到,就被千手柱间的话震住,脚步一顿,错愕的抬头,却不知该看谁。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然而柱间却看着对面的黑衣人继续说了下去:“你才是伦敦这几起连环命案的凶手,开膛手杰克吧。”

    “你是说……”带土诧异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是开膛手杰克?那绝……”他转而看见了倒下的绝,赶紧上前帮他捂住伤口,扶他靠着一旁的墙壁坐下,不敢动他腹上的那把刀,消化着刚才柱间说的话,“开膛手杰克,是绝的,弟弟?”

    柱间的目光冷静而暗含悲悯:“一个人,会心甘情愿的替另一个人顶替罪名,甚至不惜冒着被视为背叛的风险。你说,是因为什么呢?”

    黑衣人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不自觉的退后一步。随即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动作所暴露的不安与怯懦,咬紧牙关,狠狠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你在乱说些什么?”

    “是乱说吗?”柱间叹了口气,弯了弯嘴角,像是淡漠的讽刺,“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疑惑吗?有这么一个人,总是无缘无故的跟着你,留意你的一举一动,在关键时刻企图阻挠你,却又从来不暴露你的行踪。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甚至就在刚才,他还劝你停手,赶紧离开东方区,哪怕你要杀他,他也只是咬牙承受。你就没有在心里问过自己,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之前东方区一度戒备森严,你根本无从下手,于是只能先杀了一个女人来吸引苏格兰场的目标,然后再去杀害你的目标。然而这中间有一段过分宽裕的时间差,你就不好奇这是怎么来的吗?是有人替你引开了我和苏格兰场的注意力,只为了保全你的平安。哪怕他明知道你做的是错的,却还是选择了以你为先。”

    “够了,别说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绝有些艰难的扶着带土的肩坐起身,垂着目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捂着伤口的苍白手指早已被染红,他微弱的摇了摇头,重复道,“别再说了。”

    带土有些焦虑的看着他流血不止的伤口:“你也别说话。”

    绝终于抬了抬眼,目光有些溃散的看向他,艰难却固执的抓住他的衣服:“我没有背叛大人。我没有。”

    “好好好,我知道你没有,你别说话了。”带土立刻点头,轻声哄着他别再开口,有些棘手的研究着他的伤口,准备替他做些急救包扎。

    绝似乎已经意识模糊,嘴唇嗫嚅着,反复重复着自己的话语,呼吸逐渐衰弱。

    “我确实有个哥哥,不过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黑衣人冷冷的笑了,“你在替他说话?你作为一个侦探,不觉得讽刺吗?”

    “他不是作为一个侦探和你说这些,而是作为一个兄长的同感。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兄长,会不疼爱自己的弟弟。”

    冷沉的声音从巷子的另一头突然传来,远处有闪电一闪即没,雷声随之而来。男人挺拔瘦高的轮廓在黑暗中清晰可辨,随着他的走近,甚至可以看清他眼底凛冽的光。宇智波斑不知何时出现在巷道里,冷眼看着巷子中本来的四个人。

    柱间一眼望进他的目光,对上那一如既往清冷深邃的眼睛,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怅然若失。

    黑衣人微微侧过身,察觉到有人出现在他的后方后,他眯起眼,更加警惕的审视着当下的局面。他的目光在宇智波斑身上停留片刻,杀机一隐即没。

    绝仿佛清醒了些,挣扎着想要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恳切:“大人……是大人来了。”他不顾带土的阻止,忍着流血的伤口,拼命匍匐而行到斑的面前,额头紧贴着他脚边的地面,哽咽着,却再说不出别的话。

    “我知道。”斑低头看着他,像是看着十年前他跪在自己面前许诺忠诚的样子。

    绝停止了颤栗,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目光里带了询问。

    斑无动于衷的目光柔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不曾背叛。”

    绝似乎终于彻底安心,瘫倒在地。

    “十年前,你们部族遭受天灾,被迫从苏门答腊迁徙离开,船只却在海上遭遇暴风雨,触礁沉没。你们兄弟至此分开,以为各自都葬身海上。”斑抬起头近乎漠然的看着不远处的黑衣人,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开口讲述,“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有一个哥哥,那么,应该也记得,你的哥哥曾经在夜晚牵着你站在山头,教你辨别天上的星象;他曾经耐心的蹲在你面前,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教你辨别森林里的植物;他还曾经带着你走过茂密的热带雨林,来到海边,指着远处告诉你,海的那一边有什么。”

    黑衣人的身形一僵,手指紧握成拳,想从他眼中看出谎言的痕迹。

    斑却依旧是冷淡的表情,唇角的弧度不含丝毫笑意:“也许你还记得,也许你已经忘了,你的哥哥曾经告诉过你,他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他就是你的故乡;同样的,你也是他的故乡。”

    “你……”

    “你当然不敢承认,其实你早已经有了答案。”斑微微一哂,“但不管你怎么否认,都改变不了你险些杀了自己哥哥的事实。”

    黑衣人踉跄退后了一步,似乎想远离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但身体却不自主的靠近。他摇着头,颤抖着,缓慢的矮下身,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避开对方腹上的伤口将他抱起。

    绝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勉强的睁了睁眼,最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黑衣人对上那道目光,现在他终于看明白了,那本该是他最熟悉的目光,却被记忆尘封在脑海深处变得陌生。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摘下对方脸上的半边面具。绝并没有拒绝他的这个动作。

    那半边脸上带着和他脸上一样的黑色纹案,那是他们部族古老传承的记号。

    “哥?”

    绝依稀是笑了笑,抬手抓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似乎想将它缠到他的颈上,张了张口,却吐出无声。

    “那是他织给你的围巾。”带土终于开口,声音冷涩,“他说,苏门答腊那种地方用不上围巾,他的弟弟一定没有见过,所以想替他织上一条。他手很笨,总是把线缠在一起,连一个钩花边都弄得马马虎虎,可他从来不让别人插手。”

    黑衣人将围巾围好,拥抱着怀中的兄长,闭上眼:“哥,我以为你死了。我流落到了一个荒岛上,是我的主人救了我。我发誓了一辈子效忠于她,只要是她的意愿,我都将替她完成。你教过我的,我们这一族,认定了主人就绝不会背叛……主人说船上所有人都死了,哥,我没有想过你还……哥……”

    绝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无声的哄劝。

    斑转过身,不再看这一幕,冷冷发话:“带土,带上绝去抢救。把开膛手杰克留给该处理的人处理。”

    带土一愣,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柱间。柱间看着那个凛然的背影,终于还是开口:“斑,你到底……”

    他的话没有继续下去,因为一声刀刃贯穿血肉的声音不期然的响起,随之是带土的惊呼。他睁大眼,看着面前那一幕。

    宇智波斑也察觉到不对,蓦地回头——

    绝依旧保持着一手拥抱着自己弟弟的姿势,另一只手却不知何时拔出了自己腹上的银匕首,一把刺入了手足的身体。黑衣人睁开眼,下意识想要挣开这个怀抱,反而被他抱得更紧,刀刃喂入得更深。绝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绝望的微笑,目光却义无返顾。

    “哥……你……”黑衣人终于放弃了抵抗,任由那一刀停留在身体里,“你不肯原谅我,对不对?”

    绝将头埋下,不让人看清他的表情:“我从没怪过你。可是……我不能让你伤害大人。”他艰难的喘息着,“你们的目标,还有大人对不对……我不能,我不能……”

    “我知道了,”黑衣人叹息着笑了,“我不会再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我们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好。”寥落的风声将回答送到他的耳边。

    绝感觉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衰弱了下去,抬头对上了斑垂下的目光,认真而郑重的开口,“大人,我可以死了吗?我的弟弟……我想快点去陪他。”

    宇智波斑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最后点点头。

    绝抱着怀里的人,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彻底闭上眼。

    又是一阵雷声绵延而过,风携卷着大雨滂沱而下,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动静。

    第四十四章

    这样一场寒风冷雨,好似曲终人散。雨水从暗沉的夜空瓢泼而下,浇得人浑身湿透,沁到骨子里,变作一种萧索。宇智波斑抬起头迎上这场冻入骨髓的雨,他没有闭眼,雨水顺着他的眼角脸颊滑落,从颈项落到领口,像是能一直流到他的心底。

    刺骨的寒意下,他的表情依旧是一种无动于衷。哪怕是冰冷的雨水,也麻痹不了此刻他眼底火辣辣的疼痛。脑部神经传来刀割似的阵痛,逼迫着他闭上眼,一种晕眩般黑暗随时都会铺天盖地来袭。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天空那片铅黑的厚重云层,看不到半点光亮,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倦怠席卷心头。

    “开膛手杰克的事情,要结案,可以直接算在profesroriarty身上。”按捺下心头一种难以言表的压抑感,斑率先打破了沉默,冷声开口。

    柱间读懂了他的潜台词,看着那两具相拥坐在雨中的尸体:“你要带他们走。”

    宇智波斑错开他的目光,转而看向旁边的带土。带土看着那莫名凛然的眼神缩了缩脖子,随即从柱间身边离开,走到了斑的旁边:“叔,我……”

    “我不想听废话。”斑冷漠的打断了他。

    带土蹲下身,趁着尸体还未彻底僵硬,小心翼翼的分开他们:“我和你一起带他们走。”

    “……”宇智波斑冷眼看着他的动作,最后还是没有制止。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结案了?”柱间突然开口。

    斑并不看他,雨水打湿了他原本蓬乱的长发,额前的碎发遮挡了他大半的目光:“不然呢?”

    “你别忘了,之前在歌剧院,开膛手杰克明显还有别的帮手。虽然现在开膛手杰克已经死了,可是他幕后的主人是谁,目的是什么,我们统统都不知道。”柱间皱起眉,眼中带了些忧虑。

    斑却丝毫不为所动,漫不经心的一挑眉,唇角是一抹讥讽的笑:“‘我们’?你说的这些我没有兴趣。”

    柱间一怔。

    “这个开膛手杰克,就是那天出现在牛津抢夺圣杯,引起火灾的人。现在他死了,阿修罗的仇就算报了,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抓捕余党也好,深入调查也罢,都是你们这些追求正义的人该做的事。”迷蒙的雨幕中,男人原本就淡漠的表情愈发疏离,每一个词都像是掷在地上的刀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我之前说过的,我们已经两清。这个案子了结,以后路也就分明了。”

    “你到底怎么了?”柱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上前一步,“为什么不肯看我?”

    斑有些不耐的挣开他的手,冷眼对上他的眼睛:“够了。”

    “刚才绝说,他们的目标里还有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之前又为什么要突然把带土赶出来?斑,你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为什么你想知道,我就要告诉你?”

    “你从前不会这个样子的。”柱间看着他,只觉得呼进肺腑的尽是冰冷的空气,仿佛肺腑都冻结。

    斑抬起头,雨水从他苍白的侧脸滑落,像是颤巍巍的一行泪,可是柱间知道,他这样的人,是没有眼泪的。“我说过,开膛手杰克已经死了,其他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斑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表情无动于衷,冷静的口吻里不带一点悲哀,“绝替我除去了这么一个棘手的障碍,也算死得其所。”

    柱间的手顿在中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说什么?”

    “他的命是我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我相信他不会背叛,只不过是我自信我能控制整个棋局。他替我将了这一军,物尽其用,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斑看着柱间眼底那一点愕然,露出近乎挑衅的笑容。

    柱间手握成拳,摇摇头,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悲哀的看着他:“他有背负开膛手杰克罪名的勇气,却到死都不肯被指责一句背叛。他把性命都交付给了你,而你只把他当做一件工具?你不曾从心里信任过他吗?”

    “信任?”斑听到这个词,笑得更深了些,抬手指着自己的心口,“profesroriarty不相信任何人。”

    “那么宇智波斑呢?”柱间一动不动的与他对视。

    斑抬了抬线条利落的下颌,显出一种傲慢与盛气凌人:“一样如此。”

    柱间死死的看着那双眼睛,想捕捉到哪怕一点点掩饰与不自然,却一无所获。直到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宇智波斑,他是一个近乎无懈可击的存在,他有傲慢的资本,他确实是高高在上,不肯低头的。没有人能够接近他的内心,更勿论走进。哪怕是十年的跟随,与献上性命的忠诚,都无法让他动容一分一毫,还有什么,还有谁,可以触及那颗被封冻得不见天日的心?

    “我以为,”柱间垂下目光,笑了笑,像是自嘲,“只要把一颗真心掏出来,双手奉上,你就能看清楚。”

    斑也微微笑了起来,目光凉薄:“你的真心我看清了,可是我并不需要。”